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一科的研究小组加快了实验最后阶段的进程,以防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当谢克整理完最后一份资料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他打算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实诚和黄宁远。
现在比原来和mag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天,他们只要把这份资料交出去,起码可以得到第一笔预付款,这样总算至少能把成本给收回来。至于今后如果再出什么问题,那就不是他们一家的事了。而且他相信mag作为m集团下的子牌,在保密工作和商业运作上肯定比骨一科强得多。
谢克心情不错地走去主任办公室,黄宁远和王实诚两人的办公室是紧挨着的。
然而他还没走到地方,就碰到了赵华。赵华老远看到他就大声地喊他过去。
难道病人有情况?谢克不慌不忙却快速地迈着步子,走到赵华跟前的时候,看到他一脸的神情郁闷。
谢克:“赵老师,怎么了?是不是哪个病人有突发状况?”
赵华摆了摆手,瞅了他一眼,又叹口气,“小谢啊,唉,怎么说呢。算了反正黄主任和王主任都在,你去会议室吧,他们找你。”
谢克奇怪道:“哦。我正准备去找他们呢。”他拍了拍手中的资料袋,跟赵华说:“你看,分析报告已经完成了。实验数据和测算结果都完美地印证了我们的观点。现在只要主任们签好字,就可以递交了。”
赵华摇摇头,对他说了句:“恐怕事情有变。”
事情有变?谢克想了想,肯定那晚蒙面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任何资料之类的东西。而劳右军被制服后谢克也是把他全身搜了个遍,难道仍然有资料被泄露了出去?
现在有两个可能。
一是蒙面人用非常小的类似手机之类的摄像设备copy了他的资料,但是这个可能非常小,根据门卫晕厥的时间来看,蒙面人和劳右军在实验室里逗留的时间并不长。而除了那些打印出来的实体文本以外,其他的数据都保存在谢克自己的u盘里,谢克确定他的u盘没有被人拿走过。
二是除了劳右军以外,骨一科还有其他内奸。根据谢克对同事们的了解,他认为这个可能性也非常的小。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谢克看向赵华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赵华又叹了口气,谢克能想到的,他同样能想到。他知道谢克在怀疑什么。
赵华说:“不是我们科的问题,实在是……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去会议室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谢克“哦”了一声,抬脚就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赵华在后面提醒他:“如果觉得委屈记得要忍耐一下啊,有些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谢克头也没回,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赵华听见没有。
赵华看着谢克的背影,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平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真正的才华横溢,心高气傲。但是徐教授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让他像生活在象牙塔里面一样。路是要自己走出来的,很多时候栽个跟头不一定是坏事。
赵华垂了垂手,觉得自己老了,想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过的,现在却只能劝后辈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一时,能风平浪静。
可是忍,真的有用吗?那可是心字头上的一把刀啊……
谢克在去会议室之前,叫了个小护士过来,把手上的文件袋交给她,然后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小护士听得直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帮他把事情办好。其实骨一科的人都知道医生们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快要到收尾的时候了,这件事办成了,整个骨一科都会名声大噪,甚至带动市一医院。作为在这里工作的人,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发起这项事件的人就是谢克,现在大家都把他当宝贝呢,所以只要他发话,都不会有人拒绝他。更何况他平时又低调,不轻易让人帮忙,又没有架子,所以小护士一听让自己帮忙就兴奋了。
目送小护士雀跃地走开,谢克来到会议室,也没敲门,就直接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面只摆了一张大长桌和几把椅子。一看就都是很好的木料打的。
黄宁远和王实诚两位正副主任都在座。此外,还有一个人。
谢克蹙起了眉。
那个不速之客竟然坐在了长桌的最里端,那个可是主座。
平时一般在开小会的时候,或者找人谈话的时候,黄宁远都不会去坐那个位置。只有在全科室开大会,讲重要事情的时候,黄宁远作为骨一科的主任,才会去坐在那里。
而现在这个一看就令人十分不爽、不请自到的人竟然大言不惭地坐在那个位子。
谢克眯起眼。
这个人他认识。不,或者用比较确切的说法,他有印象。
黄宁远和王实诚两个人明显也都十分不自在,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向这个人发难,而是任由此人作威作福。
黄宁远转过头对谢克说道:“小谢来啦,先坐下再说吧。”
谢克点点头,坐在了离他们三个人较远的地方——长桌的另一头。
黄宁远:“……”
王实诚:“……”
这小子也太不肯吃亏了吧,自己都坐下座和副座了,他却偏偏要跟人家对着干。再说这样能顶什么用,到时候该低头还不是要低头,逞这种能实在没意思。黄宁远和王实诚此时心里的想法倒是出奇地挺一致,到底是互相看不过眼那么多年的老对头,还真是有默契。
谢克却不是肯轻易低头的人,他一看黄宁远和王实诚那么憋屈的样子,就知道也不用问他们了,他们肯定已经缴械投降了。于是他直接向隔着老远的对面的人发问:“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喻小姐,不知有何贵干?”
