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后,李昂莫名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细细回想一下,这次约杨男出来,似乎一切太顺利了。
李昂不太放心,又找来成管,让他派人监视杨男,等黄昏时分,成管来报,说杨男果然匆匆离开了火井,李昂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家盐吃死人一案,在火井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倍受民众关注,街头巷尾每天都是在热议此事。李瞎子不愧是剑南第一讼师,十分擅长利用舆论攻势,在他策划下,方家派出不少人在市井间活动,散布各种县令崔寅收受贿赂,操纵死者家属诬告良善………
总之各种谣言四起,大多数是不利于崔寅的说词,就连李昂也被涉及,在一些版本的流言中,他成了幕后的主使之一。
正所谓三人成虎,作为官员,还是很怕这民间风议的,若是引起民意沸腾,有人带头闹起事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特别是此案,本身说方家盐吃死人就很引人怀疑,毕竟大家吃方家的盐都没事,就你一个吃了中毒,有些说不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市井间的舆论渐渐偏向于同情方家,这对李昂很不利。
到了案件开审这一天,火井衙门外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像无数苍蝇在嗡嗡地飞舞。直到崔寅穿着绿色的官袍升堂,衙门外才稍稍安静下来。
崔寅用二指拈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喊道:“传原告!”
刘家村的刘二虎很快被后捕快带上堂来。
而等崔寅叫传被告时,则是方同兴与刘侠子一同上堂。方同兴脸有怒色,一脸横肉颇为吓人。刘侠子则是拿着把折扇,迈着四方步,怡然自得,十分淡定。
照程序询问过原告姓名、籍贯、所告事由后,崔寅再次一拍惊堂木,沉声渴道:“大胆刘二虎,竟敢信口雌黄,诬告他人,来啊!先打十大板。”
崔寅说完抽出一支令签,往堂下一扔,啪!的一声,成管上去捡起令签,立即按令行刑,一时间,除了刘二虎的惨叫声,堂里堂外,静得落针可闻,这使得刘二虎的惨叫声特别刺耳。
等到十大板打完,堂外的观审的百姓顿时又是嗡嗡一片,之前市井间流言四起,纷纷在传说崔寅与赵上益、李昂等人官商勾结,栽赃嫁祸,各种流言传得有板有眼,多数人都信了。
可刘二虎一上来就挨这十大板,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崔寅、赵上益、李昂等人官商勾结,指使刘二虎陷害方家,被打的应该是被告,而不应该是刘二虎才对啊?
崔明府更不可能一上堂,就说刘二虎是诬告。
可以说,这十大板,让之前有关崔寅和李昂等人官商勾结的流言刹时不攻自破,李昂站在人群之外,听到疑惑的民众纷纷质疑之前的流言后,暗暗一笑。
李铁嘴此时,则示意几个口舌伶俐的盐工,钻到人群中引导舆论走向:“不对啊,之前某明明听说是崔县令和几个商人勾结,指使刘二虎陷害方家的,如果真是这样,崔县令怎么会先打刘二虎,指他诬告呢?”
“嘿嘿……这还不明白?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崔明府有没有贪赃枉法,这十大板足以说明了。倒是之前的流言是怎么来的,大伙想过没有?怎么传谣者都在帮方家说话呢?”
“这位老兄问得好,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分明是有人做贼心虚,故意散布那些谣言,以使民意沸腾,给崔明府抹黑。这种伎俩,恐怕是剑南第一讼师最熟悉的手段吧。”
“这位大哥说得有理,某看咱们都被别人利用了。”
“常言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方家的盐没有问题,何必这样抹黑崔明府,制造舆论压力呢?”
