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莲的死,让整个理国公府显得死气沉沉,理国公自那天扶着红梅回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来看过理国公夫人一眼,也不知他猫在屋里做什么,也多日没有去衙门公差。
理国公夫人虽说吃过解药,但到底幽魂之毒不同一般,加之那日又被理国公打过,伤毒一起,快去了半条命,这几日赵妈妈看着日渐虚弱的理国公夫人,不知偷偷哭了几回,这天,她端了碗银耳莲子羹去给夫人,夫人正半寐着,赵妈妈轻手轻脚把碗放下,坐在夫人床前又抹眼泪儿。
理国公夫人这几日就没真睡着过,听见脚步声就微睁了眼,见赵妈妈又在抹泪,苦笑:
“又端了什么来了?我喝不下!拿走吧。”
“是银耳莲子羹,太太就喝一点吧,这么着下去,真的会……”赵妈妈边说眼泪又止不住往外冒。
府里头从来不少燕窝,自己病成这样了,燕窝却没喝过一回,赵妈妈天天想着法给自己炖补品,却都是些普通药材,以她的忠心,如果不是红梅那贱人作梗,自己又何苦连燕窝也喝不到?
“老爷还在那边院里?”理国公夫人反常地想要坐起来,赵妈妈高兴地扶她:
“好几天也没见着出来,怕是有什么事情吧。”赵妈妈生怕说了实情让太太心里更难受,言语间还想遮拦。
“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或者巴不得我早死了好扶那贱人上位,如今正好她能给他生儿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赵家扶持,他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地位和富贵,一个为了富贵连亲兄长也敢杀的人,我还能指望他什么?我就不应该对他有期望。”理国公夫人边骂边咳着,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满眼的恨意让她整个人都显出狰狞来。
赵妈妈看着心疼,忙拿水给她喝:“太太,您先顾着自个的身子吧……”男人指望不上,如果自个再不珍惜自个的身子,那可就真要如了那对狗男女的意了。
“呵呵,这身子已经破败了,宁儿走了,彩莲的孩子也没了,我还苟活着有什么意思?”理国公夫人凄然地看着窗外,眼神黯淡如死灰。
“太太真要这么想,最高兴的莫过于侧夫人。”赵妈妈忍不住道。
“我不会让她高兴太久的。”理国公夫人冷笑着挣扎起来,赵妈妈忙去扶,她也不管,自成自地抓到床头,打开多宝格里的一个小抽屉,自里面拿出一个黄布包来。
“这东西你去给二太太,她总觉着是我害了睿儿那孩子,呵呵,看了这个,她就会明白的。”
越妈妈皱眉道:“若是让老爷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杀了我?哈哈,我这样活着,又比死好了多少?他要真敢一剑杀了我,倒好了,正好给了阿奕一个灭他的借口,免得别人说他弑父。”
赵妈妈一想也是,在外头,别人都以为理国公夫人是二少爷的生母,如果理国公真敢杀了夫人,儿子为母报仇,失了理智打死父亲,虽说也有罪,但骂名会小很多,何况理国公宠妾灭妻,就是该死,那些个文人义士之流只会夸赞二爷杀得好。
而红梅屋里,理国公正双眉深锁在地屋里走来走去,红梅正喝着丫环送上来的血燕,放下碗问:“老爷自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有心事?”
理国公顿住脚,双眼精亮地看着红梅,问道:“你曾帮阿奕掌管着财物,你可知,他的钱财来源?”
红梅怔住,过去种种铺天盖地一样向她涌来,她自十岁开始就守在冷奕勋身边,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体贴细心,照顾他,替他打理偌大家业,那时,他最信任,最倚重的就是自己,墨竹几个,根本没法跟她比,原以为,他会纳她为妾,可到头来……
“你还想着他?别忘了,你已经是快要做娘的人了。”红梅的失态让理国公很不舒服,冷声道。
红梅冷笑:“妾身现在巴不得他早死,免得他抢我孩儿的爵位。”
理国公的脸色这才缓了些,“我一直没摸清,阿奕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无官无职,手上的钱财比我这个理国公还富余……”
“任家的钱!”红梅眼神幽远地看着窗外道:“当年任家被抄家灭门后,皇上却暗地里救下了任夫人的弟弟,后来还暗中将任家大部分产业还给了任家人。”
“怎么可能!任家如果还有人在,为何没有与我联系,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理国公大怒,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红梅轻蔑地看了眼理国公,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老爷当真以为,二爷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可知,妾身和墨竹几个,是谁给二爷的?”
