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酒意,再也许是东方六六吓得倒退的狼狈模样,武念亭指着东方六六‘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似银铃,穿云透月,相当的清脆悦耳。
可是,后面东方六六那‘猪头啊’的三个字,让武念亭莫名的难过起来,本因和东方二二谈论得不再痛的牙龈似乎又痛起来,她又‘呜呜’起来,道:“你才是猪头,你全家都是猪头。”语毕,武念亭反扑在方方结拜的兄长东方二二怀中,一个迳的哭。
东方二二当然不知武念亭如今是连着牙龈痛带着发酒疯了,只当她是不满他二哥那‘猪头啊’的三个字,这个方结拜的妹子方才似乎骂了他们全家是猪头。这要放在原来,他早就一拳头将污辱他家的人打得灰飞烟灭,可现在……东方二二很是纠结。
到底是长期笑看官场中的人,也到底是少年成名且经了历练后稳如泰山的执宰,东方六六很快平复下心神,整了整衣襟,从容走到二人面前。看宝贝幼弟不但不似以往将辱他东方家族的人一拳头揍得人家爹妈都不认识且还抱着这个猪头似乎在轻哄,东方六六从先前的诧异到后来的怒,道:“二二,做死呢你,还不掴她两巴掌。污我也便罢了,还污我全家是猪头。”
可是,幼弟不但没有推开猪头的意思,而且那猪头在幼弟怀中还‘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是在想像着猪头并并排排在一起的好笑模样吗?
好吧,东方六六脑袋居然天马行空的想像了一把阖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个个顶着猪头的样子……
接着,他又被武念亭‘咯咯’的笑声打了个激灵,从天马行空中拉回神思。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将他方才的想像强行认定成武念亭的想像,强行觉得武念亭证据确凿的辱了他的家人。耳听得她笑得越来越欢、越来越放肆,素来以不生气、不动手打女人为原则的东方六六无形中更怒了,一把扯了猪头过来,扬起手掌就想向那猪头劈去。只是他的手才扬起来的功夫,却听武念亭一声刺耳的尖叫,硬生生将他扬起的手逼停在了半空。
此时,东方六六好看的眉眼在武念亭眼中就似一只美丽的蝴蝶,她伸手摸向东方六六若玉的面颊,道:“蝴蝶,好漂亮的花蝴蝶。这么大……”
“你……”居然敢说他一朝执宰、内阁首辅是只花蝴蝶。东方六六咬牙切齿间,扬在空中的手正准备下手的时候,武念亭却是摇着他道:“花蝴蝶,快飞,快飞,我去抓你。”
直到这个时候,东方六六才发觉有些事不对劲:难不成这个猪头是个傻子。
“快呀,你快飞呀。要不然,我拍死你,将你晒干,用针扎着,做成标本。”
虽然自己不是标本,但在听了武念亭的话后,东方六六仍旧止不住的肉疼了一下。
哼,傻子也便罢了,还是个狠毒的傻子。只是,他一朝执宰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傻子去争个什么输赢的。
输,输给一个傻子他还不如去跳河。
赢,赢一个傻子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于是,东方六六决定不报那‘你全家都是猪头’的一掌之仇,看着东方二二道:“你在哪里碰到这么一个傻妞。这靖安帝也是,堂堂皇宫居然允许一个傻妞在这里晃荡。”一边说,他一边用力将武念亭推至一边。
一来武念亭喝多了酒,根本就不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二来因东方六六出手较重,本就头重脚轻的她被东方六六推得踉跄出去,正好倒在了一丛花草间,整张脸扑在花草中没了踪影。
虽说是春天,虽然还有些积雪未化,但好在皇宫的花草品种繁多。武念亭摔在花草丛中倒也不痛,只是因了醉酒大笑的原因,摔倒的同时满嘴含满了花草而已。然后,她无意识嚼着口中的花草,似乎还不够,她开始扯着怀中的花草往嘴中送,并道着‘好吃、好吃’的话。
“二哥,你做什么?她不是傻妞。”东方二二一边怒斥他二哥,一边急忙冲上去将武念亭的小脸从草丛中抬了起来,扶着她在草丛中坐定。
