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萧南两口子抱着女儿一起往荣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刚起来，正坐堂上喝牛乳，见她们进来了，忙放下白瓷盏，满眼是笑冲着萧南，哦不，确切说是萧南怀里小娃娃，“哎哟，咱们阿沅来啦，，到老祖这儿来！”
小灵犀已经有七个月大了，虽还不能说话，但已经能认得几个人了。尤其是经常见这几位，父母乳母自不必说，熟悉就是眼前这位满头银发老者。
嘻嘻，老祖疼她了，嗷呜~~
小灵犀一靠近老夫人，便学着萧南样子，大大亲了老夫人一口。
“哎哟，阿沅真是好孩子，这么喜欢老祖呀！”
老夫人被白胖婴儿口水洗了个脸，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只是小灵犀被萧南‘喂养’极好，老夫人又上了岁数，现都抱不动这个小肉丸子了。
可老人家很稀罕这个小丫头，照着她嫩呼呼小脸蛋亲了两口，不撒手将她揽身前。
小灵犀也乖巧，她上个月就学会坐着了，这会儿也不吵闹，乖乖坐老夫人怀里，咿咿呀呀玩着自己小肉爪子。
萧南夫妻则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四月初七，崔八过继给了荣寿堂，如今她们两口子可是老人家正儿八经嗣孙孙媳呢。
老夫人看着这一对小夫妻，昨日被合浦院恶心到郁闷心情也得到了舒缓，她迭声让人给崔八两口子看座、上牛乳。
崔八和萧南跪坐老夫人榻前。一人端着个白瓷盏，小口喝着温热牛乳。
其实，他们夫妻来之前已经用过朝食了，不过这既是老夫人心意。作为晚辈，他们也不好违逆。
喝完牛乳，萧南看了看崔八。冲他微微点点头。
崔八会意，清了清嗓子，笑着对老夫人说：“阿婆，有件事孙儿想跟您汇报下，您也帮孙儿拿个主意。”
老夫人低头逗着小女娃，不甚意随口问了句，“哦？什么事儿？”
崔八唇角微翘。难掩得色说道：“前儿太子殿下召孙儿去了，说他已经举荐孙儿入仕，如今有两个差事，一是太子舍人，一个是大理寺司直。您看孙儿选哪个合适？”
老夫人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旁静坐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悄悄升起一抹浅笑。
萧南感觉到了老夫人别有深意目光，不过，她并没有躲闪，而是大方迎了上去——没错，崔八这两个差事是她跟阿娘要来，让太子舅舅出面通知崔八也是她意思。但这又怎么了？她这么做，若说没私心那也不可能，可任谁也不能否认，她这都是为了崔八。
要官职事儿就不用说了，至于为何让太子出面，而不是请阿耶或者大兄出面。萧南也有出于自己考量。
如果对于一个聪明、懂事且心性坚韧男人来说，依靠老婆娘家势力步入官场，他只会把压力转变成动力，好好奋进。
而对于一个小有才情、心智却不怎么坚强人来说，比如崔八，根本就是个有点儿自负半大小孩儿。如果直接由萧家人告诉他，‘给你谋了个官儿，以后你要好好干，云云’，崔八不会拒绝，但他心里绝对有疙瘩，觉得自己是依靠岳家小白脸儿。
这种典型费力不讨好事儿，萧南自然不会做。
想了又想，萧南终还是决定请太子舅舅出面，毕竟崔八现还是弘文馆馆生，他未来仕途，太子也有权过问。
而且，依着萧南对崔八童鞋了解，太子出面，绝对比阿耶出面让他觉得有面子。
果然，崔八从东宫回来后就乐颠颠跑来找萧南汇报
心里吐着槽，萧南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反而露出一副惊喜样子，只把崔八夸得有才有能，堪比京中年轻郎君们楷模。
两口子高兴了半天，但并没有确定选哪个官职，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还是先跟老夫人汇报一二。
“唔，太子舍人是从六品上阶，大理寺司直是正六品上阶，其中差着两级呢……”事关嗣孙前程，老夫人也不敢大意，她眯着眼睛想了想，后将目光落萧南身上，“乔木，你怎么看？”
萧南浅浅一笑，道：“若是站我立场，我自然希望八郎去东宫，阿舅看阿娘和我面子上都会照拂郎君，”
她妙目一闪，瞥到崔八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便知道这家伙自负情绪又抬头了，她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为了郎君前程，我还是觉得去大理寺好些。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老夫人做主。”
