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刘晗却猜错了。
两人问题,比‘通保,麻烦得多。
“…···什么?你们不曾回原籍参加乡贡?”
刘晗听了两人诉说后,吃了一大惊,他放下酒盏,深沉目光来回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是呀,”被刘晗看得有些不自,文弱士子讪讪笑了笑,辩解道:“其实,君直兄也知道,朝廷虽明令‘明于理体,为乡里所称者,为本县考试,,但实际上,彻底落实这一点并不容易,‘寄籍,者逐年递增,早就是士林心照不宣秘密了。”
这也是实情。
时下交通不便利,比如有那外出做官,或者游学人,基本上都不原籍,若是严格按照朝廷法令,返回原籍参加乡贡就太麻烦了。
若是跑得远,光路上就要耗费几个月时间,途中再有个意外,极有可能赶不上当年考试呢。
当然,这是‘寄籍,现象形成客观原因。
随着科举制度日益成熟,越来越多人加入到科举入仕大军中。人多了,就容易产生竞争。有了竞争,就有人开始琢磨找‘捷径,—这是‘寄籍,形成主观因素,也可以称之为古代版高考移民。
木错,大唐,乡贡取士时候,也存地域差别。和后世一样,长安所京兆府以及同、华二州,获得乡贡推荐几率大,引得越来越多读书人争相这几个地方投刺报考。
这么做·虽然违背法令,但律法中也只是说考试要回原籍,并没有点名不回原籍考试有什么后果。
所以,为了多几分考中机会,越来越多人加入到‘寄籍,考试队伍中,渐渐成为士林中心照不宣秘密。
一般情况下,包括考官内,很多人对这样事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刻意举报。
很显然·求到刘晗这里两个士子,便苦逼被‘悲剧,了。
“君直兄,我知道这事儿有些麻烦,可、可······”
魁梧士子一提起这件事就郁闷,端起酒盏一口饮杯中酒,重重把酒盏放食案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唉,也不是我们想取巧,只是现大家都这么做,为何偏偏抓住了我们兄弟?”文弱士子紧跟着长叹一声·无比委屈说道。
“…···”刘晗不知说什么好,他也只能跟两人一样,挤出一副苦逼相,以证明咱们是兄弟,你们纠结我也不开心。
魁梧士子见刘晗不做声,继续道:“君直兄,崔相公曾礼部任职,且他长子是现任国子司业……君直兄能否帮忙引荐崔司业?”
“是呀,这事儿对我们而言,是事关前途大事·可对崔相公和崔司业而言,只是一句话事儿。”文弱士子也凑近刘晗,低声说着。
“这……”刘晗沉吟不语。
两人紧紧盯着他·目光热切等着他点头。
良久,刘晗缓缓摇头,苦涩笑了笑,无声拒绝了两人请求。
楼上,崔薇兄妹都看到了这一幕。
“哥,我看这个叫李敬士子,言谈不俗,器宇不凡·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崔薇收回目光·纤细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说道。
“嗯?三娘·你意思是想帮他们?”
说实话,崔六也有这种想法·他倒不是看出这个什么李敬有何过人之处,而是想着自己日后要进官场,能多结些善缘也是好。
而楼下这两位,能想到钻‘寄籍,空子,应该不是迂腐之辈,像这样人,官场都能混得极好。
再者说了,就如同那瘦弱吴封所言,这种事儿,大伯父和大兄那儿不过是一句话。
但对他而言却是有益无害:成了,他崔六收获人情,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崔六对小妹‘识人,本领有些好奇,问道:“只是三娘如何看出这李敬不俗?”
