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照终南,晚霞绕长安。☆→☆→,
书肆后面,小园清幽,三月的柳丝拂楼阁,新燕归来,在檐下翻飞鸣叫,声音清脆。
炉烟水沸了。
萧鸾把茶沏好,一缕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她走到榻边扶起李昂喂他喝茶。
李昂脸色酡红,迷迷糊糊,眼睛似乎有些怕光,往萧鸾怀里钻。感觉到软绵绵的,他还乱拱了几下。
萧鸾担心热茶烫着他,不敢乱动,胸口被他拱得一阵酥麻,花靥比李昂醉酒的脸色还红。
“李郎,喝杯茶醒醒酒………”
在萧鸾的努力下,一杯茶好歹喂下去了。她将李昂放回榻上,看着他沉沉地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夕阳西下,光线渐暗。
伍轩心情有些烦躁,在院里来回踱着步,一柱香时间过去了,眼看坊门将关,他终于忍不住走到门前说道:“小娘子,郎君他好些了吗?要不你还是把车借给我,我带郎君回家去,再晚各坊就关门了。”
伍轩有些后悔来萧鸾这了,今天李昂刚刚过大礼,要是夜宿在萧鸾这里,有些不妥,万一事情传到杨男耳中,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萧鸾在屋里扬声答道:“你家郎君睡得正香,再等等吧。”
伍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默默退下了。
李昂睡了许久,听到响声翻了个身,萧鸾摸摸他的额头,他右手一抬,握住萧鸾的手,萧鸾下意识地想缩回,但又停下,任他握着。
“李郎,你醒了吗?”
见李昂又没有了动静,她望着窗外回照的夕阳出神,嘴里幽幽一叹:“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对不起…………”李昂慢慢睁开双眼,眯着眼看她。然后放开了她的手。
萧鸾不想他竟然醒了,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她别开脸说道:“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李昂晃了晃发痛的头,他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暗暗一叹挣扎着起身。等他走出几步,才听到萧鸾问道:“你要走了吗?”
“嗯!萧娘子,珍重。”李昂应了一声,不敢回头看,脚步有些踉跄地继续往外走。
萧鸾跟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很轻,轻得生怕听不到李昂离去的脚步声似的,只听李昂在门外轻叹了一声“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萧鸾靠在门边。看着伍轩扶着李昂渐行渐远,夕阳如血,晚霞满天,然而该走的总是要走,抓也抓住,萧鸾喃喃地念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眼睛又不睁气的红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李昂回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再次目送他的离开吗?
她想挽留一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李昂两人消失在眼前。
***
在大唐。金榜题名之后,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要正式获得官职,还得经过史部铨选才行。
吏部铨选时。以“四才”为考察内容:一曰身,即身体相貌要丰伟高大;二曰言,即言谈要雄辩有理;三曰书,指书法要美观;四曰判,判案言辞要优美通顺。
其中排在首位的是身材相貌,这说明大唐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啊。要是长相比较差,往往很难得到授官。
吏部主管铨选六品以下官员的就是公孙谨,李昂没有什么悬念地通过了吏部的铨选,并很快外放陇右为兵曹参军。
公孙谨把赴任的时间安排得很紧,三天之后就得前往陇右。
李昂利用这三天时间,领取官服及官凭印信等,时间有些仓促。就在这时,李林甫又有了新动作,他把自己女婿鸿胪少卿张博济的外甥、御史台主簿罗希奭擢拔为殿中侍御史。
罗希奭和吉温一样,是有名的酷吏,做事不择手段,这俩人和其他几名御史一起,被派遣去巡察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昂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孙谨说地方上自己去不得了。
感情李林甫在朝堂上没有扳倒太子李亨,现在准备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准备大清洗地方上的太子堂。
李昂暗暗心惊,以吉温和罗希奭的手段,这次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冤死,到时一支支毒箭从地方上射来,普天盖地地射向太子李亨,左相李适之也势必难以幸免。
自己作为李适之推荐录取的新科进士,如果外放地方,那真是刚好撞到抢口上去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感觉到了危机在逼近的李昂,匆匆办完了手续,第三天便离开长安,前往陇右赴任。
到军中任职,南宫紫烟是没法带去了,李昂把李侠子也留了下来,让他在京中主持一切。
第三天一早,城西的开远门外,人流如织,熙熙攘攘。长亭外杨柳依依,欲留人住。
唐宇、狄远、钱实、魏如良、吴自清、公孙靖宇、以及许多同年,皆来送行。李昂饮过饯行酒,与各人一一道别。
最后才来到马车边,杨男发髻上缠着五色丝缨,往日那明丽动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离愁,明眸中含情脉脉,她取过侍女端来的酒水说道:“此去陇右,千里迢迢,军中艰苦,不比长安。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我等你回来。”
李昂接过水酒,一口喝尽,笑道:“丫头,别担心,我这样的兵曹参军,不用上战场,不会有事的,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和你拜堂成亲!”
