萧南主仆三人正商量着如何收编、整顿那二十五户家生奴,而那些人也暗自打探着主人脾性和爱好。
说实话,能被分入荣寿堂,这一百多号人中大部分人还是非常高兴,荣寿堂豪富,且小主人们渐渐长大,需要补充大量奴婢。
而他们这些人,荣康堂并不受重视,一家七八口人,只有三四个人能排上差事,即便有差事,也是活多钱少没前途那种苦差事。
虽都是崔家部曲和奴婢,但没有差事,一样会吃不上饭,大家都住一条巷子里,整日里看着隔壁某某管事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自家却苦哈哈像个乞儿,哪个不眼红?
但眼红又能如何,荣康堂主人不少,但能安排差事却不多,别说什么一个萝卜一个坑了,简直就是三四个萝卜挤一个坑里。
即便如此,前几天大娘子还以‘勤俭’为名裁撤了许多人,让后街那些原本就不如意奴仆们加怨声连连,只差组团跑去哭求大夫人了。
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大家憋家里唉声叹气时候,忽然一个皮薄馅儿多大馅饼砸了头上:自家竟被分到了荣寿堂?!
崔家后街奴和婢们并不知道荣寿堂究竟有怎样富贵,他们只知道那里主人很大方,对奴婢也优厚,单看附近几个荣寿堂当差邻居吃穿用度就能猜得出来。
不用说那几个管事了,像崔义、周虎等管家,人家早就搬出了后街,大大方方去买房置产,家里也是使奴唤婢,俨然一副郎君模样。
惊喜过后,大家又开始纷纷寻找门路去打探消息。不管再怎么大方主人,你不主人跟前当差,主人想优厚你都不知道你是哪个。
为了早日能得到主人关注,众奴仆家长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打听主人大郎君和郡主娘子喜好。
赵妈妈是大郎君崔幼伯乳母,她次子亦崔幼伯身边当差,其它仆妇眼中,赵家绝对是大郎君心腹下人之一。
是以。许多人便把赵妈妈作为第一个巴结对象,悄悄提着礼物去赵家‘做客’。
一时间,前来客人络绎不绝,险些把赵家门槛都要踏平了。
赵妈妈见到满屋子米粮肉酒等礼物。乐得见牙不见眼,说实话,她自从被大夫人打发出内院后。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巴结、奉承感觉了。
话说当年。大夫人见崔幼伯对赵妈妈很是依赖和信任,心里非常不,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把赵妈妈赶出去,而是寻了个极好由头,说赵妈妈照顾小郎君有功,以奖赏为名,提拔赵妈妈男人赵老实为田庄管事。将他们一家远远送了出去。
当时赵妈妈以为是美差,欢欢喜喜跟着男人、带着孩子去了田庄。
到了那田庄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土地贫瘠、佃户刁横,每年收获粮食极少,且没有什么旁收益,一年忙到头,别说发财了,全家加起来收入根本比不上赵妈妈一人京城时候月俸。
还是赵妈妈掏出大把银钱送回京,托了大夫人身边周妈妈说情。可惜周妈妈不如钱妈妈和葛妈妈有体面,只把赵妈妈小儿子赵柱弄回了京,给他安排了不怎么要紧差事,勉强崔幼伯身边站住了脚。
后来崔幼伯过继荣寿堂,赵妈妈得了消息,忙请人写了封信送到京里,命儿子交给崔幼伯。她太了解这个自己奶大孩子了,所以通篇信里,丝毫没有提及自己这些年苦楚,而是反复询问郎君身体如何、娘子如何、小郎和小娘子如何,字里行间充溢着一股浓浓思念之情。
崔幼伯看了这信,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赵妈妈慈爱温柔面孔,以及对他诸多呵护照拂。当下便寻来赵柱,询问他赵妈妈近日情况。
赵柱也得了阿娘指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家窘况,而是表情不太自然说,一切都好。
崔幼伯瞧出赵柱言不由衷,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奶兄,但他却分外怀念赵妈妈,于是便命人去田庄探望,结果那人写信说田庄情况很不好,赵妈妈水土不服,这几年不是病就是身子虚,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崔幼伯闻言,很是不忍,跟萧南商量了一番,又去荣康堂寻大夫人和王氏说了说,便把赵妈妈一家从田庄调了回来,田庄事务则有王氏派人接管。
回到京城后,赵妈妈第一时间便去求见萧南和崔幼伯。
崔幼伯自是欢喜不已,当场赏赐了她许多钱物和药材,萧南看郎君面子上,也和气说了几句话。
随后,赵妈妈便委婉提出想回内院当差,她除了赵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尤其大儿媳妇,精明能干,比铁娘子也不差多少。
萧南听了,当场就笑了:管事?呵呵,这位还真敢说!