喻琤琮见此人年纪轻轻,却似乎并不把黄宁远和王实诚,以及她自己放在眼里——倒不是说他表现得多不礼貌,而是那种淡淡的,对,就是淡淡的,才让人觉得不舒服。不卑不亢是个好品质,但是如果别人对自己这样,那就多少会不怎么舒服了。
尤其是那些一直被别人捧着的,并且对此十分得意的人,最受不了有人对他或她不卑不亢了,他们通常都巴不得别人对自己奴颜卑膝才好。
喻琤琮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她见黄宁远和王实诚对谢克这样的态度都没有意见,就觉得更加奇怪了。
两位资深的骨科主任,为何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住院医师如此客气和放纵?
这太令人意外了。
不过这个年轻人竟然认识自己?
喻琤琮知道,自己在天海的医药圈子里面还是颇有点名气的。
但是市一医院虽然是家三甲医院,却不是由她自己直接负责,而是由她的下属负责的。她之前从未来过骨一科,就算偶尔来市一医院一趟,也是直接跟院长对话的。当然,她确定在她和院长谈话的时候,是不可能有外人在场的,至于其中的原因嘛,大家都懂的……
他不会是什么有背景的人吧?
喻琤琮在脑子里把自己所知晓的上层人士都过了一边,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家的亲戚?
她伸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桌上,如果是私生子的话……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问清楚才好,于是她公式化地笑了笑,预备先探探口风:“谢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听说竟然设计出了一个椎体成型的实验,对于骨水泥的使用非常有前瞻性,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见识一下呢?”
谢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非常保密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喻琤琮被他刺了一下,有些不满,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们自有渠道。”
“哦——”谢克拖长了音,然后突然接上:“你们的渠道合法吗?”
喻琤琮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黄宁远和王实诚一看不妙,连忙给谢克使眼色,谁知谢克头往旁边一偏。
那意思就是,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黄宁远和王实诚在心里暗骂他的臭脾气。最后还是黄宁远出来打圆场,“小谢,喻总的人脉很广,肯能是从哪里听说的也没什么。”
喻琤琮这才缓了缓自己僵硬而饱含怒气的表情,她必须搞清楚这个谢克到底有没有后台。
于是她微微做了个深呼吸,向谢克严肃问道:“这件事中牵扯到的利益非常广泛,你年纪轻只看到你自己脚下,不如请你的长辈与我谈谈如何?这是我的名片。或者约个地方,你再联系我也行,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谢克拿起她的名片看了看,亚穹医药集团制药有限公司,总经理,喻琤琮。
没想到她还做得蛮大的嘛,怪不得把谭国锋一脚给踢了。
谢克知道她这话背后的意思,他也没兴趣和她绕弯子,所以他直接说:“不用了。你也别试探我的底细,我就坦白告诉你吧,我没什么后台,就是个普通的医生。不过那又怎样?我有并且会维护我自己的权利,也不会轻易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