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娘子呜呜咽咽把话又说了一遍,意思只有一个,邢绠是求少将军夫人准许她儿子认祖归宗,只要儿子能有个名分,她立刻死去都情愿。//
林四娘子站角门台阶上,双手叠放身前,神情专注,异常仔细听着。
听完,她并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冷不丁问了句,“娘子和小郎君身上穿衣料,是高丽细棉布吧?”
穆大娘子抽泣声顿了顿,但还是没有抬头,依然用帕子捂着脸继续哭泣。
林四娘子冷冷一笑,道:“奴如果没有记错话,这高丽细棉布乃是去岁北边儿进贡来,圣人恩德,将之赏赐给京中勋贵和命妇。”
说到这里,林四娘子冰冷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穆大娘子,继续说:“但奴见小娘子服饰,并不似京中命妇,不知这细棉布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郎君送呀。
但穆大娘子不能说,因为她刚才已经说清楚了,她跟史小将军并无什么关系,能有儿子,也是被他强要,并不是外室子。
可若是什么都不说,身上衣料又该如何解释?
哎呀,她真是该死,为了担心无意间穿错衣服、逾了制,这才找了件颜色半旧不裙子,可谁承想,竟是个大漏洞。
就穆大娘子努力想着辩解之词时,林四娘子又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哪位权贵送给娘子礼物。”
这话……听着很有暗示性。
至少围观人,有不少都听懂了——这老仆是嘲讽小娘子是那金屋被藏之人呢。
难听点儿,就是外室、狐狸精啦。
穆大娘子双眼一转,道:“您说得没错,这、这正是史小将军送儿——”
还不等她说完,就见林四娘子朝她啐了一口,骂道:“好个不知羞女子,虽然我家少将军年少有为、英武不凡,你仰慕他·想进入咱们史家,可也不能这般污蔑、陷害他呀。”
穆大娘子狼狈抹去脸上吐沫,委屈辩道:“儿、儿不曾,呜呜,当年事,孰是孰非,儿看孩子份儿早就不想再追究,只想让他认祖归宗而已,这可是史家宗族大事,难道娘子要将史家子孙推到门外·她也不怕史家列祖列宗怪罪?”
不得不说,穆大娘子这句话还是抓住了重点。//**//
没错,当下,主母可以将家里不规矩姬妾卖掉,但那姬妾若是怀了身孕,主母须得等她产下孩子后,才能处置。
原因无他,事关子嗣、血脉,家族不能坐视不理。
林四娘子却还是一副冷笑模样,凉凉说:“咱们少夫人若是认下这孩子·才是愧对史家列祖列宗呢。还有,刚才话,我没说完·这高丽细棉布,确实是圣人赏赐之物,但去岁时候,少夫人得了赏赐后,便将所有细棉布都送给了家里小娘子——”
穆大娘子脸色一白,有些怔愣看着林四娘子。
林四娘子挑挑眉,语带嘲讽说:“呵呵,所以呀·娘子身上穿细棉布·肯定不是我家少将军所送。或许,您是从其他权贵手里得到吧?!”
语带双关·就差指着穆大娘子鼻子说:你丫个不要脸,这是从哪里弄来个野孩子跑到咱们史家来讹诈?怎么·想把别人种硬赖咱们家少将军头上?!
接着,林四娘子又抬起头,目光扫过场围观人,扬声道:“奴虽长年内院,但也知道市井间有一些人,惯常设局讹诈,手段之超高、花样之繁多,骇人听闻。
只是恕奴见识浅薄,原以为只有男子做闲人,却不知女子也能成为市井无赖。”
“史家是官宦之家,是遵守纪法,似你这种市井闲人,理应扭送至官府,但看你是个弱女子,又带着个孩子,这次就饶了你。来人——
林四娘子一摆手,身后闪出两个壮硕小厮,她朗声道:“还不把他们‘送,出去!”
“不,我、我不是闲人,我、这真是少将军儿子,”
穆大娘子急了,一把扯过早就吓傻儿子,拼命跟来拉扯她人撕打着:“你、你这刁奴,我知道,夫人善妒,容不下我们母子,好好好,不用你们送,我们自己了断!”