说着，萧南挪动身子，拉住老夫人手，笑嘻嘻撒娇道：“您老人家走过桥比咱们走路都多，有您帮我们拿主意，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崔八也连连点头，老相公多次说过，老夫人乃当世奇女子，正是有她家里坐镇，崔家才能日益繁盛。
老夫人见小夫妻都满脸真挚样子，脸上笑容胜，她一副‘拿你们没办法’样子，状似无奈摇摇头，“你们呀……都是小灵精，明明都有了主意，偏还跑到我跟前作怪。”
小灵犀却似发现了什么好玩儿东西，伸出肉爪爪朝自家阿娘手腕抓去。
“哪有，老夫人，您就帮咱们拿个主意吧？到底是大理寺呢，还是东宫？”
萧南继续摇晃着老夫人胳膊，仿佛没有看到自家女儿往自己扑过来样子。
“嗯，京中亲王、郡王都是自家亲戚，不管是去东宫还是去王府做属官，八郎前程都错不了，不过，长辈跟前做事，长辈自不会为难你，可八郎呀，玉石不经雕琢终难成大器，依我看，你还是去大理寺吧。”
虽然这件事里有萧南及大公主首尾，但老夫人不得不承认，人家也确实为崔八考虑。
似崔幼伯这种生富贵乡、长豪门里世家子，不能说‘不知肉糜’吧，但也能算得上‘不知人间疾苦’，而且崔家家规森严，内院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事儿，崔八有些过于天真、单纯。
其实不止崔八，就是崔家寄予厚望嫡长孙崔彦伯，也有些过于‘书呆’，否则他也不会着了别人道……这个嫡长孙呀，吃了这么大亏，现还觉得投缳自那个贱婢是好人，是被那边生生逼死呢。
老夫人心里微微叹息，脸上仍是一副笑意满满，她继续道：“去了大理寺，先别忙着断案，先把大唐律好好研读一番，再好好看看往年那些大案、要案、疑案、难案卷宗，然后再跟着前辈们多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断案……”
多见识见识市井间俗事儿，多看看闲人们那些无耻伎俩，也好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即使成不了腹黑，好歹也别被人骗了还傻呵呵替人家数钱，也别捧着个妓女当白莲花圣女。
“是，孙儿谨遵阿婆教诲。”
崔八也比较倾向去大理寺，大理寺司直呀，那可是审案断案‘法官’呢。
那时还没有包青天这个人，不过，崔八心里未尝没有想做个断案如神青天大老爷心思。
“呵呵，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这回总算定下来了，郎君，今儿就去东宫跟阿舅说一声，早定了差事，你也好早日上任呀。”省得整天跟韦源泡一起不学好。
“今儿嗣伯他们还要认亲祭祖，恐怕——”崔八刚想点头，忽又想起昨天‘喜事’，他为难摇摇头。
“哎呀，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呵呵，提起这事儿，”萧南故意抬头看了看沙漏，“咦，时辰也不早了，估计南平和大郎也该回来了吧。”
老夫人对此兴趣缺缺，随口应了一声，“嗯，辰时行礼，他们也该回来了。好了，时辰到了，你们也别这里耗着了，赶紧去正堂观礼吧。”
崔八讶然，“阿婆，您不去？”
老夫人可是崔家大家长呀，孙辈们成亲，她哪有缺席道理？
老夫人淡然一笑，“已经分了堂口，诸事还是分得清楚些比较好。对了，你们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给你们院子也都收拾妥当了，后天就是吉日，你们搬过来吧……咱们是荣寿堂，不能总占着荣康堂院子。”
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古怪，就连‘单纯’崔八也听出了不对劲，他下意识看了眼萧南。
萧南也满心疑惑，暗道，难不成老夫人还想着分家？否则为何忽然把崔家三个堂口分得这么清楚？
还有，老夫人语气也有些不对劲，好像对荣康堂某些人很有意见一般。
难道那些人想占据辰光院事儿，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接收到崔八诧异目光，萧南抿抿嘴，冲他微微摇头。
一起生活了这段时间，两口子也多少有了默契，崔八看到萧南神情，会意点点头，然后跟萧南一起对老夫人行礼：“是，孙儿/孙媳谨遵阿婆之命。”
Ps：额，晚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