楼下三人谈话,他们兄妹从头看到尾,崔六还真没看出李敬、吴封有什么惊艳才华。
崔薇一窒,停顿几秒后,笑道:“也没什么了,就是有种直觉,看他虽是求人却还能不卑不亢,不似那姓吴曲意讨好巴结,应是个有气节人。”
其实吧,崔薇和崔六还真不愧是亲兄妹,两人想法差不多。
崔薇也是想让六哥多帮几个士子,道理很简单,“哥,不求回报施舍,是为了得到大利益。现咱们不过是多说一句话,或者多写几个字,但结下确实个潜力无穷关系网。对你日后仕途,也会有极大帮助呢。”
说起来,崔家酒肆正是萧南兑换给小柳氏,起初崔薇想把这房舍建成茶坊,按照后世‘书吧,思路经营茶水、点心收费,但可以免费提供给来喝茶士子读书、抄书,好为崔六广结人缘。
但,崔六两口子商量一番后,并没有采纳崔薇想法。
施恩办法很多,没必要为了施恩却把挣钱丢到一边,他们稻香院还没有富裕到用钱收买士子地步。
而且,这酒肆说到底是小柳氏嫁妆,具体经营什么,还要听柳家人、也就是小柳氏弟弟柳思安意见。
柳思安是个市井俗人,他才不管什么收买人心、广结善缘,他只知道,做生意为是赚钱,不赚钱买卖,傻子都不做。
再说了,卖茶水能有多少赚头,他就是把利抽走一半,也不够他花用呀。°
几个人研究到后,崔六拍板,放弃茶坊选择酒肆——酒肆做好了,也能让士子们开诗会嘛。
随后事实证明,酒肆确实很能赚。
尤其是柳思安向某个平康坊酒肆老板请教后,也崔家酒肆加了点儿‘花样,,使得酒肆生意好得不得了,也让崔六和他风流雅士们有了免费聚会地方。
挣了钱,崔六也有了底气,这才开始琢磨当初小妹说话。
恰逢秋日天下举子汇聚京城,国子监附近几个坊都是麻衣如雪,士子如云,流连崔家酒肆读书人也不少数。
整日里听士子们聊天,崔六知道了他们许多情况和难处,偶尔也能力范围内帮了几个人,比如帮士子们寻找便宜旅舍,帮寻求‘通保,士子牵线拉桥等等。
当然,崔六也着实交了不少朋友,单看过年时候,前往崔家拜会他人比往年多了好几成,便能看出崔六前些日子努力有多成功。
不过像今天这般,动用家里关系帮士子忙,还真是头一回。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这不,一听说自己是崔相公侄子、崔司业堂弟,并可以帮他们递句话,李敬和吴封激动地脸都红了。
吴封是结结巴巴说:“崔、崔六郎君果然仁义,早就听、听同旅舍举子说起过您,他们都夸您是‘及时雨,、是赛孟尝呢——”
隔壁房间回避崔薇听了,额上顿时滑下三根黑线——靠,你骂谁呀?我哥才不是宋江那厮呢。
李敬也感激莫名说了句,“崔郎君高义,某铭记心,日后郎君有用得着某地方,某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崔六豪爽摆摆手,“不过是一句话事儿,且某也不敢确保一定能成,若终不能帮两位,也请两位勿怪。”
李敬和吴封连忙拱手,迭声说不会。
原本刚才刘晗拒绝时候,两人几乎绝望了,已经开始准备回乡重考。
送走刘晗后,李敬结账时候,崔六郎君却主动上来搭讪,三人谈了一会儿诗词,崔六郎君见他们谈吐不俗,又请他们留了墨宝,三个人越谈越投机,说着说着也就提起了春闱事儿。
接下来事是顺利得出乎李敬想象,困扰他们近半个月麻烦,竟然如此神奇得到了解决,让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心底暗暗发誓,若此事能成,他李敬定会好好报答崔六郎君。
而崔六看到李敬谈吐确实不俗后,却又想到了一件事——唔,三娘已经十八了,若能嫁个进士及第士子,倒也不算辱没了崔氏。
崔薇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像小说里那般帮哥哥招揽人才,却给自己招来了个纠缠一生‘冤家,。
时间过得很,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清晨,萧南像往常一样先去给大夫人请了安,然后跟着大夫人去荣寿堂给老夫人问安。
荣寿堂里,二老夫人刘氏领着儿媳崔海娘子袁氏、大孙媳妇赵氏、二孙媳妇柴氏以及小孙女崔荔,一行几人也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坐正堂中央,二老夫人率领荣安堂女眷跪坐右侧一列,而大夫人率领荣康堂女眷则跪坐左侧一列。
除了外放崔润一家,崔家女眷都聚了这里。
老夫人看着满屋子女人们,很是欣慰,她轻咳一声,道:“呵呵,今儿来得真是齐整。正好,今儿是上元节,咱们也好好商量商量如何过节。”
按照规矩,接下来应该是二老夫人发话,刘氏也已经做好发言准备。
不想跪坐三夫人小卢氏旁边姚氏却抢先开口,声音高亢:“咦?商量啥?不是说好去安邑坊崔里赏花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