说着,穆大娘子抱着儿子,用力朝角门旁石墩子撞去。
另一边武五娘,也好想撞墙。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武五娘知道崔江金银面前没有什么操守可言,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是几匹压仓底衣料,崔江便笑眯眯凑到了萧南榻前,嘘寒问暖活似萧南亲娘。
“哎呀,早就听你大嫂说,你是个懂事好孩子。”
崔江才不管武五娘如何鄙视呢满脸慈爱坐月样杌子上,拉着萧南手,亲热说着对了,刚才姑母吓到你了吧?呵呵,姑母上了岁数,嗓门大了些,乔木不要见怪才是呀。”
啧啧啧,萧南真不愧是县主呀,出手就是阔绰,随口就是五匹高丽细棉布,这可是贡品呀,虽穿着不如锦缎华丽,却是身份象征。
去年大兄和大侄子也得了赏赐,但全家分下来,后送到她手上也不过一匹,想多做几件坷子裙都不够。
正巧过几天她想出去会友,只需赶赶工,那日便舱穿衣服了呢。
唉,只可惜她手边丫头不多,若是萧南再肯派几个人帮她把衣服做了,再送几件搭配首饰,另外再把车马费······就好了。
萧南‘虚弱,躺榻上,有些不好意思对崔江说,“是乔木失礼了,姑母是长辈,乔木理应去给您问安·`····
幸好姑母宽容,又心疼我们这些小辈儿,我也没什么表心意,我这里还有几个粗笨丫头,别活计也做不了,但针头线脑倒还算拿手,如果姑母不嫌弃,就让她们去栖梧院给您帮帮忙?”
萧南虽没有跟崔江打过多少交道,但对于这种吝啬鬼,她多少还知道点儿应对法子。
再说了,她别没有,金钱财帛神马,还真是不缺。
还有一点,虽然看不上崔江极品个性,但萧南必须得承认,对方再极品,她再不喜,也不能对崔江不敬,甚至慢待。
唉,谁让崔江是自己长辈呢。
若是个有夫家姑母还好,不过是面子情儿。
偏崔江女士是一位离异可怜女子,依照律法,崔家有赡养她义务和责任,她是崔家人,死后也要葬入崔氏坟茔。
如果不是前任姑父家规矩严,不准子女跟着姑母,那么现崔家要养可不只是崔江一个人,就是她儿子女儿,做舅舅崔泽等人,也有教养抚育职责。
不是有句名言嘛,能用金钱解决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萧南觉得,若是能用些自己用不到物件儿打发掉崔江,她绝不会吝啬,省得那些东西库房里发霉。
“…···哎呀,我险些忘了,那五匹细棉布花色都比较素雅,姑母是贵人,惯用首饰不是金灿灿就是红蓝宝石,呵呵,太过素雅银饰,许是并不多。正巧前儿我刚得了一匣子银饰,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就样式还算精巧,可就是怕姑母看不上呢······”
说话间,玉簪已经捧了个匣子过来。
萧南示意她打开,玉簪站崔江身边,躬身将那匣子打开,露出十几件儿银光闪闪首饰。
崔江眼睛笑得眯了,简直变成了一条缝儿,那条缝里精光死死钉匣子里,无声衡量着这些东西价值。
唔,一对镯子、两对儿银钏儿、四只四君子花钗、八只嵌珍珠花钿,还有若干珥、坠子等小物件儿……不加花样儿和做工,单这用料,也足足有二十多两银子呢,若是换算成铜钱儿,那又该是···…
崔江越想越开心,眼前飞满了铜钱。
开心之下,崔江便选择性忘了武五娘拜托事儿,也忘了追究刚才八郎不恭敬,乐呵呵被两个小丫头搀扶着离开了辰光院。
至于站屋子角落武五娘,是被直接无视掉了。
送走了崔江,萧南脸上笑意顿时收敛起来,她淡淡对武五娘说:“五娘子,真是慢待了。
我现身子不舒服,夫君也有吩咐,不准我见些乱七八糟客人,失礼之处,还望五娘子见谅。”
武五娘确实不是一般人,经过方才一连串陷害、误会、蔑视、无视后,她心情已经恢复到了初平静。
只见她敛衽福了个利,淡笑道:“是五娘莽撞了,惊扰了县主静养,都是五娘不是。县主既然不舒服,五娘就先告辞了。”
萧南见她这般淡定沉着,心猛地一沉,目光定定看着她,暗道:能屈能伸,其心性何其坚韧呀。
饶是她三世为人,也达不到武五娘这般城府。
说实话,面对这样敌人,萧南宁肯去对付十个、甚至上百个阿槿、小柳氏之流。
不过,这不是她能选择。
因为,即使刚才她没有崔幼伯面前陷害武五娘,她跟武五娘之间注定成不了朋友——两人之间有着严重利益冲突,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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