武念亭方才和他说话还好好的,现在如此疯闹,十有八九有可能是鹤殇的原因。毕竟这世上喝了鹤殇而不醉的人世间几无。当然,他们一家都是陪着父母练出来的,另当别论。
想通个中道理,东方二二又道:“她就是明镜公主武念亭。”一边说,他一边替武念亭拍掉她脸上沾上的花草,还将她含在口中的花草轻轻的往外扯,并说着‘快,吐出来,不能吃,不能吃’的话。
“明镜公主!”东方六六扯着脖子喊了一声,他吓得再度倒退三步。在他的认知中,那明镜公主的长相就算不是倾城倾国之人,也应该算中上等,要不然凭什么就入了靖安帝的眼还得上官澜牵挂如厮。
万不想,万不想居然是个长了猪头的小胖子。东方六六在失望之余不禁感叹:这靖安帝和上官澜的口味着实重。
“天珠,别,别吃啊。”一迳说,东方二二一迳慌乱的扯着武念亭再度扯在手中欲送往嘴中的花草。
“咦,你是谁?走啊,和我一起抓蝴蝶。”
果然,果然醉了,居然连他都不认识了。东方二二急了,看向他二哥,道:“二哥,快来帮忙啊。”
撇了撇嘴,东方六六拂了拂身上的衣物,道:“一个傻公主,帮不帮忙都一样。”
“她不是傻子,她是喝了我的鹤殇了。”
“鹤殇!”东方六六惊呼一声,方才他受惊吓太过慌乱没怎么察觉,如今急忙几个箭步冲到二二面前用力吸了吸,果然,那个猪头和幼弟的身上都是酒味。那鹤殇是幼弟的宝贝,存了数年才存了那么一壶。幼弟还说这鹤殇要留着和人结拜的时候用,还说真用了就是无酒不欢的时候。
念及此,东方六六道:“你和她结拜了?”
“是啊。我们方方结拜成兄妹。我长她四岁,为兄。”接着,东方二二又急忙阻止着武念亭脱鞋袜的手,道:“别脱,别脱,冷。”
闻言,东方六六的脸都绿了。
因为醉了酒,暂且不论这住公主的智商,东方六六觉得幼弟结拜的妹子最起码完全降低了整个东方家族的颜值。
此时,只见那个降低了整个东方家族颜值的武念亭神秘兮兮的竖指至唇,轻声道:“打赤脚,蝴蝶听不到脚步声。”语毕,不顾东方二二的阻止,她强行将鞋袜脱了,然后‘哦呵’一声,将鞋袜甩得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今夜星光灿烂,月亮又大又圆,再加上这满园的灯笼,这里亮若白昼。武念亭的一双小脚解了禁锢,一时间便呈现在东方兄弟二人眼前。
东方二二是干着急,慌着去替武念亭捡鞋袜。而东方六六则傻了眼,万没想长得这般难看的一猪头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一双脚,小巧玲珑不说,还散发着赛玉的光泽。那肥嘟嘟的十个小小的指甲盖上散发着灯笼映照反射的米分色的光,不停的耀着东方六六的眼。
东方六六不由自主的走向武念亭,蹲下,抓起武念亭的脚,细看。
好美的脚。
“啊,花蝴蝶,花蝴蝶……”武念亭一把抓住东方六六的胸襟,嘻嘻笑道:“叫你跑你不跑,这回抓住了,你跑不了了,做标本,做标本。”
东方六六出其不意被武念亭扯住,很快便彻底忽视武念亭的一双美脚,一边想挣脱武念亭的拉扯一边道:“放手,猪头,快放手。”
“不放,不放,做标本,做标本。”
这次不似方才他推她时她没准备,武念亭力气本就大,这次拉着东方六六又有了准备,力气难免大了些,于是拉拉扯扯间,二人双双扑倒。
东方二二捡到被武念亭扔得四散的鞋袜回头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武念亭扑在他二哥的身上挥舞着拳头并兴奋喊着“啊啊啊,抓住了,抓住了”的一幕。
“啊,二哥。”
“天珠。”
前面的话是东方二二喊的。后面的话却是出来透风的小官澜喊的。他隐约听到这里有笑声,而且笑声很熟悉,于是寻过来看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却见小徒弟趴在东方六六的身上挥舞着拳头喊着‘啊啊啊,抓住了、抓住了’的话,在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他一时间心中是醋得可以。急步上前,一把将坐在东方六六身上的小徒弟扯开,又厉声道:“天珠。”
万不想这个丑公主是个天生力大的,就那般将他扑倒在地,而且还被她跨骑了一阵。东方六六觉得有史以来的丢脸。一时间更是羞怒兼并,恨不能将武念亭一脚踹到爪哇国去。
