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句话,顾云琬才盈盈跪了下去,向着老太太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又对着大太太磕了三个。
大太太瞪着她,瞠目结舌。
她方才说了什么?
眼角小心地觑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垂着眼睛,一直等到顾云琬磕完了头,才淡声道:“你母亲要不要给你做主,也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一跪下去,老太太不让她起来,她便只有继续跪着了。
老太太继续道:“你到是说说,大郎究竟是谁?”
顾云琬究竟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虽然打定了主意,为了维护那个人,家里再大的压力她也承受得起。
可,这会儿,面对着众人怀疑的眼神,大太太嫌弃的追问,以及老太太不动声色的威严。
她还是有些许动摇了。
她是清河顾氏之女,父亲又是托孤大臣,即便那人身份再高,若有了顾家的支持,她也并不是高攀不起。
也许,借着这一次事件,她可以……
想到这里,顾云琬激动得有些微微地颤抖。
站在一旁的顾云瑾却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顾云琬的目中亦流露出怜悯的神情。
如果没有记错,前世,顾云琬也是先与那个人有了首尾,后来被老太太发现。女儿家出了这种事情,总是要比男子被动。
于是,在顾云琬的苦苦哭求之下,老太太还是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等着那个人上门来提亲。
顾云瑾想着前世种种,这么一失神的功夫。顾云琬已然一五一十地将花灯会上的情景和盘托出。
众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惊讶、嫉妒、不屑、羡慕、了然……种种情绪交错纷织。
三太太是一脸恍悟的神情,有一丝气愤,有一丝不以为然,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般松了一口气。
她原以为顾云琬是矜持,却没想,她是心比天高。根本瞧不上赵亭佑。一心想要攀高枝儿。
这下,看大太太还怎么好意思使手段将这尊病西施塞进赵家门里来。
不同于三太太的事不关己,大太太倒是想得更深了一层。
原本。就凭顾云琬在花灯会上一夜未归,传将出去,她的名声算是毁了。但顾家可不是只有顾云琬一个待嫁的闺女,到时候。所有顾家女的名声势必都会受损。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既然顾云琬如此笃定与永定侯世子卫无期是情投意合、私定终生。那么。她们是不是可以与侯夫人私下商量商量,两个儿女的婚事。
毕竟,庶女存在的本身意义,不过就是联姻。
大太太这样想着。神情已经有了一些松动。
“娘,您看……”
老太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面沉如水。
大太太下面的话倒不好再说了。
老太太虽因身体多病的原因交出了管家权。但,积威仍在。一旦动了怒,大太太也不敢当面违逆。
老太太垂着眼睛,不知道对姚嬷嬷说了句什么。
姚嬷嬷点点头,径自出了院子。
不多一会儿,院子里开始传来鞭挞的声音。紧接着,是秋绫、秋霜的哭号声,哀求声,尖叫声……
和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
众人心头一紧,胆子小一些的,如云瑚吓得“哇”地一声扑入了三太太怀里。
三太太紧紧捂住她的耳朵,亦是脸色苍白。
顾云琢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
常年照不见光亮的阴森森的祠堂里,这种哭叫声让人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顾云琬像是吓得傻了,半晌,怔怔地看着老太太,呆呆地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才像大梦初醒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颓然跌倒于地。
大太太还想要说什么。
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教的好女儿!”
大太太心里不免有些委屈。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教得好,只是,顾云琬却是贵妾小王氏的女儿,自己哪怕稍微要管教一下呢,老太太就会出面维护。
到后来,自己索性以养病为由将她送去最偏僻的芙蕖苑,眼不见为净。
可这下好了,姓王的女儿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责任凭什么要她担?
大太太索性退到一边,低眉垂首,不管不顾了。
反正,万事有老太太做主,她何必夹在中间讨不快?
老太太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但,她在一日,就要维持一日顾家清贵的门风。
哪一日当真眼睛一闭,就只能由得大太太去折腾了。
不多一会儿,在众人觉得气都快压抑得喘不过来的时候,姚嬷嬷回来了。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年轻的姑娘们不认得她,大太太和三太太却是识得的。
这位妇人便是专为豪门贵族的女眷们医治妇女病和接生的产婆——方妈妈。
因为她经验丰富,常在高门大宅内行走,也深知宅门内院里的一些弯弯道道,懂人情通世故,却也并不碎嘴胡说,是以,也很得内院贵妇们的看重。
方妈妈目不斜视地进了门,完全无视院子外面青石板地面上还未清透的血痕。
秋绫、秋霜挨了板子之后,被带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
今日祠堂里的一切,对于养在深闺里的顾家小姐们来说,恍然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这场梦却似乎是魇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方妈妈上前,向老太太行了一礼,目光就落在瘫倒在地的顾云琬身上。
姚嬷嬷点了点头。
两个婆子上前搀起顾云琬,进了旁边的耳房。
紧接着,方妈妈也走了进去。
众人有猜到了不敢相信的,也有完全不明所以的。
但不论是谁,都不敢出声。
风从小院子里吹进来,透过厢房门口的小屏风,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带着一丝丝令人欲呕的血腥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又也许过了许久。
方妈妈先从耳房里出来了,走到老太太面前,低声而又清晰地说:“三小姐已被破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