“是啊!是啊!某看这事准是方家干的。”
“………”
堂外民众的议论声隐隐传进堂内,本来意态悠闲的李侠子脸色暗变,刘二虎看上去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可象刘侠子这种和衙门打惯了交道的人,心里却清楚得很,
衙门里打板子的人那都是专门练过的。
一种打法是用衣服包裹着一块厚石板,要求打完之后,衣服毫发无损,里面的石板却要打成碎石。这是外轻内重。
另一种打法是用衣服包裹着一摞纸张,要求打完之后,衣服破破烂烂,里面的纸张却毫发无损。照这样的打法,看起来是皮开肉绽,实际上是伤皮不伤骨。这叫外重内轻。
刘二虎所受的板子,就是外重内轻,不过是受些皮外伤而已,上点药,没两天就好了。
李侠子费了几天功夫,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舆论攻势,被人瞬间破解,而且还倒打一耙,高人,这背后有高人啊!
李侠子很清楚,这第一回合的较量,自己输了。
果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刘二虎,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诬告,在堂堂虚弱地喊道:“明府…….某冤枉啊!某没有诬陷人,家父确实是吃了方家的盐中毒而死的…….”
“你说谎!”崔寅再拍惊堂木道:“众所周知,买盐通常是为做菜。刘二虎,本官来问你,如果方家的盐有毒,为何你父亲被毒死了,而你没事?”
“明府啊,事情这是样,小人那日早早下地干活,家父那日起得晚,就在家做早饭,准备送到地里给小人吃,到了中午,小人饿得慌,还不见家里送饭来,便回家看看,不曾想一进家门,就看到家父倒在了灶台边,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竟是没气了。
左邻右舍惊动了过来一看,都说家父是中毒身亡的迹象。大伙便找原因,当日家父炒的是韭菜,吐出的白沫里也有韭菜,大伙便把家父炒的韭菜扔给狗吃,结果狗也中毒了,可这韭菜小人家里天天吃,怎么会有毒呢?小人想起前一天刚刚从方家买回来的盐,便把那些盐拿来一试,果然有毒啊。明府!明府!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家父死得好冤啊!”
刘二虎一把鼻涕一把泪,有如杜鹃啼血,看得人心里发酸,本是一个父慈子孝的家庭,现在落得这般凄惨,堂外的百姓无不抱以十分的同情。
崔寅的口气也缓和了不少,他对成管问道:“成捕头,毒死刘二虎父亲的盐乃重要的物证,快呈上来。”
“喏!”成管很快把刘二虎家的盐罐拿上来。
崔寅问道“刘二虎,这可是你家的盐罐?”
“禀明府,正是。”
“有毒没毒,你说了不算,成捕头,验毒!”
“喏!”
成管先是用银针验,堂外人山人海的百姓顿时静了下来,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待到成管把银针缓缓从盐罐抽出来时,堂外更是全体屏住了呼吸。
“没毒!”
“银针没有变黑。”
“……”
看到银针没有变色,堂外的百姓顿时又是一片哗然,崔寅连连拍着惊堂木,大喝:“肃静!肃静!”这下观审的百姓才平静下来,可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相互之间小声地讨论着。
成管走到公案前,躬身将银针呈上道:“禀明府,现已当堂验过,银针没有发黑,刘二虎家的盐无含毒迹象。”
啪!
“大胆刘二虎,你现在还有何话好说,来人,再打十杖,看他招是不招!”
刘二虎脸色惨白,跪爬往前,惨厉地叫道:“明府!小人冤枉啊!冤枉啊!当日我们家中试毒,那狗真的死了呀,大人不信,可招小的邻居上堂询问,明府!小的冤枉啊!”
“带人证!”崔寅再次沉喝。
堂审至此,根本没有方同兴和李侠子什么事,崔寅甚至没有给二人发言的机会。一直便是崔寅在寻刘二虎的漏洞,似乎不找到刘二虎诬告的证据就不罢休似的。
这给人一个感觉:崔寅已经认定刘二虎是诬告。而这更有力地证明了,崔县令是公正的,刘二虎绝不是受他们指使诬告方家。
方同兴对此很是奇怪,刘侠子却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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