但,好歹也知道这位公主是上官澜的徒弟,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于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东方六六起身坐在草丛中,掸了掸身上的杂草,淡淡道:“上官兄,令徒真是……别致。”
上官澜何等人物,在抓起小徒弟的一瞬间便闻到小徒弟嘴中的酒味。于是心不再似方才般酸得可以,而是柔和的抱着小徒弟,道:“天珠,喝酒了。”
“师傅,蝴蝶,花蝴蝶。快抓住他,抓住他。做标本,做标本。”
瞅了小徒弟手指的东方六六一眼,上官澜笑道:“好好好,抓住他做标本。”
东方六六的脸再次绿了。猛地站了起来。怒瞪着武念亭。
“师傅,他要跑了,快抓住他。”说话间,武念亭挣脱上官澜,硬生生一扑,倒地的同时便那般抱住了东方六六的腿。
踢也不是,不踢心中憋屈得慌。东方六六人生第一次生气不能动怒还得维持笑看风云的模样。
东方二二这个时候又不二了,从结拜妹子和他二哥的话语中,他可以断定来人正是结拜妹子的师傅上官澜。可结拜妹子如此缠着他二哥不放手,他一时间还真不知再该怎么办的好,是以只知道傻愣愣的站着。
“天珠。”上官澜一边将小徒弟紧抓东方六六小腿的手一一给掰开,一边轻声哄道:“那也得穿好鞋袜再说,天冷,蝴蝶飞不快的。”
然后,东方六六震惊的看着眼前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欺霜赛玉的上官澜替一个猪头公主穿鞋袜,而且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伤着这个猪头公主的小脚似的。不过,别说,这猪头公主唯一可看的地方似乎就是这双小脚。
似乎感觉到东方六六注视小徒弟一双小脚的眼神。上官澜微侧身,全然挡住东方六六的视线。轻轻的替小徒弟拂着脚上的杂草、泥土,替小徒弟穿好一只鞋袜后,他又从东方二二手中接过另一只鞋袜替小徒弟穿好。
武念亭一待鞋袜穿好便扑在身边的草丛中,全然忘了抓蝴蝶的事,将草啊花啊的一一往手上扯,一迳笑一迳道:“花环,花环。”
“好,为师帮你编花环。但你不要笑,好不好?”笑多了则伤心脉。
“师傅最好,天珠最喜欢师傅。”语毕,武念亭还‘哈哈’笑着抻起身亲吻了一下上官澜的脸颊。
上官澜笑着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道:“乖乖的坐好,花环马上就编好。”
“嗯,好,徒儿乖乖的。”
虽然武念亭想努力的听师傅的话不笑,但似乎偏偏忍不住,在‘哈哈’笑的同时又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希望她师傅不要发现。
上官澜一边编花环,一边伸手刮了刮小徒弟的鼻子,道:“调皮。”
多年以后,东方六六一直都忘不了这一幕。每每回忆此情此景的时候,他时常会泪盈于眶,他希望时间倒流再或者他能够重生,重生在武念亭趴在他身上举着拳头说‘啊啊啊,抓住了、抓住了’的话的时候,最好那个时刻世界静止,最好那个时刻上官澜没有出现。
然时间不可逆转。
后话不提,只说此时。
此时,看着面目含笑、编着花环、轻哄小徒弟的上官澜,东方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若非亲眼所见,有谁会相信东傲的少年圣儒、金牌御医、郡王爷在大半夜居然会为一个长相赛猪头的小徒弟编花环呢?而且相当的有耐心,似乎在做着这天底下最精致的事情。
上官澜编好了一个花环戴在了小徒弟的头上,武念亭看着她师傅笑,道:“师傅也要一个,也要一个。”
“好。为师也编一个。”说话间,上官澜接着便编第二个花环。
明月、寒风,亮若白昼的花园,坐在草丛中的有两人,站在草丛边的有两人,旁边还有一条懒懒的看着这一切的竹叶青。
很快,第二个花环编好了,武念亭急忙抓过并将花环戴在了上官澜的头上。
若谁敢将花环戴在他头上,他便将那人凌迟,东方六六心中恶狠狠的想。接着他又想,逍遥王府的人肯定都有问题,都不能只从表面现象上看。一如那个逍遥王爷,他起初以为他痴情,到东傲才知道逍遥王爷美妃如云,似乎对所有的女人都痴情。一如这个上官澜,一眼看去便有好感,觉得是个聪明的,但现在看似乎有些傻……戴花环啊,女子的事他也愿意?