在这当口,杨男没有心思管他说什么,她把剩下的两杯酒端上来,一一叮嘱道:“在军中你没有依仗,万事小心,别触犯了军法………”
“好了,丫头。我会小心的,我就老老实实去做我的八品小参军,混个一年半载的,等朝中形势缓和。就想办法调回来。”李昂显得很轻松,脸上带着笑意,把酒一一喝下。
杨男心里清楚,他也就嘴上这么说说,以他的性格。恐怕到了哪里都不甘寂寞,劝也没用。
“小叮当,过来。”杨男把小叮当叫过来,蹲下身轻抚着它的头叮嘱道,“小叮当,现在,你就跟着他去吧,记住,帮我保护好他,你们要一起平安回来。知道吗?”
小叮当的体型已经非常高大,看上去威风凛凛。它跟在杨男身边久了,有些不舍,呜呜地低嗥着,如解人意。
“好了,丫头,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李昂轻声说道。
杨男站起身来,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入脑海里。“李郎。珍重!”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李昂,李昂心里一暖,牵过她的手,拍拍手背说道:“丫头。你在京里,也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
“嗯。”
“南门,走!”李昂说着,翻上虢国夫人送的那匹宝马,向众人挥别之后。带着伍轩和小叮当驰去。
一溜烟尘向西而去,在这晚春的清晨,狼嗥声声,啸啸马鸣……。
谁也不知道,李昂此去陇右意味着什么,包括他自己。
他身穿八品官服,腰挎横刀,带着伍轩和小叮当顺着泱泱渭水向西,晓行夜宿,一路急驰,过武功、经虢县,渡陈仓,过了陇州就是陇右道了。
陇右节度使衙驻鄯州。领鄯、秦、河、渭、兰、临、武、洮、岷、廓、叠、宕12州行政,先后统临洮、河源、积石、莫门、白水、安人、振武、威武、宁塞、镇西、宁边、威胜(宛秀)、金天、曜武、武宁、天成、振威等军和绥和、平夷、合川守捉,共驻军75000人,马10600匹,主要任务是防御吐蕃东侵。
李昂到了陇州,实际上路途才行了三分之一,要到达鄯州,还要走上千里路程。
他这个都督府兵曹参军,只是个八品小官,通常的职责是掌军防、门禁、田猎、烽候、驿传等事务。当然,这只是通常上的职责,真到了都督府,节度大使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军中与地方上不同,随便扣你个“贻误军机”的罪名,就把你砍了也不奇怪,别以为你是进士就了不起,实在不行给你报个“战死”,这山高皇帝远,朝廷还能去细查不成?
对陇右的生活,伍轩有些期待。这天在陇西驿夜宿时,李昂随口问道:“南门,你从过军,没错吧?”
伍轩微微一愕,随即如实答道:“回郎君,我前几年曾在剑南军中任过马军队正。”
“后来为什么离开军中?”
“这………属下犯了军规,在军中呆不下去。”
李昂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追问这事,他说道:“此次咱们前往陇右,想不想大干一场?”
伍轩倒是很期待,可李昂是个文官,到了军中,多是掌些杂务,基本上没有机会带兵,怎么大干一场?
他想了想问道:“郎君可是有什么打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哈哈哈……。既然到了陇右,自要寻到机会,好好****一场。”
伍轩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喜道:“愿追随郎君杀敌!”
“嘿嘿,把我孙子兵法拿来,我研究研究。”
听他这话,伍轩突然感觉有些不靠谱,这怎么看都像是临阵磨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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