理国公怔住:“谁?”
“是皇上,妾身和墨竹几个,全是皇上让任老爷给二爷的,当时,二爷也才十岁。”
理国公顿时,感觉背后冷汗潸潸,心虚道:“莫非皇上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看着理国公苍白恐惧的脸,红梅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理国公心虚地别开眼,喃喃道:“怪不得,那嬷嬷会那样问我……”
红梅捉住理国公的手臂:“什么嬷嬷?她问您什么?”
“她问,孩子可保住了。”理国公道。
“孩子?什么孩子?”红梅有点迷茫。
理国公却不肯再说,自己做的恶事,就算最宠爱的女人在身边,他也不愿意表露,他喜欢红梅,除了任夫人,红梅是他难得的知已,红梅的稳重,聪慧,温柔娇美都让他深深的着迷,但他年纪比红梅大太多,他知道,红梅喜欢的阿奕,尽管那个疑问在心里缠磨得他日夜难眠,寝食难安,他很想有人来替他解惑,商量,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在红梅心里留阴狠毒辣的形象。
那宫嬷的语气,好象那孩子不是大哥的,而是……
以前他也怀疑过,阿奕有可能会是皇帝的儿子,但那时他很快就否认了,因为如果任夫人怀了身孕,就算犯了事,也会母凭子贵,被赦免。
现在知道皇上的子嗣现状,他不得不怀疑,皇上是为了保住阿奕,才不任由任夫人和阿奕流落民间的。
如果阿奕真是皇上的血脉,很多他想不通的事情,他现在才想明白了。
为什么皇上会对阿奕特别宠爱,包容,甚至超过了对仅存于世的七皇子。
七皇子身世可疑,刘美人与人有染,而阿奕,他的确有与皇上有几分相似,而且,任夫人的性子刚烈坚贞,皇上可能更相信任夫人一些。
越想头越痛,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如果阿奕真是皇上的儿子,阿奕自己心里清楚吗?
他不由得回想这些年,阿奕对待自己的态度来。
好象,阿变从没真正拿自己当父亲待过,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冷,带着一股轻蔑。
如果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是不是也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知道任夫人的死因?
赵氏身上的幽魂毒是哪来的?何人给她下的毒?
莫非,阿奕已经查到,任夫人是死于幽魂,怀疑是赵氏所为,所以在她身上下毒?
回想绯云先前一系列行为与言语,理国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汗水如豆一样在额头上滚下。
红梅见他半点不言不语,陷入沉思,突然脸色大变,不由担心地问:“老爷,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理国公猛地捉住红梅的手:“小梅,阿奕是不是很讨厌我,很恨我?”
红梅怔住,她跟随冷奕勋十年,冷奕勋的心思藏得很深,轻易并不表露,但她爱冷奕勋,对他一举一动都很关心,他藏得再深,她也能察觉得到,二爷他,讨厌国公爷,讨厌夫人,很少有亲生儿子会对自己的父母如此厌恶冷淡的。
“老爷,您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红梅隐隐感觉害怕起来。
“如此说来,阿奕他……他真的恨我?他肯定知道了,肯定知道了。”红梅虽没明说,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理国公。
理国公顿时如坠冰河,浑身冷得发颤,那小子狂狷冷厉,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世情俗礼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一切只凭心情喜好来,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杀死了任夫人,还害死了冷清华,他会不会……
不对,他应该还只是怀疑,怀疑任夫人的死是人为而非疾病,他肯定还不确定是自己害死了任夫人。
可是,赵氏没死,还吃下了正确的解药,这说明什么?