这是迁就一国公主投其所好还是真的宠爱无度呢?
“抓蝴蝶,抓蝴蝶,蝴蝶说我是猪头,我要将他做标本,晒干,做标本。”
上官澜斜睨了东方六六一眼,东方六六不自在的抹了抹鼻子,然后作了个揖,意思是‘不知是你徒弟,别见怪’的意思。
“好,走,抓蝴蝶,做标本。”说话间,上官澜便抱着武念亭如飞而去直扑竹林,在竹林间穿梭。
明月星空,竹影疏斜,时不时跃飞于竹林的人影,还有那传来的‘咯咯’的笑声和时不时‘快点,再快点’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似醉了夜空般的,东方六六一时间看得似痴了。
“二哥,你有没有觉得上官郡王的功夫很高,不比我们娘亲差。”
“嗯。”
“天珠醉酒皆是我引起,靖安帝会不会责怪我啊。”
“到时候再看呗。”
“哦。”
“那公主有什么好,偏惹得你和她结拜?”
“肉圆子喜欢她,她是好人。”
“肉圆子?”
“小青。天珠替它改了名,叫肉圆子。”
“小青!”随着东方六六拔高的声音,竹叶青很无辜的僵直了身子。
东方六六看了眼无辜的竹叶青,再看了再它眼睛上眉部份那突起在眼睛之间交叉的肉块,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娘的,真像,比小青这名字更形象更有感觉。
从不暴粗口的少年丞相此时不得不在心中隐隐的暴粗口。
终究是自家兄弟惹得这位公主醉了酒,就这么走开很不地道。是以东方六六没打算离开。他知道这鹤殇的烈性,前面绵软,后劲却是十足。如果上官澜哄不好,他不防给颗解酒的药,也许有用。
不想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左右。
那上官澜也是好脾性,那丑公主要他飞就飞,要他抓月亮就去抓月亮,要他抓蝴蝶就去抓蝴蝶,呃……抓的当然都是树叶子。
与此同时,东方二二敏锐感觉到这片竹林已被人围了起来,任何人别想进来。于是,他在他二哥耳边低语了几句。
东方六六是何等人,心思敏捷,他亲眼见识过逍遥王爷的那群保镖的,个个训练有素。那上官澜的保镖定也是一样训练有素的。于是低声道:“这些人应该出自逍遥王府,应该是上官澜的保镖。将这里围着或许是不想猪头公主醉酒的样子遭人嘲笑。”
“二哥,天珠不是猪头,她只是……”
东方二二那句‘牙痛犯病’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竹林中已无了动静也没了他结拜妹子的嘻哈声。想来,她应该再也没力气笑了,终于停止了折腾了罢。
月光之下,上官澜抱着小徒弟向东方兄弟二人方向走来。这一幕看在东方六六眼中,真的相当的违和。
东方六六拐了拐幼弟的胳膊,道:“有没有觉得是一朵鲜花抱着一坨牛屎。”
“二哥,你太过分了。”
“这好的月,这好的星,这好的夜,这好的竹林,赛比谪仙的少年圣儒,如果怀抱一个貌若天仙的小精灵,那就是人间一副绝美的山水画。但抱的不是小精灵而是一坨牛屎,就太有损画感了。”
“二哥,你的嘴真毒。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你终究会吃亏在以貌取人上。”
“哼。”
随着上官澜抱着小徒弟来到东方兄弟二人面前,东方兄弟二人也停止了谈话。上官澜看着东方六六道:“让东方兄见笑了。只是今夜的事,还望东方兄不要说出去。”
说出去会有损公主的面子。这个道理他懂。东方六六点头,道:“说起来还是我兄弟的酒误的事。”
“兄弟的酒?”上官澜看向东方二二,那个替小徒弟捡鞋袜的少年。
东方二二急忙作揖道:“六六是我二哥。我是东方二二,方方和天珠结拜了兄妹。”
结拜兄妹?!
上官澜惊讶的看着东方二二,眼光不自觉的便落在东方二二胸前挂着的那颗黑乎乎的牙齿上。那颗牙齿他再熟悉不过。
“因结拜的事,我们高兴,便喝酒助兴。万不想天珠醉酒。”
不再盯着那牙齿看,上官澜看着二二憨纯的眼睛,道:“天珠不是醉酒,她是天生对酒过敏。”
“啊。”难怪开始一听闻要喝酒尽欢之时她似乎有些为难,原来是过敏。这过敏可大可小,保不准还会伤及小命。东方二二失声问:“那要不要紧?”
