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是悄悄住进市一医院神经外科病房的。
他毕竟成名已久,是解放大学医学院附一院的招牌,如果叫外人知道了,那岂不是打附一院的脸。住院部的几位重要医生,包括蔡天桥、朱明等人,谢克都已经打好招呼了。至于另外一些年轻医生和护士们,其实他们最多只是听说过徐教授这么个人,实际上却并不怎么认识的。
即使谢克没有特意关照要特殊照顾,但大家看到谢克对待徐教授的尊敬态度之后,仍然都打起了精神鞍前马后。开玩笑,谢克现在绝对不仅仅是金字招牌那么简单。是太子啊!太子!
本来徐教授完全是可以去单人病房住的,可他当医生当惯了,难得作为病人,就突发奇想地想要和普通病人相处相处,于是硬是去住了最最普通的六人病房。谢克也拿他没办法,便只好由他去了。
谢克查完房后,碍于人多,也不好和徐教授多说什么,主要是怕万一别的病人和家属觉得他区别对待而产生心理阴影影响治疗。他走后,徐教授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右边靠窗的病床上,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睁着大眼睛盯着谢克的背影死死不放,直到谢克离去好久她还保持着目光的追随,仿佛谢克随时会再回来一样。
“……”徐教授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那姑娘不要幻想这种不适合她的人,毕竟谢克可是有家室的,而且那一位也是自己的徒弟呢。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谢克不会再回来了,那姑娘收回目光做西子捧心状:“谢医生真是太帅了!太厉害了!”
“呵呵,”徐教授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找对象的话,外貌和智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得要人品好,对你好才行。”
“你懂个屁!”那姑娘立即不满了:“你说的这是小爱,知道吗?谢医生那是大爱!”她伸开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心形,最后收回胸前,双膝跪在病床上,摆了个难度极高的pose,整个人仿佛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下,脸上全是狂热的崇拜。
徐教授:“……”徐珊珊发起神经来也不如眼前这位——绝对是碰到对手了。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那姑娘问。
“……”徐教授搜肠刮肚在三百六十行里面一一筛选,终于想起来一个:“演戏的!”
那姑娘打量一下徐教授,终于说:“没想到你还有点眼力见儿,虽然不全对,但也差不离了,我们这行对演技也是有要求的。告诉你吧,我是跳舞的,天海市舞蹈团听说过吗?”
徐教授连连点头:“听说过!小姑娘很厉害呀,市舞蹈团听说很难考的!”徐珊珊就是高中的时候没考上预备团才被他拐去学女承父业学医的,只可惜自己女儿不是这个料,最近和刘明聪这个准女婿凑合到一起打算搞一个叫什么善明堂的公司。
这是一个医疗行业里面的新概念,说白了是资源集散中心。客户可以是患者、医院、医药公司等等,凡是跟医疗两个字相关的,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服务对象。集中介、管理、咨询、研发为一体的一个企业。
想法是挺新颖的,不过徐教授表示不让年轻人去撞撞南墙他们是不会回头的。
旁边那床的姑娘听见这老头夸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说话也轻柔了不少,但她对谢克的钦佩依旧不减,甩着枕巾扭捏道:“跟谢医生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啦!”
“……”这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肿么回事!徐教授压住嘴角,状若无意地跟她聊天:“我刚才看到你拆包扎了,是经鼻-蝶窦入路手术吧,是切除垂体腺瘤吗?”
“是呀!”那姑娘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徐教授:“住院前我查过点资料,我也是这个病,也要做这个手术。”
“这么巧哦!”那姑娘跨下床来,到他旁边,轻声说:“你的主刀医生是谁?”