可见阿奕已经排除了赵氏的嫌疑,绯云那丫头最会抽丝剥茧分析案情,如果这件事有点眉目了,那么,阿奕很快就会查到自己的头上来,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但阿奕现在最得皇上的心,又手掌军权,皇上明摆着将他当继承人培养,加之阿奕武功高强,自己如果用武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下毒……有了任夫人之事,阿奕早有了防备之心。
理国公越想越坐不住,红梅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老爷,你在发抖了。”
她娇美的脸色有点苍白,大眼里布着血丝的惊惶,这个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她与绯云那丫头早就成了死对头,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都死无葬生之地……
“别怕,一切有我。”理国公反握住红梅的手,将她扶到庆边坐下:“你先歇着吧,我出去办点事。”
“这么晚了,老爷,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去办?”理国公的紧张感染了红梅,她没来由的也感到害怕和恐惧,刚怀上孩子的女人最容易患得患失,她没爱过理国公,但是,他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他是她的依靠,她暂时不想失去他。
“我怕迟则生变,你什么也不用想,安心养胎就好。我去去就回。”
理国公安抚了一会儿红梅,起身出了门。
宁王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皇上一改往日整个愁眉紧锁,郁郁寡欢的样子,早朝时,总是精神饱满,神彩奕奕,好象遇到什么天大的地喜似的,按说,七皇子身世已经被揭穿,他后继无人,母后和大臣们又一直在逼他在宗亲中选皇储,他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应该很愁闷怨怼才是啊,为何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情了呢?
而且,皇上似乎还在暗暗筹划着什么事,最近常常会把庆王爷和北靖侯召去上书房,长谈至深夜,自己身为亲王,位高权重,却不得参与,这让宁王有种被防备,被排斥的感觉。
莫非,皇上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察觉到了什么?
“王爷,理国公求见。”宁王收拾心事,正考虑该去哪个妾室的屋里歇息时,管家来禀道。
“你说什么?理国公?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不见!”宁王想也没想拒绝了。
“王爷,奴才原也是想打发他走,可是,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密报您。”管家道。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靠女人上位,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本王才没空听他闲扯蛋,赶紧打发他走。”宁王轻蔑地说道。
“不是,王爷,他说,他知道皇储的事。”管家凑近宁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皇储?宁王心头一怔,挥手道:“那让他进来。”
理国公刚才宁王书房离开,就听到身后一阵巨响,不知宁王砸碎了什么,肯定很值钱,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狞笑,阿奕,别怪爹心狠,爹其实也期盼过,你会是皇上的儿子,这样,爹怎么也是新皇的养父,将来你登基后,怎么着也要能爹封个亲王吧,可惜,你没良心,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你根本就不懂各报恩,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从来就没把爹放在眼里过。
秋季的月光惨淡地洒在紫禁城里,远处传来孤寂落莫的打更声,这个时辰,除了打更人,路上根本没有人走,大家早就进入了梦乡,可偏偏,通往皇宫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急促而沉重。
宫门早就关了,这个时候,谁来也不可能再开,但是,这不影响宁王爷的进入,整个紫禁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羽林军统林是他的人,就算皇帝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宁王也不怕,他有的是筹码把皇帝赶下台。
太后这几天身子不太爽利,很浅眠,宁王闯进来时,她正好要起夜,嬷嬷惊慌地将她扶起:“宁王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宁王虽然骄横,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深更半夜,不经通传,他不能进宫的,所以,太后有点不相信。
“母后,出大事了。”但宁王的声音已经从殿外直接传进了寝宫里。
他急切的声音差点让太后尿了出来,她什么也不顾,先扶了嬷嬷的手去了后堂。
宁王进到寝宫却扑了个宫,没见太后的人,正诧异时,太后从后堂转了出来,脸色微恼:“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宁王大手一挥:“都下去。”
嬷嬷有点迟疑,她是太后最贴身的人,从来都是不离太后左右,但宁王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也走开。
太后也不高兴,就算皇上也从没有在她跟前如此放肆过,不过,太后也不是很生气,谁让宁王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呢,明明两个都是亲生的,可她就是觉得,宁王更聪明,更俊美,更英勇,也更贴心。
“纯兰不下走吧,她是……”
“让她在殿下候着也是一样的,母后,儿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宁王打断太后的话,不容置疑道。
