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言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中午!
醒来的第一件事,她立刻给文小美打了电话,凌锋白天一整天都有重要的商务会谈,她竟然睡过了头。
“温老师,早晨我去你房间敲门,凌总说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所以就没再打扰您。商务会谈已经结束,都很顺利,您别担心,我一大早就把衣服给他送过去了,他按照我们的形象手册,自己搞定了。”
电话那头,很噪杂,温言听出,他们此刻应该是在赌场里。
问了文小美,果然如此。不过,凌锋不是陪着客户应酬去的,竟然是被厉瑞程激将过去的。此刻,他们俩正在赌场里斗得你死我活。
温言立刻爬起来,开始洗刷梳妆。
睡了一觉,她感觉人清醒了许多,只是仍有些疲惫。脑海里闪过昨晚残留的一些片段,全是两个人热吻缠绵的情景。任她怎么闭眼,怎么甩头,怎么自我暗示……仍然盘踞着她的整个身心。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一丝懊恼,怎么就停了呢,她就不能不理智一回么?!
结果,她又被自己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给吓到了。
左右不是,温言有一种要被自己逼疯的感觉。
爱情不过是一阵疯,可她又疯不起来,所以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深刻的爱情。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些羡慕厉锦程,至少她想疯就疯,就像有个开关控制一样。
在房间里折腾了半天,她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她是该去,还是不去?是该留下,还是提前闪人?
三天行程,重要的活动都在第一天,现在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一些私人性质的会谈。温言可以交代文小美去做,今天她不是也应付过来了?
所以,如果不想尴尬,她这个时候离开也无妨。问题是,心里有走的念头,人却没动。
最终,她还是决定再留一天,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
温言决定好以后,立刻出门。到了楼下,酒店侍应得知她要去赌场,立刻帮她叫了一辆的士。
半个小时后以后,她按照文小美的指示,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所在的赌场。
她在里面绕了半圈,才在二楼的一张长长的赌桌前,看到了相对而坐的凌锋和厉瑞程。凌锋一身黑色armani西服,脸色比身上的黑色面料还黑;厉瑞程却是一袭白色燕尾服,洋溢在脸上的得意、张狂,显而易见。
四周围满了人。
这情形,立刻让她想起小时候看的港片,尤其是周润发、刘德华、周星驰等那批老牌男神演的各种赌神形象。
他们不好好做汽车,跑来争做赌神?!
温言在人群里找到了文小美,一问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上午凌锋去见的人是fsa的主席zo先生和黑葡萄酒庄的提尨先生。一同在场的竟然又有厉瑞程zo先生很喜欢le集团展出样车的配色,刚好他和提尨先生都喜欢中国文化,也知道青龙在中国文化里面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他们极力撮合厉瑞程与凌锋合作,共同来完成fsa最新款的跑车设计和制作。
厉瑞程当然反对,凌锋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让人意外的是,凌锋拒绝的是与厉瑞程合作,共同制作。但他愿意把青龙的主题创意和配色方案交由厉瑞程来使用。这意味着,在fsa新一届的赛事中,所有的跑车由万年集团制作,le集团提供外观设计。
这样的要求没有人会拒绝。除了厉瑞程。
“温老师,你当时没看到,厉先生一离开山庄,就开始大骂,说凌先生一定耍了什么手段。凌先生一开始不理他,后来,厉先生用激将法,要凌先生跟他堵一把。最后,两人就跑到这里来较劲了。”
温言听完她的讲述,就像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天的故事在上演。
她知道,凌锋绝望无可能去耍什么手段,他昨晚在鸡尾酒会上,根本没有跟zo先生和提尨先生单独碰面,很快就离开,带着她去见厉夫人了。然后两人回了酒店,两个人还差点擦枪走火。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逆转,她没有直接参与,自然解释不了原因。
眼前,赌桌上的两个人,胜负难分。
她知道厉瑞程好赌,经常出入澳门、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应该经验丰富,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占上风。
最后一把,凌锋把全部赌注押上,场上的人都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了。
厉瑞程同样如此。他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凌锋,突然起身,围着赌桌,走了一圈,在他面前停下。俯身靠近他,双掌覆在赌桌上,眼睛里似乎能射出火来。
“厉瑞强,你忘了,我母亲曾在赌场工作,我六岁以前,每天都听着这些噪杂的声音,你觉得你赢得过我?”