“无防。我方才已喂了药她吃下。”今天幸亏他发现得及时,药也喂得及时,顶多三天,小徒弟就会恢复好。
看着软趴趴的趴在上官澜颈窝中的武念亭,东方二二有些感动了,道:“真是个傻瓜,也不说一声,便是说了,难不成我就不结拜了。”
这个时候,武念亭的酒也醒了些许,认出东方二二,道:“二二。”
“嗯,是我,是我。你看,你送我的牙齿。”说话间,东方二二举起胸前挂着的牙饰给武念亭看。
“嗯。”武念亭笑着,眼光看向了东方六六,一时间她似乎记起什么,居然又‘呜呜’起来,道:“师傅,他说我是猪头,打他,打他。”
怎么有种‘关门,放上官澜’的感觉。东方六六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但他也知道,就算上官澜喂了药,但也只能止住鹤殇酒劲前期的绵软,前期的种种只是小表现,后期的表现可能会更出格,只怕这位金牌御医的药压不住。
知道小徒弟的酒此时尚没有全解,上官澜只是抱着小徒弟坐到一旁的两棵松木搭的秋千上,摇晃着秋千道:“好啊,你睡一觉,等你醒了,自然便知道为师打他了。”
“还要把他做标本。”
“好,做标本。”
“以后我再不喜欢蝴蝶了,蝴蝶说我是猪头。”
“好,以后我们不喜欢蝴蝶。”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有种违和的感觉。毕竟一个美赛谪仙,一个真的挺难看的。而且难看的还撒着娇,好看的还万事顺着其意。东方六六抚额,东方二二则好奇的瞪着上官澜。
“师傅,徒儿是不是很丑?”
“谁说的。”
“蝴蝶说的。”
“那是他胡说。”
“可是,猪头啊,很难看。连煜儿都不会看我。”
“为师喜欢看啊。”
“那师傅,徒儿嫁给你好不好?”
“嗯?为什么?”
“要不然,越长越大,头越长越大,就越来越难看。然后没人娶我,没人和我一起孝敬姥爷。”
这鹤殇的后劲确实足,前期绵软得只想使人笑。后期却烈得让人无形便勾起伤心往事。一迳说,武念亭一迳伤起心来,干脆再度‘呜呜’痛哭出声。时不时断断续续唠叨道:“方平不愿意娶我,天猛不愿意娶我,天玄不愿意娶我,天平、天满也不愿意娶我,现在师傅也不愿意娶我。”
啊啊啊,瞧瞧,有这么多人嫌她长得难看不愿意娶她,便是对她千依百顺的上官澜此时不也卡了戏?东方六六虽然欣赏公主有颗敬老的心,但也已经开始同情哭得眼泪鼻涕直飞的公主以后真有可能找不到和她一起孝敬武老爷子的人。
“谁说为师不愿意。”
“你没答应,只问为什么?徒儿知道师傅这是安慰我、敷衍我的。”
武念亭彻底没了知觉,胡话连篇。上官澜却是听得心花怒放,道:“好啊。为师娶天珠。一起孝敬姥爷。”
“上官澜,你居心叵测。”
咬牙切齿出来怒责上官澜的是龙世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上官澜抱着武念亭坐在秋千上的一幕和听到上官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来哄得小徒弟顺了心且她的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如今因了龙世怀出现,而且他声若洪钟,将方方有睡意的武念亭又吼醒,她迷蒙的看了眼上官澜,然后又看向龙世怀声音传来的方向。待看清楚是龙世怀,一时间便似看到亲人般大哭起来,抽搐不停。
上官澜也不得不抚额,指着龙世怀说不出话来。
“天珠,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替你报仇。”一迳说,龙世怀一迳跑到秋千面前,蹲下,好生安抚着痛哭失声的小丫头。
接着,龙世怀又担心是不是上官澜又惩罚了她,于是一把将她从上官澜怀中夺了过来。而武念亭在龙世怀怀中除了嚎啕大哭便是嚎啕大哭。