太后只好看了嬷嬷一眼,纯兰嬷嬷低头退下。
但她并未走远,很机警地靠在门外站着,似乎在为太后和宁王把守。
殿里太后和宁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纯兰还是听得清楚。
“母后,您该知道,阿奕是任清婉的所生。”
“他那张脸,谁也看得出,跟任氏很象,他不是任氏与理国公的儿子么?怎么了?”太后诧异道。
“理国公?哼,好的招偷天换日,竟然瞒了本王二十年,冷清华,早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本王早该在江南就结果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忠心皇兄。阿奕,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皇上的骨肉,这是理国公亲口告诉儿臣的。”宁王咬牙切齿道。
“不可能,当年任氏根本就没有怀孕,皇儿,你不是不弄错了,如果阿奕真是皇帝的儿子,冷清华是不可能告诉你的啊。”太后也无比震惊,随即不解道。
“因为,他不是冷清华,真正的冷清华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理国公是冷清华的亲兄弟,是他冒名顶替了冷清华,并把阿奕带在身边,养了二十年,因为是他亲手下毒杀了任夫人,所以,他怕阿奕得势之后,会杀了他。”
“所以,他这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想借你的手,对付阿奕?”太后接口道。
“怪不得,老七被贬这后,皇兄只是伤心,却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意气风发,神彩奕奕,原来如此。”宁王愤愤地说道。
“是啊,怪不得,阿奕怎么也不肯娶安宁,而皇上也来找哀家求情,原来他和安宁是堂兄妹,堂兄妹怎么能够成亲!皇儿,你说,皇帝是不是知道了当年咱们做的那些事?”太后心头一惊,猛然站起来道。
“是啊,不然,他为什么那么早就布局,留下任夫人这颗棋,让她偷偷生下阿奕!”宁王也皱眉道。
“阿奕以一介布衣之身,却手掌左威卫大军,如今左威卫在庆王手里,皇儿,你……”
“不错,儿子现在情势很危急,如果皇兄真知道了儿臣这些年做的事情,保不齐,他会杀了儿臣的,母后,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宁王不顾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还象个孩子一样,伏进太后的怀里央求。
“哀家当然会帮你,你别急,让哀家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哀家觉得,阿奕是皇子的事,皇帝应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要不然,皇帝也不会那么看重老七,老七死时,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不错,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怕是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宁王也点头道。
“对,如果他知道现在的理国公竟然杀了任氏,并是假冒的话,他早下旨诛杀他了,所以……”
“所以,儿臣应该先下手为强,儿子不能再等了,母后,父皇留给您那道圣旨可以拿出来了。”宁王眼神热切地看着太后道。
“你要杀了皇帝?”太后浑身一震道。
“母后,到了这个时候,儿臣再不先动手,皇兄会杀了儿臣啊。”宁王急切道。
“不行,皇帝的行为并没有危急江山社稷,也并没有谋害我们母子,清川,你不能谋害你的皇兄,母后答应过先皇,会让皇帝寿终正寝,绝不能让你谋权篡位……”太后紧定的摇头道。
“母后,这个皇位原本就该是儿臣的,皇兄平庸无能,你看看这些年,他有什么功绩?有没有疆扩土,没有建功立业?有没有改善民生?有没有让锦泰变得更加富饶?都没有!儿臣比他更有才能,更有魄力,更有能力,儿子才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宁王激动地吼道。
“不行,哀家可以让昱让继承皇位,但决不许你们兄弟相残,清川,你们可是亲兄弟啊,都是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虽然更疼你一些,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骨肉相残。”太后的眼泪夺目而出,虽然早知道皇家无亲情,权力之下,从来都是血腥和兽性,但是,她还是不能忍受,小儿子要去弑君夺位。
“母后……”
“住口!有哀家在一天,哀家就决不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你死了这条心吧。”太后怒而推开宁王道。
“可是,血肉相残的事情,母后这些年又少做了吗?皇兄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怀的孩子,不都是您的亲皇孙吗?他们,难道不也是您的至亲?”宁王冷笑道。
太后气得打了宁王一耳光:“放肆,那些都是哀家做的吗?明明是你……”
一句话没说完,太后感觉心口一阵绞痛,捂着胸退了好几步,宁王脸色一变,忙扶住她:“母后,儿臣错了,您哪里不舒服?您别生气,别生气。”
太后好不容易缓过一口劲来,对他挥挥手:“你……出去,让纯兰进来。”
宁王忙端了杯茶给太后,却并没有出去,但也大声让嬷嬷进来。
纯来一看太后的脸色,便知她心疾发作,忙拿了颗丸子服侍太后服下。
宁王自太后宫里出来,越想越气,他没想到,太后竟然还是偏袒皇帝,原想着,只要太后肯把先皇的最后一道圣旨拿出来,自己将皇帝赶下台,便不成问题,但是,太后竟然拒绝了。
太后一直不喜皇帝,对自己宠爱有加,这些年,自己在宫里的一些作为,都是太后默许的,甚至还帮了自己不少,要不然,皇兄的那些个儿子,也不会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今太后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如理国公所说,除了阿奕那小子,自己当不成皇帝,至少得让昱儿能继位,在这点上,太后是不反对的,再说了,阿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无凭无据,谁会相信?皇家血脉是那么好唬弄的?谁说他是皇帝的儿子就是了?
