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煦,朝霞辉映。
金色的霞光,如一双妙手,徐徐拉开薄纱一样的雾帷,整个天地间豁然开朗起来。
温言很久没有这么早起来,欣赏到城市里这么神奇美妙的晨景,心情大好。虽然知道这样的美景很短暂,很快便会被雾霾吞噬。
周末的清晨,街道上人很少,温言手握着方向盘,路边的景物迅速后退。因为要去见重要的人,她没有像平常周末一样去坐地铁,而是自己开车。
时间还早,她去临街的茶餐厅吃了早餐,再驱车去往目的地。
到了城中心的金光世纪广场,才九点,和殷教授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她便在车里眯了半个小时,才下车,进入写字楼,搭乘电梯。
电梯上行到最顶楼才停住,打开的刹那,她看到正要走进电梯的凌锋,吓了一跳。他看到她,亦是同样的反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的额角贴着白纱布,嘴角还有瘀伤,想起昨天他被袁强拳打脚踢的情景,她心里一滞。想要问他怎么样了,他却已经走进电梯,似乎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
“温小姐是吗?我叫于歆,是殷教授的助理,她在办公室等你,您这边请。”
“于歆您好,叫我温言就好”温言面对这么热情的美女,不能不回应,待她重新看向凌锋,电梯门已经合上。
温言跟随于歆进入办公室,殷教授见到她,一如既往,很热情地招呼她。
殷教授比她大十岁,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她喜欢带翡翠耳坠,衬得一双大眼顾盼生辉,喜欢穿丝质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浑身散发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温言上过她的色彩心理学,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她,立刻就被她的气质迷住了。后来聊起这一点,殷教授笑言,说这一定是她们的职业病,看到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就会两眼放光,她自己同样如此。
于是,两人一见如故,隔着十年的差距,丝毫没有维和感。最重要的,她们都是单身狗,这句话也是风趣幽默的殷教授总结出来的。
“温言,好久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变得比我还老气横秋了?”殷教授一边摆弄茶具,煮水泡茶,一边戏谑她。
“真的假的?我额头上长皱纹了吗,殷教授你别吓我。”温言从包里掏出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啊。”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像我一样,这么早就放弃寻找爱情,真正的爱情,会让女人年轻。”
“这就叫名师出高徒。在这方面,你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表率,我能不受影响么?”
两人一如既往地开了一阵玩笑,聊了一些近况。殷教授是S大心理学客座教授,自己也开了心理咨询室,写书,讲座,总之,忙个不停。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平常见面也不容易。
温言最终把话题转到了多重人格上,“殷教授,你接触过多重人格的病例吗?”
殷教授倒茶的手突然顿住了,片刻之后才笑言,“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整个S市都跟多重人格杠上了。”
温言知道她所指的是最近轰动一时的蒋潘案。
“我在美国的时候,接触过,回国以后,倒没有。到目前为止,中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病例。我的感觉是,这应该跟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有关。东方的文化根源,比如老庄哲学,都教人无为,孔孟之道,提倡的也是中庸,这样的文化熏陶下的性格,不会有太多冲突矛盾性的特质。西方的文化,比如圣经,从旧约到新约,我看到的都是冲突,战争,仇恨,有时候我真无法理解,既然耶稣是神,为什么他不能容忍撒旦的存在,像佛教中的佛陀那样大爱,众生平等。如果把耶稣看成一个人,我觉得第一个会人格分裂的就是他,因为他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而现实世界太残酷,必然会让他失望,甚至受到伤害。”
殷教授的想法让温言吓了一跳,她虽然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对于任何宗教,她都心怀敬畏,更不敢这么冒然拿来做评判。大概资历尚浅,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殷教授的观点。只能避重就轻,“殷教授真是博学,有机会我也去看看这些书,不然都不够格跟你聊天了。”
“那倒不是,我一个朋友最近刚好在研究这一课题,聊过几句。怎么,你一个做形象的,怎么突然对心理学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了?你遇见了这样的客户?”