厉瑞强吞咽了两下喉咙,冷笑两声,“凌锋,你觉得我会怕你?你再厉害,不照样输给了我!七年前输了,七年后的今天,你又输了。”
凌锋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拎起他的衣领,狠命地揍他一顿。他极力克制住了,眼睛始终盯着他不动,“好,我们再堵最后一把,如果你赢了,我下的所有赌注都归你;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
凌锋猛然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开始最后一搏。
坐在观赏席的人,自然听不到他们俩的这一段对话。虽然好奇,但因为精彩重新开始,纷纷开始推测,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温言看着凌锋起身走向厉瑞强,不知到两人说了什么,他最后回到座位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观赏席,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仍然是愧疚的眼神,温言心里很气,为什么她那么讨厌看到他这样的眼神?
最后一战,凌锋毫无疑问赢了。
温言远远地看到他和厉瑞程又站在了一起,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凌锋的脸色变得更暗沉,甚至阴鸷得吓人。厉瑞程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即使他输了,凌锋下的所有注,竟然也都被他拿走。
凌锋却呆立在原地不动。
温言想转身离开,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去,“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心里一阵抽痛。匆匆转移视线,不再看她,“没事。”
“没事就好。”温言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能不能陪我四处逛逛?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温言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的话。
“我还以为你今天就会离开,今天没走,我想你明天肯定会走。”说完,他已经大步走向赌场门口。
温言听到他陈述她挣扎了许久决定的事实,心里有些诧异,却沉默,只是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没有开车,一前一后,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没有任何交流。空间上刻意隔开的距离,明显消除不了两人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温言不时地停下来,抬头看湛湛蓝天。
澳门的天空,澄澈如洗,高远明净,没有一丝云彩,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质,熠熠发光。这里的天空,这么美,总让她不自觉地想到他的眼睛。
那一刻,她心里一滞,很快涌上一阵暖流,她突然很确定,她是喜欢他的。
承认这一点,让她窒闷的心突然有了一种被释放的感觉。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这个事实?
他们走到了海边,海浪冲击着礁石,海风吹动着她裙摆,让她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凌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在他旁边拍了拍,示意她坐过去。温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就在片刻前,她决定了,她要告诉他事实,她喜欢他的事实,不管结果会怎么样。
凌锋对于她这么爽快地坐下来,倒是有一丝意外。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决定,以后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温……温小姐。”他看着她,顿住了片刻。
凌锋抚额的动作,让温言有片刻的不悦,时至今日,他对她仍然是这么生疏的称呼,她心里又萌生一丝犹豫,原本拟好的话,说出来又变成了简单的应答,“什么事?”
“你的决定是对的。”凌锋不再看她,视线转向别处,“我不应该为了让自己心安,拿婚姻来作为赎罪的工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再自以为是,现在也早该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人为控制得了。”
温言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海面上的吹来的风,带着湿气,让她觉得冷。
“所以,我不会再强求你跟我结婚,像昨天晚上这样的事情,也绝不可能再发生。但我仍然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会照顾你,照顾你的家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去满足你。不是以婚姻的名义,”凌锋终于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做你一辈子的朋友,但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有那么一刻,温言感觉到呼吸不上来,感觉自己像是被海浪推到岸边触礁的鱼,一个猛浪拍打过来,她还没回过神来,又一个猛浪打过来,她甚至不知道她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他们兜兜转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走了那么多路,结果,他一句“做你一辈子的朋友”把他们的关系重新送回了原点。
可就在片刻前,她还郑重决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他真的当她的心是汽车的发动机,随时启动,随时熄火?亦或是他的心就是这样?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从始至终,他对她只是赎罪心切,一丝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没有!
温言感觉到眼睛又开始干涩,泪腺明明有分泌液体的冲动,却被什么强行遏制住。所有的难受都被压在她心里,找不到任何疏泄的通道。
她突然“蹭”地站起来,扔给他最后一句话,“我连婚姻都不要,跟你做什么朋友!”去你妈的朋友,见鬼去吧。国骂最终还是堵在心里没有被喷出来。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再跟他多呆一妙钟,她一定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立刻掐死他!
温言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向路边,匆匆拦了一辆的士,赶回酒店。一路上,立刻把机票换成当天最近的那一班。
到了酒店,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行礼收拾好,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机场。给文小美发了一条短信,立刻关了手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才开始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相似的经历,七年前她已经有过一次,现在又要重复经历一遍。她觉得很委屈,也很恐惧,她还有多少个七年去修复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