想到这里,宁王心安了很多,决定回去找儿子冷昱好好商量对策去,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除掉冷奕勋。
却说理国公从宁王府回来,刚走到理国公门口,一人提着灯笼突然出现,拦在前面,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时,才松了一口气:“三弟,深更半夜不睡觉,怎么在我府门口?”
“二哥……”冷二老爷是理国公的党弟,在族里是排行老三的,因为冷家双生子去了一个,冷清城不想让人知道,冷家曾经还有一个兄弟,便把排行给改了,让冷家老三变成老二,三太太也跟着排行成为二太太。
“我是大哥。”冷清城很不悦地斥道。
“二哥,夜深人静的,就咱们兄弟两,你怕什么,总让人叫你大哥,你也不怕大哥的魂魄回来找你啊。”冷二老爷似笑非笑地说道。
冷二老爷虽然没有爵位,但他是进士出身,如今也是户部侍郎之职,官居四品,说起来,实权比理国公还要大。
“你也知道深更半夜了,来找我有什么事?”理国公心里有事,不想与冷二老爷多啰嗦。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二哥,这个,可是你的东西。”冷二老爷说着,就拿出一个布包来,摊开给理国公看。
理国公当时脸色就变了,但他很快沉住气道:“这个……怎么会在二弟这里?”
“就是这个东西,要了睿儿的一条命,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手去的?”见他亲口承认,冷二爷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理国公还想狡辩,“睿儿不是溺水么?”
“你还说溺水?当年,你就是用这个法子害死了大哥,现在,又来害我的孙子!”冷二老爷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向理国公扎去。
理国公功夫不弱,又早有防备,哪里会轻易让二老爷得手,反手就揪住了二老爷的手腕,两人一时在大门口打了起来。
二老爷招招杀招,竟是不要命的打法,理国公虽说功夫不弱,但这些年却只顾着玩女人享乐,荒废了不少,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但他惜命,遇上不要命的打发,就有点束手束脚,很是吃亏,不多时,身上便被划了好几条口子。
绯云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吵醒,等她披衣出来时,冷奕勋也已穿戴停当,立在门外。
“二爷,出了什么事?”绯云担心地问。
“你的计策可能奏效了,走,咱们出去看看。”冷奕勋牵起绯云的小手就往府门外走。
这当口,府门外已经灯火通明,二老爷杀红眼睛,不顾浑身血淋淋的,只往理国公身上扑。
冷奕勋纵身上前,伸指一点,制住了两个人,对围观的家丁道:“还不把两位老爷扶进去?”
家丁这才分别扶着两位冷老爷进了府。
“怎么回事?二叔,你为什么要杀老爷?”冷奕勋故做不知地问。
“他杀了睿儿,我这是在为睿儿报仇,阿奕,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也不是真正的理国公,他是你二叔,当年,就是他杀了大哥,冒名顶替的。”二老爷一边抹着唇角的血迹,一边指着理国公道。
冷奕勋眼里滑过一丝冷笑,脸上却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二叔,你说什么?他……他不是我爹,还杀了我亲爹?”
