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近乎崇拜目光中,阿槿得意洋洋坐上了奚车
哼,她就知道,她金叶子不会浪费滴。
“娘子,府里好大呀,”所以都不用走路,只能坐奚车。
小丫头是长寿坊田庄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从小到大见过好房子,也只是管事家,一个能把地衣铺榻上豪华府邸。
但是,当小丫头跟着阿槿上了奚车后,才惊讶发现,脚下车板上,竟然也铺着红底织暗绿色团花花纹地衣。
一时间,小丫头无措蹲站车门口,不知该伸哪只脚好。
“还不进来?傻站门口做什么?”阿槿实受不了小丫头上不了台面蠢样,坐好后,见她还那里发傻,便没好气喝道。
“额,是是!”小丫头被吓住了,她名义上是崔家丫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主家呢。刚才车外,看到这架做工考究奚车,她就惊诧万分了。
刚才那位善谈大娘说了,这是崔家内院搭乘工具,但凡是来崔家宾客以及崔家主人们,内院都不会自己走路,院落间出入都用奚车呢。
瞧瞧这车厢,都是敦实水曲柳,表皮刷着枣红漆,看着比知县出巡时搭乘得牛车还豪华。
车厢里挂着轻薄纱罗帐幔,座位上放着柔软隐囊,座位间还放着熏炉,白瓷熏炉里,正燃着清爽香球,白色香雾袅袅,简直比管事家寝室还要高雅呢。
蹑手蹑脚坐车厢门板后小杌子上,小丫头两只眼睛滴溜溜看个不停。
没见识田舍奴!
阿槿扫了小丫头一眼,不屑冷哼一声,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第一关她已经顺利闯过,相信等奚车驶入辰光院时候,不管是萧南也好、那几个通房也罢,她们都会对她如何能搭乘奚车而感到困惑。
唔,若是能让她们往郎君这边猜,那就完美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关。
阿槿紧抿双唇,脑子里开始闪现出两个多月前,她和萧南对上那一幕。
她串通萱草给萧南下药,又煽动郎君跟萧南吵架后外客面前让萧南丢了大丑,依着萧南脾气,还不定怎么恨她,想置她于死地而后呢。
这次,她又利用了郎君对她旧情提前返回崔家。
萧南那火爆脾气,肯定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火气,准备好好修理她呢。
阿槿一点儿都不怀疑,她此次回来,萧南极有可能她进门那一刻就给她个大大下马威。
唔,罚跪?抽板子?还是掌嘴?
阿槿心里有些惴惴同时,又有些兴奋—哼,只有萧南出招,她才能利用机会让郎君再对她升起怜惜之情。
不过,刚才牛四娘子也说了,萧南经过流产那件事后整个人性子都变了,变得异常贤惠、异常聪明行事也不再只用鞭子不用脑子,没准儿,这次回来,萧南真会改变策略也不一定呀。
忽然间阿槿想起了那日她陷害萧南,却反遭她陷害一幕。
难道难道从那时起,萧南就变聪明了?还是她身边有了伶俐人?
阿槿捏着帕子手不断收紧差点儿将一方水红色罗帕拧成了麻花。
小丫头扒车窗上,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一路上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心里直说自己来到了仙境。
“娘子,车停了,是不是到地方了呀?”
正瞧得热闹,忽然车子停住了,小丫头将头探出车窗,仔细看了看,发现她们已经停了一个壶门洞雕花大门前,那镂空雕花上,还垂着一串串长着紫色小花藤蔓。
阿槿却没有去看车窗,而是跺了跺车底板,问道:“可是到了?”
“是,已经到了,小娘子,可需要奴帮你叫门?”
赶车是个四五十岁老婆子,她临来时候,牛四娘子早就叮嘱她了,直说车里坐是辰光院贵妾,肚子里还有郎君孩子,千万别怠慢了。
是以,这婆子虽粗鄙,但对阿槿倒还客气。
“嗯,叫门吧!”
阿槿姿态摆得极高。
她既然有心想让辰光院人看看她是如何进府,那么她就绝对不会提前下车,就算下车,她也要让所有人看到奚车后,才会众人艳羡目光中下来——这架奚车,可是府内少夫人、小娘子们或者贵客们搭乘滴!