崔幼伯讪讪挠挠头,不好意思告诉赵妈妈,内院事都由娘子安排。
萧南见崔幼伯这般,心中满意,也乐意给他做脸,便大方给赵妈妈儿子儿媳都安排差事,虽不是什么管事,但也是有些油水。
赵妈妈不甚聪明但也不笨,她刚才故意拿铁娘子做例子,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她心里很清楚,家中管事大多都是主人心腹之人,她一家子远离崔宅多年,刚回来就想当管事,就算是郎君都未必答应。
这会儿见娘子给家人安排差事不错,赵妈妈心下很是满意,当场便感激给崔幼伯和萧南行礼道谢。
如今三年过去了,赵妈妈大儿媳已经升了针线房小管事,据说颇受玉兰器重。玉兰可是娘子四大心腹之一呀,若是有她娘子面前为儿媳妇美言几句,儿媳妇定能再升上一级。
唔,怎么样才能拉近自家与玉兰关系呢?
赵妈妈一边看着家里雇小丫鬟收拾那堆礼物,一边闷头想着。
此时,赵妈妈小儿子赵猛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东西,忙惊讶问道:“阿娘,这、这是谁送来东西呀?不会是求你办什么为难事儿吧。”
听到儿子声音,赵妈妈如梦方醒,游离视线聚焦儿子年轻面庞上,猛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好主意涌入脑海。
第二天,众奴仆欣喜与惴惴不安中,玉竹带着清明、谷雨两个小丫鬟来到庭院中,她手持着一本装订好空白册子,缓步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娘子有妊,家内庶务暂由我代管,你们初来荣寿堂,许不知家中规矩,此,我先将家规跟大家简单说一说……”
玉竹扭过头,冲着清明使了个眼色。
清明会意,拿出一本册子,大声诵读着。
当然,清明并不是把荣寿堂家规一条条详细念出来,而是捡着重要条款读,让来人有个大概印象,至少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
一刻钟后,清明念完了,合上册子站到一边。
玉竹扫了眼场众人,见他们有皱眉沉思、有不以为然、有不耐烦、有窃窃私语,有则心不焉四处乱瞄。
玉竹冷眼瞧着,心中冷笑连连,她命人抬来一张长几和一把月样杌子,放廊庑下,她直接坐下来,将手上厚厚册子放几上。
谷雨则拿着个小包袱过来,从里面掏出毛笔、砚台等物。
“好了,现开始登记,”
玉竹掀开第一页,拿起毛笔,虚点了下第一排东侧一个三十岁左右妇人,道:“你,对,就是你,过来!”
那妇人讶然看向玉竹,瞪大了双眼,似是无声询问着,听到肯定答案后,她左右看了看,犹犹豫豫走到长几前。
玉竹表情严肃,沉声道:“姓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差事?……”
噼里啪啦,一连串问题直接砸了过来,只把那妇人问得一怔,当场就愣了那里。
这时,院内人群中,有人不满嘀咕了一声:“我们又不是外头买来,一家大小全都登记册,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呀,不知道,还以为是京兆府审案子呢!”
“对呀对呀,还是别磨蹭了,赶紧给咱们安排差事吧,别耽误了主人大事。”
有了第一个出声人,紧跟着便有人附和,一时间场内响起嗡嗡议论声。
玉竹没有说话,她放下笔,定定看着场人。
还别说,玉竹管了一段时间家,颇有几分气势,根本无须大喊大叫,就能给人一种极大压力。
院子里声音越来越小,到后,终于恢复了安静,众人心里忐忑,紧张看着玉竹。
良久,玉竹轻声道,“看来,方才家规大家没有听清楚呀,家规第一条说什么?”
冷然目光掠过全场,“服、从!我不管你过去哪里当差,过去如何受主人器重,如今进了荣寿堂,就要按照这里规矩做事。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倘或有人再说什么‘那边府里不是这样’话,那就不要怪我没事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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