徐教授神秘一笑,见那姑娘满脸着急,才告诉他:“就是谢医生。”
“那就好!”姑娘松了一口气,顺便安抚他:“你放心,谢医生绝对没问题的。我的手术就是谢医生做的。我告诉你,我昨晚手术大概两个多小时,本来非常的模糊的视力马上就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看得超级清楚。而且,你看我脸这里,我之前特别担心破相,刚才拆布的时候紧张死了,不过我用镜子仔细看了,几乎没留什么痕迹,这一点点印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掉。”
她说着还把头伸过来给徐教授看。
徐教授这才发现她说的是真的,估计谢克当时也是特别考虑到这姑娘家家的,手术做得特别小心吧。这手艺可是自己教的,徐教授不由赞叹:“确实不错。”
那姑娘以为自己又收到一个谢克米分丝协会会员,开心不已,连自己的隐私也竹筒倒豆子:“你知道吗,谢医生除了治好我的病以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估计没有被瘤害死,就要被流言蜚语害死了。阮玲玉你知道吗,咱们这圈子这种受不了压力自杀的人太多了!”
徐教授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当然,”那姑娘干脆坐在徐教授旁边,压低声音:“我之前月经不调好长时间不来,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分泌乳汁,被我们同寝室一个贱人知道了,她就到处去宣扬,还说我私生活混乱,搞得团里领导都知道了,还找我谈话。我以为是压力太大才这样所以没去医院看,但是有一次在星海大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模糊,走路撞到了谢医生,结果他被我撞了一下说要给我检查,我看是大庭广众之下就同意了,结果他就说出了我的毛病还让我去医院检查。”
徐教授听了暗惊,谢克帮自己查体的时候也是没有经过仪器的确认就道出了垂体瘤的存在,可是按理说压迫视神经的还有别种可能,未必就是垂体瘤,他怎么看得那么准?
如果只有看自己的那一次的话,徐教授还能理解,有时候的确会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是直觉。但若是很多次都猜对,就不能单纯用直觉来解释了。
那姑娘见他没反应,继续说:“你别看他年纪轻,他的水平比那些老头高多了!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是去解放大学医学院附一院检查的,发现我的病情和谢医生给我说的完全一致后,我当机立断,就到这里来找他做手术。你看,”她各种角度摆着自己的脸,“是不是十分完美?”
徐教授:“……”当初怎么就让这小子上这儿来了呢?!算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己就是那个蓝呗。
谢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刚入院就已经跟同病房的小姑娘打成了一片,两个人甚至已经准备好出院后要成立谢克米分丝协会了,如今已经在开着第一届米分民大会,今后是要写入历史的。
让他感到十分恼怒的是,自己前两天才刚刚向上面报告的研究进度,连正式的研究小组还没有成立起来,竟然就已经有人得知消息了。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无论哪里有可口食物,他们都会寻过来。
劳右军给谢克打了十几通电话,他当然是为了亚穹来找谢克寻求合作的。可是这回跟头皮夹不一样,这次的研究无论是实验本身还是仪器、材料、实验动物,都是属于非常前沿而尖端的东西,亚穹根本没有实力吃下。可以说,国内任何一家医药集团都没有这个实力。
因为有些精密仪器和特殊的实验动物,国内没有实力制造和培育,而国外的那些大集团由于一些政策或其他原因,这些东西是不可以随便出口的!谢克想进口这些东西就必须等那些企业拿到批文,而为了得到批文谢克就必须给他们一部分赞助的位置。
这算是等价交换,谢克可以接受。而亚穹的插足,谢克甚至连谈都不想谈。
劳右军对谢克这个人也算是有点了解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从第一次见他面就嫉妒他开始,把自己批得体无完肤,把谢克捧得高高在上,就在他以为自己多少得到了谢克的原谅并打算说出来意的时候,“……,谢克啊,所以以前那些混账事都是哥哥不对,你就大人大量吧,啊?”
“哦,就这些啊,我不在意。”谢克在电话里如是说。
劳右军喜不自胜:“是这样的,其实多亏了你当时放哥哥一码,不然哥哥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呢,怎么能当上亚穹的总经理?所以啊,你也算是我和亚穹之间的媒人了,你说是不是?”
“总经理?”谢克看着手机屏幕上劳右军三个字:“以前喻琤琮的位置?”
“是呀!喻总辞职啦,现在我暂代。”劳右军开始话痨:“亚穹的老板真的很厉害,平时很少出现,但是却敢于启用新人,我都没想到他真的会让我当总经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鼓励我们随便说说的……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最近在弄的那个血脑……”
啪嗒。
劳右军的话还没说完,谢克就挂了。一听那两个字,不用他说完,谢克就知道消息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