“是的,他杀了真正的理国公,还杀了我的睿儿,你不是刑部官员吗?将绳之以法吧。”二老爷愤怒地看着理国公道。
“阿奕,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是冒名的呢?若是冒名的,老太太也不会认啊……”理国公还想狡辩。
“当年,他杀了大哥后,很慌张,求我帮忙,大哥还是我帮着抬回来的,如果没有我帮他作证,老太太又怎么会相信,死的不是他,其实是大哥呢?”二老爷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说道。
原来,当年二老爷也是帮凶,这点,任夫人也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看着冷奕勋越来越冷的眼神,恐惧由心底涌出,理国公不禁打了个寒战,厉声道。
“我胡说,阿奕,你娘也是他害死的,他给你娘下了幽魂,生生将你娘折磨了半年才死,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魔,还冒充你爹二十年,二叔今天也算是为你报仇。”说着,二老爷再一次向理国公扑去。
理国公吓得脸都白了,刚想动,突然腰间一痛,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二老爷手里的小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又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鲜血象细泉一样汩汩自胸口的洞里往外涌,生命也随着血液而一点一点流逝,他有些不思议地看向冷奕勋,“你……你早就知道了……”
冷奕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全是轻蔑之色。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绯云微微叹息了一声,任夫人,你的仇,总算是报了。
二老爷也有些诧异,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得了手,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扔下刀,垂下双手,对冷奕勋道:“二叔杀了人,也自知罪孽深重,要如何处置,由阿奕你吧。”
这时,二太太这边也听到了消息,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她率先向冷奕勋跪下:“阿奕,阿奕,你饶了你二叔吧,他也是怒气攻心,失了理智啊。”
冷奕勋静静地看着二老爷,二老爷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脸色平静。
“起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说出去,就说老爷是急病暴毙而亡。”他说完,拉着绯云就走。
二老爷和二太太互看一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就听到一声美凄厉的尖叫由远而近,却是红梅正扑了过来。
绯云回过头看向那扑在理国公身上的身影,摇了摇头:她真不相信,红梅对理国公会有几分真感情。
两人刚走没几步,却被闻讯前来的老太太拦住了去路,冷奕勋忙要行礼,老太太满脸是泪,忙拦住冷奕勋,反而要向他行礼,冷奕勋托住了老太太,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道:“阿奕,看在奶奶疼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红梅吧,他肚子里,是我冷家最后一点血脉了。”
冷奕勋怔了怔,将老太太搂在怀里,哽声道:“好。”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阿奕,难为你了,你是好孩子。”
冷奕勋道:“您还有我,我永远是您的孙儿,阿奕,一定会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的。”
老太太含泪点点头,松开冷奕勋,颤巍巍的去看理国公了。
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尸体,红梅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会是真的。
她得到信后,差点晕了过去,她说不上有多爱理国公,甚至一点也不爱,但是,他是他唯一的依靠,没有了他,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伏在理国公身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她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是为理国公的死伤心,还是为自己未知的前路难过。
突然,一只手轻轻摇着她,她不由得诧异地回头,却看到理国公夫人那张苍老带着病容的脸,不由瑟缩了一下。
“起来吧。”理国公夫人怜悯地说道。
红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理国公夫人。
“你还怀着身子呢,孩子要紧。”理国公夫人又平静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红梅警惕地问。
“你我都是可怜人,起来吧,莫哭了,以后,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别再起别的心思了。”理国公夫人又道。
红梅迷茫地看着理国公夫人,一时回不过神来,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
“阿奕和绯云都是良善的人,罪魁死了,只要你不再作恶,他们是会善待咱们的,起来吧,跟我回家,咱们关起门,好生过日子。”理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红梅呆呆地起了身,凝目看向远处那对手牵着手的人,女子娇俏可人,男子飘逸如仙。
以前,她怎么也不肯承认,绯云配得上二爷。
可是,紧牵的十指,和偶尔侧目相视一笑,画面那样默契,那样温馨,她就算再嫉妒,再难受,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在一起,是那样的和谐甜蜜。
另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红梅回眸,就看见墨竹板着的脸:“你还想怎么着?难得太太心胸如此宽扩,很放过你。”
“我……”红梅没想到,墨竹还愿意理她。
“我什么我?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你以后还是这个府里的侧夫人,好生养着胎,有了孩子,你就算有了依靠,别辜负了小云的心,也别辜负了太太的心。”墨竹扶起红梅道。
红梅眼泪又要下来,墨竹不耐烦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先走了。”
“墨竹,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以二爷的身份,他将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记住,一定不要象我一样,嫉妒小云,只要你对小云好,我相信,你还是会有机会的。”红梅对着墨竹的背影说道。
二爷是皇帝的儿子,这是红梅在理国公离开后,悟出的真相,当皇帝,就一定有三宫六院,就算二爷挑剔,后宫也至少得有几个妃子,不然,皇家也不答应,墨竹比她命好,比她聪明,是她太沉不住气,太容不得人,如果,当初也一直本本份份守到现在,就算当不成妃子,至少也能成为二爷的女人。
墨竹的身子僵了僵,顿住步子迟疑半响,但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绯云离得不远,把红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还被包裹在冷奕勋的掌心里,温暖干燥,厚实柔和,以前,只要被他牵着,她都有种整个人都被他捧在心里疼着的感觉。
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有一点,这只大手里,还会包住更多的小手,有纤柔的,有修长的,有柔软的,当她老了,容颜不再时,还会有更鲜嫩的小手争着抢着伸进这只大手掌里,享受它的温暖与厚实,分享他的温柔,到那时,自己会不会也象任夫人一样,痛苦而无奈,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想着,要如何才能逃出那金碧辉煌,人间最华丽,最高贵,却没有自由和自己的囚笼吗?