那鹤殇的后劲果然来了。挡都挡不住。如果睡着也许还好些,可偏生又被龙世怀吵醒。这可难办了。
上官澜只得瞪着龙世怀,眼中写满‘净不干好事’的意思。
龙世怀亦不相让的瞪着上官澜。
在武念亭断断续续的痛哭中,东方二二将事情讲了个大概,龙世怀这才知道冤枉了上官澜。但他也不好责备东方六六,更不能责备给酒武念亭喝了的东方二二。
“吃下这颗药,看有没有效果。”东方六六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走到上官澜面前。
一看到东方六六,武念亭哭得更起劲了,指着道:“太子哥哥,是他,他欺负我了。打他,打他。”
怎么又有种‘关门,放龙世怀’的感觉。东方六六突地觉得自己此番东傲之行也许惹了最不该惹的人。虽然这个人奇丑无比,但似乎得尽万般宠爱。不说将她御封为公主的靖安帝,也不说方才对她百依百顺的上官澜,就说现在的龙世怀,那一副心疼得恨不能代她受痛的表情也深深的烙在了东方六六的眼中。
“乖,别哭,别哭了啊……太子哥哥打他,替你打他。”
听着龙世怀的一迳轻哄,东方六六忽然决定重新审视东傲国的审美观,他开始真正欣赏起东傲国人那不以美丑论英雄、论出身、论宠爱的一切。为自己先前的以貌取人感到了些许的愧疚。他甚至于想到东傲的繁华昌盛也许就是在这种不以美丑论英雄的情形下越发的蓬勃发展起来的。回国后,他得好好的借鉴借鉴才是。
“太子哥哥,好痛。这里好痛。”由于哭多了、笑多了,武念亭的心脏似乎又有些不好了。
龙世怀急忙拿了东方六六的药,递到武念亭面前,道:“乖,吃了它,就好了。”
“蝴蝶给的,不吃,不吃。吃了会越发变猪头。”语毕,武念亭还将药抢过丢在脚下踩得稀烂。
今天,武念亭就和‘蝴蝶’‘猪头’扛上了。
东方六六汗滴滴,决定回大吉殿去。反正他该道的歉已经道了,该给的药也已经给了,他不打算在这里仍旧和那醉了酒的丑公主胡搅蛮缠。万不想在他和上官澜、龙世怀告辞的功夫,武念亭却是突地推开龙世怀,推开人后她也站不稳了,倒地瞬间却是扑抓着东方六六的腿,接着便将口凑近东方六六小腿边,下死劲的咬了一口。
一时间痛得东方六六倒抽了一口冷气。
武念亭动作太快,上官澜和龙世怀都没注意。等发觉的时候已是晚了,二人目瞪口呆中。
等回神,龙世怀急忙想将武念亭拉开,但她却是一点也不肯松口的意思。
上官澜急忙上前帮忙,这才拉开小徒弟,而她的小嘴上已沾染了血渍。他好气又好笑,道:“天珠,你……”
‘哈哈’一笑,武念亭道了声‘终于抓住了,死翘翘了’后便那般再度倒下。
龙世怀眼明手快,急忙抱住。再看去,她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龙世怀急忙伸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轻轻的将武念亭抱了起来。拍着她轻哄。
笑够了、哭够了也闹够了,再加上上官澜先期趁她不注意给她吃下的药,终于让她消停了下来。不久,便能够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澜急忙解下大氅,披在小徒弟的身上。
瞧上官澜和龙世怀的作派,啊啊啊,果然惹了最不该惹的人。忍着小腿的痛,东方六六轻声道:“没事了吧。”
龙世怀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东方六六没事。
上官澜很是好奇,他看向东方二二,问:“你兄弟给小徒喝的到底是什么酒?”
“最浓、最烈的鹤殇。前劲绵软,后劲十足。”
“我的天。”上官澜和龙世怀同时抚额。上官澜这才想起小徒弟先期还咬了东方六六的事,于是轻声问道:“东方兄,你的腿没事吧?”