那婆子倒也听话,麻利跳下车架,噔噔跑到台阶上,举起拳头咣咣咣敲起门来。
不一会儿,门里便有人问话:“谁呀?”紧接着,门从里被打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婆子,她看到敲门妁婆子以及台阶下奚车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拉开后门,道:“你是门房赶车婆子?车里是何人?若是客人,为何不走正门?”
那婆子忙蹲身行礼,亲热叫了声老姐姐,随后才指着奚车,道:“奴正是门房当差,这位是贵院怀了孩子贵妾,奉郎君命令,搬回府里养胎。”
门里婆子听了这话,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撇撇嘴,道:“哼,什么贵妾,不就是阿槿那个贱婢?!”
赶车婆子愣了下,心说话,这院里人怎么跟牛四娘子说不一样?这阿槿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过,崔家混下人都不是傻子,那婆子也只愣了短暂一小会儿,很便又堆起了笑容,“哎呀,奴角门当差,也不知道什么阿槿什么贵妾,只是奉命把人送进来,如今已经把人安全送到,还请老姐姐派个人来把她接进去,好让奴完成这差事吧。”
门里婆子闻言,也觉得没必要跟一个赶车婆子多说什么,她冲着奚车喊道:“阿槿,你作死呢,既到了家门口,还装什么娘子,还不滚下来去给八少夫人请安?!”
阿槿一听,刚刚端起来架子顿时塌了下去,她气狠狠地跺了下车底板,不知该下去还是车里等着。
门里婆子见阿槿不肯下车,便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准备让八少夫人亲自来接你不成?还是想让小丫头来伺候你?哼,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还是个丫头呢,连个妾都还没挣上,你摆什么谱?”
骂完这话,婆子又对那赶车婆子说,“你只管让她下来,如果她不肯下来,那你就原路给她带出去。”
“这······”赶车婆子也愣住了,很显然,面前一幕超出了她能处理范围。一时间,也不知是帮阿槿下来呢,还是赶车出去。
婆子还冷笑,“阿槿,我数三下,如果你死不下车,那我就关门了。一、二……”
唰!
车帘子被甩开,阿槿阴着一张脸从车里走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正是辰光院正寝室西侧后院后门。
她不知道自己走这个门,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说幸运,是因为这里平日来往人极少,自己刚才被个婆子喝斥场面,并不曾被人看到;
说是不幸,看守后门这婆子她认识,正是跟她不怎么对付封娘子,封海桐老娘!
“嘁,早这么痛多好,费了老娘这么多口水。”封娘子鄙夷上下打量了发福阿槿一番,随即嘲讽说道。
忍着气,阿槿吩咐小丫头:“把行礼给我搬下来。”
“是。”小丫头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她慌慌张张从奚车上下来,然后费力从车厢后拖出一个大大包袱。
“好了,你也回去吧,门口牛车还等着呢。”
阿槿想了想,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铜包金戒指丢给那小丫头,“赏你。”
“谢娘子赏!”
小丫头忙接过那戒指,喜滋滋又跳上奚车,硕大车轮转动,奚车咕噜噜驶出了辰光院。
封娘子冷眼看着阿槿吃力扛起包袱,闪开门洞,让她进去。
咬着牙,阿槿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往里挪动脚步,沿路,她遇到了好几拨穿着翠衣梳着双平髻小丫头,只是这些人面孔很生,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至于阿槿往日安插心腹,是一个都没瞧见。
越往里走,阿槿越心慌,难道,难道翰墨发来消息都是真,萧南真趁着她离开当儿,把辰光院重梳理了一遍?
好容易来到了主院前,阿槿把包袱放脚边,她恭敬跪了下去。
“奴给县主请安!”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着翠衣小丫头走了出来,站台阶上,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嫩:“你是木槿吧。八少夫人这会儿正忙着,没空见你,不过你既回来了,有两件事要交代你。
第一,因你名字犯了八少夫人忌讳,郎君吩咐了,从即日起改名为阿槿;第二,你怀着身子,八少夫人体恤你,从即日起到生产,八少夫人免了你请安和规矩,只需好好房间里静养即可。”
阿槿千算万算,她甚至都做好了被萧南虐待准备,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人家根本没把她当盘菜,连个一等二等丫鬟都不派,只让个刚入府三等丫鬟就打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