“没,没有。”温言连连否认,不确定的事情,先还是别拿来做话题,“我只是好奇,大概是蒋潘的案件太轰动了,所以勾起了好奇心。再说,这么久没见你,想你了,所以就找了个理由来看你啊。”
“说到好奇,我跟你一样,其实人格理论不是我研究的领域,如果你想多了解,到时我给你介绍几个国外的朋友。”
温言看到殷教授不停地看手表,猜想她还有事要忙,便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殷教授给了她一叠资料,还有一张名片。
她从办公室出来,刚下到一楼,看到凌锋从休息区的咖啡座迎面向她走来。
他是在等她吗,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对于他这种大忙人,等一个小时,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你跟她聊什么,让我等那么久!”他脸上确实堆着不耐烦的表情。
“……”她没让他等啊。
“我看到你的车了。”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温言心里一慌,不会又来教训她车子没停好吧。
“停成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很容易出车祸?”
“……”她侧过身子,不敢看他。
不敢看他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昨天那莫名其妙的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她不能当作没事,虽然说出去很有可能会被嘲笑,但这确实是她的初吻。叶枫第一次亲的还是她的额头,她的无疾而终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想起这些,她整个人觉得烦躁。
温言不想再看到这脸,急匆匆地走到停车场,找到她的车。可她刚打开门,对面的人几乎与她同时打开了另一个车门,结果比她还快一步坐上副驾座的位置。
“这是我的车!”温言俯身从车门看向凌锋,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坐错车了,那就赶紧下车吧。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言下之意,“我有说过不是你的车?是你的车,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它的每一个部件我都摸过。”说完,侧过身来将她使劲往车里一拉。
温言瞬间跌坐在驾座上,头被车顶撞到,痛得她直想骂他娘。想想还是算了,他娘是无辜的。
她把手抽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你制造的又怎么样?我管你摸过还是咬过,它现在属于我,所以,不好意思,请你下车。”
“不用不好意思,我办完事自然会下去。”凌锋说完,抢过她的包,又向昨天一样,在她钱包里塞了一叠人民币。
这个人还真是执着啊!
温言看到他的手腕上也缠着纱布,白色衬衣袖子下,甚至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红色。想到他昨天挡在她面前,被袁强打成那样,心里就这么软了下来。
他办完他所谓的正事,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会儿,”她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你去哪,我送你。就当你付了油钱。”
凌锋“唰”地立刻转过身来,“你的油比黄金还贵?”
温言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她笑得肚子都痛了。
“那就当作你的形象管理项目的预付款吧。”她终于不笑了,补充了一句。一边启动了车子。
“你们的服务这么廉价?”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温言气得把方向盘一扭,在路边安全道里停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还真没遇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客户。你要再冷嘲热讽,我就……”
“……昨天,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突然变得有些忸怩,有意无意间似是在关心她。
这让温言有些局促不安了,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暧昧起来,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冷嘲热讽呢!
“我问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去医院看过没有?”她不回答,他立刻变得不耐烦了。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伤到,还是没有去医院?”
“都没有。”
“……”
之后,车厢里就只剩下彻底的寂静了。
温言赶紧放了一张CD碟,一边启动车辆,重新回到马路上。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我是一条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我有许多的秘密
就不告诉你
……
车载音乐一响起,温言尴尬至极,她转了个弯,腾出一只手,赶紧往下一按,换了一首。
天上有无数颗星星
那颗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地上有无数个龙人
那个最小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啊——
这是我将在妈妈怀抱里
去寻遍天涯,去找他
……
她想继续换掉,被他制止住了。
她以为他又会嘲笑她幼稚,这么大年纪了还听这种歌,可他竟然听得很认真,看着前方出神。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童年记忆。
对于快四岁的纪晓涵来说,她的儿童记忆是聪明的喜洋洋,是笨得可爱的熊二,亦或是《冰雪奇缘》里美丽而梦幻的艾莎公主。
对于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小龙人》了。
有一段时间,温言陪着纪晓涵看动画片的时候,心血来潮,把小时候看过的《小龙人》又重新看了一遍,还特意去买了牒放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