不待东方六六有所行动,东方二二这才终于从他二哥居然被人咬了的震撼中回了神,他快速蹲下,揭起他二哥的裤腿一看,一圈深深的牙印在小腿上清晰可见,牙印处还在渗血。
一时间,素来追求完美的东方六六心中燃起滔天怒火,但偏偏有错的似乎是他东方家的人,是以他只得将这口恶气给噎下了。只以今天不是他的黄道吉日自我安慰。
看东方六六脸上神情多变且不停的压抑着,上官澜道:“东方兄,对不住。”
东方六六吃了闷亏,再加上使臣的身份,真不能丢了国家形象。只得回道:“没事,没事。都怪我兄弟不懂事,不知贵国公主对酒过敏。”
“不知者无罪。这咬伤和醉酒便相互抵了罢。”
“好的好的。”
“如此,我送东方兄回大吉殿。”语毕,上官澜做了个请的手势。
龙世怀急忙轻声道:“我送天珠回宫睡下再来。”
于是,一众人轻声告辞。
待一众人走尽,逍遥王府的一众保镖也渐渐退下,龙熙敏这才出现。
她呆呆的看着那方草地出神,恍惚中似乎看见前世的她慌张的奔跑着,奔跑得鞋也飞了,袜子也脱了,脚上沾满了花草,最后摔在了一丛野花之间。慌乱中,她努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那个时候,上官澜来了,眼睛赛过天上的寒星,亮晶晶的看着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然后,他不但帮她编了个花环,而且还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接着,他似乎很是心疼她摔伤了,也心疼她的脚受了伤,柔柔的看着她,并且放下身段,一边轻声叮吟她以后不要调皮,一边亲自为她拍着脚丫上面的杂草、泥屑,为她穿好鞋袜,背着她走出山谷……
便算今生,她将上官澜以敌人待之,恨不能因了家仇而食上官澜的肉、喝上官澜的血,但今生无数个午夜梦回中,她总是梦到前世的那个令她迷路的山谷,那个月圆的漫天飞舞着萤火虫的夜,还有上官澜那柔柔的看着她的神……醒来时,她早已泪湿一片。
她时有在想,如果,如果她不是龙凭栏的女儿该有多好。
再或者,如果,如果上官澜不是逍遥王爷的儿子那也该有多好。
这样的话,他们前世有情的两人应该今生再续前缘罢。
只到此时,呵呵,呵呵……
今日眼前所见的一幕令她如梦初醒。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
那一天、那一幕和今天是多么的相似。前世那摔在草丛中的她不过一个替身,一个替身而已。
原来,那一天、那一幕,上官澜是想起武念亭了么?
原来,前世他和她并不是有情人。
原来,她为他挡弓挡弩是自作多情。
原来,她因执念为他重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二人不但无情可言,更不可能相爱、相守。
呵呵,傻子,傻子。龙熙敏你就是个傻子。
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居然再度承受一次红尘之苦?
你明明知道他对天下所有的女人绝情,却为什么偏做着他唯对你痴情的美梦?
你明明知道他对天下所有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却为什么认为他的眼光会在你的身上停留?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错在自己的异想天开和曾经的少女情怀上。
前世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念及此,龙熙敏踉跄了一下。
心还痛什么,还期待什么,还侥幸着什么?
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龙熙敏以此提醒自己:再不可儿女情长。
三天后。
和煦的日头挂在天空,御湖边,杨柳轻拂,柳枝冒出的新芽越发的多了,绿意盎然。许多宫人执着各种盆、盘、拂尘等物什,含笑看着围着御湖边疯疯闹闹、叽叽喳喳的一群孩子和少年。
宫人们心中不得不感叹:皇宫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离御湖不远的望云亭中,靖安帝舒适的半躺在铺着虎皮的屏榻上,不时的伸手拿过屏榻旁边矮几上的奏折翻看,每翻看完一本,该圈的圈、该点的点后,他便放下奏折重新取另外一本。取奏折的同时,他亦是时不时的抬眼看看远处那群玩闹的孩子们。时不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内侍总管赵公公递了杯茶予靖安帝面前,道:“陛下,看了半天了,憩憩,喝点姜茶,去去寒气。”
靖安帝将手中未批阅的奏折丢在了矮几上,一迳说着“怎么这奏折怎么批都批不完”的话一迳起身,接过姜茶喝了一口,又道:“不错。给瑾儿、璇儿他们一人送一杯去。”
闻言,赵公公摆了摆手,立马有机灵的急忙躬身退下。不一时,便有数名宫人托着姜茶前往那群小孩子们玩闹的地方而去。
紧接着,那群孩子们见了姜茶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更有几个孩子向着靖安帝的方向挥了挥手。
知道这些孩子是在感谢他,靖安帝亦笑着挥了挥手,要他们继续玩。
因为醉酒的第二天武念亭根本就下不了床,靖安帝只得一个人去了太庙祭祖、祭天地,将武念亭的名字录入皇室宗牒。于是,武念亭醉酒这事便没能瞒住那些关心着她的人。
林家人知道武念亭醉酒后,林瑾、林璇姐妹她们两个就在太子东宫陪了武念亭三天。而龙奕真,也每天进宫看望,偏要看着武念亭喝下药睡下后他才告辞。
由于龙奕真的原因,他二哥龙奕凡自然便知道了,于是龙奕凡每天领着表弟于长阳前来看望,和龙奕真一般,直到武念亭喝药睡下后他们才告辞。他们的借口很简单,打角球的时候因了是一队而处下的感情。
西宁王府的人都出动了,那东平王府的自是不甘落下。龙耀宇、龙咏萱二人亦天天进宫看望。他们倒没什么借口,只是以探望公主、关心公主为由。
是以,这几天皇宫的孩子们相当的多,也相当的热闹。
“瞧瞧,还是朕的公主有号召力。她一来,这些小家伙们就都不请自来了,还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编借口。”
不但是龙奕真,就是阴无邪、胡杨、李小卓、姜涞等人亦和龙奕真同进同出,看望武念亭。
“是啊,因了公主,这皇宫着实是热闹。”估摸着靖安帝此时的心情不再似前两天得知公主醉酒伤身般阴沉,定是相当不错,赵公公笑嘻嘻道:“陛下,公主的御封已达及天下,那东平王府的三王子、西宁王府的二王子他们二人的爵位是不是也应该达及天下了?”