想着想着,她的手心不由得冷汗潸潸,仿佛那一天,就在明天,即将到来。
她下意识就想要挣脱,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你看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虚汗?”冷奕勋将绯云的手提起,眼睛,却看向她娇俏却显苍白的脸,清润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与温柔。
“没有。”绯云避开他的目光,不想自己内心的恐慌被他窥探。
“不要多想,天还早,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什么事都有我呢。”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怕她冷,脱下自己的外披,披在她身上,半拥着她回了房间。
“二爷!”冷奕勋回身,却是红梅,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二爷,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你。”红梅目光闪了闪,微垂了头,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说吧。”送绯云回房后,冷奕勋正打算出门,今天出了太多的事,他要赶紧处理,迟则怕生变。
“多谢二爷还肯包容我,以后还望二爷……”
“别扯有的没的,有话直说,我还有事。”冷奕勋冷冷清清地直视着门口。
“老爷他先前出门前,好象说,要先下手为强,我想着,他一定是想法子对付二爷去了,而这天底下,对二爷最有危协的,应该宁王,所以……”
“知道了,你走吧。”红梅的心思冷奕勋很清楚,她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无非是卖个好,毕竟行却她与绯云闹得已经很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将来想要过平定安然的生活,少不得要他照顾。
红梅还有话想要说,透过泪珠,她极力掩藏着复杂的情意,她不知道,现在是后悔居多,还是爱恋居多,她贪婪的,只想再多看他一眼,也许,将来,他进了宫,坐上那把龙椅后,再见一次这张绝美的容颜,都是奢望了。
冷奕勋自红梅身边走过,眼神都没有多给她一个。
红梅待他走远,才敢转过身来,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如雨下。
“满足吧,二爷还肯让你留在这府里,给你一个安然的未来,依着他以前的性子,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白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淡淡地说道。
红梅很嫉妒,她不止嫉妒绯云,连着墨竹,白菊,紫兰几个一同嫉妒,如果,当初,她没有……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白菊说得对,她该认命了。
冷奕勋出门,刚要上马,就见一队快骑直奔而来,见到他,立即下马行礼:“冷大人,皇上急召您入宫。”
这个时候急召自己入宫,莫非……
冷奕勋的心一沉,随快骑一同进了宫。
绯云早上醒来时,冷奕勋还没有回来,墨竹白菊紫兰三个难得一同守在她身边。
吃过早饭,冷奕勋还没有回来,绯云担心起来:“二爷去哪里了?”
墨竹看了白菊一眼道:“去宫里了,二爷稍了话来,说是有公事要办,这几天让我们几个照顾你,小云,你什么也不要多想,安心在家里等着二爷就是。”
好端端的,皇帝突然召冷奕勋进宫做什么?
联想起昨天的事情,绯云就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理国公连夜出门,想干什么?他去见什么人了?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冷奕勋的身世,想法子对付冷奕勋去了?
二老爷是个聪明人,就算要为死去的孩子报仇,为什么要用那么冲动,那么笨的法子,不是明摆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以前二房不总是用阴的么?这一次却明刀执杖了,是做给冷奕勋看的,用这法子向他投诚来了吧。
二房应该也是知道了冷奕勋的身世,知道他将来的地位,所以,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来向他表明心迹,为的,也是整个二房的前程与安危。
连二房都知道了冷奕勋的身世,那么宁王呢?