赵公公口中的‘东平王府的三王子’指的是东平王妃何津瑶和龙云海的嫡次子龙耀宇。而他口中的‘西宁王府的二王子’指的是西宁王妃于茜月和龙吟风的嫡长子龙奕凡。
这二人同龄,今年都满十六岁。
按东傲惯例,王府嫡长子承爵位,十五封世子。其余嫡子皆在满十五后封郡王。
照说,在去岁龙奕凡就应该封世子之爵,而龙耀宇应该封郡王之爵。但偏偏去岁一年靖安帝不在京中,而是在合州搞潜伏。监国的太子找着各种借口几次驳了各府、各院的奏请,这事便一直压下来了。
不明白的只当龙世怀新官上任意气用事,明白的当知龙世怀这是在为武念亭抱不平,是‘公主不得封,所有的人都别想封’的意思。
如今武念亭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这两位王子的事只怕也得提上议程才是。
“你呀,老滑头,东平王府和西宁王府又给你塞什么好东西了,值得你这么为他们说话。”
“老奴是合着规矩说话,可不是为王府进私言。”
冷哼一声,靖安帝道:“他们让朕的公主晚封一年,那朕要让他们的心肝肉晚封三年。这才一年呢,急什么。”
闻言,赵公公无奈的看着靖安帝,道:“陛下。”
“朕知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朕这般待天珠自然会惹得人眼红。到时候他们会将不得封的怨气怨在天珠身上,唉,罢了罢了。你传朕的口谕下去,让他们起草一份封爵的折子上来,朕看看再说。”
陛下愿意让步就是好的。就算再晚一段时日也不打紧,赵公公急忙笑道:“是,奴才这就去传陛下的口谕。”
靖安帝摆了摆手。
赵公公将出御花园之际,正逢东方六六前来觐见靖安帝。
原来,东方六六今天进宫是打算看望看望武念亭的。毕竟举国都在传她病了的事,其中有些还在传说她是经不住那公主的泼天富贵命才病的。只有他知道她是醉酒的后遗症。除了要慰问一下公主外,他还要征求一下公主的意见,看她病体康复后是否抽出个时间和她结拜的东方二二见个面,因为幼弟为明镜公主生病的事相当的自责,这三天都不下床,也不吃不喝,说什么是要和结拜妹子有难同当。
唉……幼弟的一根筋之病又犯了。
本想将幼弟拽到皇宫来看公主,但看幼弟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东方六六做罢。皇宫重地,哪容病人进入。
知道赵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东方六六急忙和赵公公打着招呼。赵公公亦礼貌的笑指着靖安帝的方向,示意靖安帝在望云亭,然后又热心的吩咐着那个引领东方六六进宫的小太监‘好生侍候大业使臣’的话。
待赵公公走远,东方六六这才示意小太监继续带路。
远远便看到御湖边许多孩子们在笑闹,东方六六不想和那些小孩子们碰面,是以示意带路的小太监绕道而行。
虽然是绕道,但也得沿着御湖走。
那群玩闹的孩子中,林瑾最是眼尖,当她发现东方六六后,眼睛转了转,顺手抄起一只大公鸡,也不和众人打招呼,迳自往东方六六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