保不齐,理国公连夜出门找的靠山,就是宁王,如果是这样,那么,冷奕勋现在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不行,她不能在家里干等着,如果他有危险,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以前没有爱过,没有享受过他的疼宠,没有感受过他的温柔也就罢了,如今,她不说上瘾,却是只要一想到,他会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她的心都会痛,比戳自己一刀还要痛。
或者说,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是他。
吃过饭,绯云一头扎进了后堂,墨竹守着她,却看不懂她在捣鼓什么。
绯云整整在家里捣鼓了一天,这一天,冷奕勋还是没有回来,连个信也没有带回来。
而大街上,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种莫明的紧张中,从来不宵禁的锦泰京城,禁然宵禁了,不许百姓在夜间出行走动。
大家都有种暴风雨欲来的压力与惊惶。
第三天,冷奕勋没来,夜安离却来了,他还是那急吼吼的性子,也不让人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宁墨轩。
绯云正忙得一头是汗,夜安离在后院找到她时,差点没认出她来。
“怎么变成小花猫了?小云,你在干嘛?”
绯云拭了拭手中黑洞洞的枪管,问道:“世子爷怎么来了?”
夜安离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目光凝了凝,拉起她就主外走:“走,小云,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去哪啊?”这家伙,还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京城不太平,小云,你跟我走吧,我怕你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夜安离急切道。
绯云猛地甩开他的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走得掉么?何况,原本不一同种类的鱼,在一个池子里生活得久了,气息,味道都一样了,哪里还分得开。”
夜安离怔住,眼里滑过一抹痛楚:“值得么?我就不信,你还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你还要守着他?”
绯云没有说话,夜安离的话,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
“当初,你对我提的要求还记得么?你说,这辈子,都只做妻,不做妾,也不许夫君纳妾。”夜安离捉住她的手问。
绯云愣愣的没有说话,灵动的大眼呆呆地看着院里的那颗高大的木棉树,火红的木棉花开得正妍,她记起,前世有个叫舒婷的女诗人写下过这样的诗句:如果我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绯云的爱情很简单,她不求容华,不求富贵,不求惊天动地,不要轰轰烈烈,她要的是,平平淡淡,要的是平等尊重,要的是坚贞专一,哪怕让她成为大锦朝最尊贵的那个女人,给她多少女子永生难以企及的位子,她也不愿意,她只想以一个平凡妻子的身份呆在自己夫君身边,一身一世,情深无悔。
“……只要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就注定会有许多女人,而且,后宫根本不是你能呆的地方,那里,吃人不吐骨头,何况,小云,你的出身太差,就算阿奕他再爱你,你也不可能成为正室,就算皇上允许,太后也不会允许,朝中大臣也不会允许,到时候,你不得不委屈求全,不得不受制于人,不得不忍受那么多女人的嫉妒,攻讦,你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阴谋与构陷中去,小云,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夜安离的话,苦口婆心,却字字诛讥,句句戳进了绯云的心窝,她感觉眼睛涩涩的,很难受,想哭,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知道,她不能怪冷奕勋,这一切,都是命,就算冷奕勋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皇帝只有他这一个亲生儿子,皇帝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他不能袖手旁观,也不能一走了之,这是他的责任。
她无权,也无法自私的让他为了自己放弃那天下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地位,她做不到。
她也没那个自信,不相信自己能影响他的决定,这关乎到他的一生。
冷奕勋是有理想的人,他素来清高自傲,他是天生的王者,这个天下,如果在他手里,一定会治理得井井有条,大锦也会有更好的发展与前景。
百姓也会过得更加富足安康,这是他的抱负,试问,那么好的一个,可以让自己施展才华,实现毕生理想的平台,又有哪个男人会抵得住这种诱惑?
“你还在犹豫什么?跟我走吧,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今天,你也要跟我走,至少,让我把你安顿下来,看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好安心。”见绯云还在发呆,夜安离捉住绯云的肩膀摇。
“我头都晕了,夜安离,你想把我摇散架吗?”绯云笑道。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夜安离真是服了她了。
“我不摇你,是不是现在就跟我走?马车我都准备好了。”夜安离道。
“嗯,我跟你走,不过,不是离开京城,而是去皇宫。”绯云道。
“去皇宫?你傻了?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夜安离拉住她往另一边拽。
“夜安离,他现在很危险,我要帮他,这个时候让我走,我做不到,你肯帮我就帮,不帮我就走开,我可以自己去。”绯云大力甩开夜安离,向外走去。
皇宫里,两方战斗已经开始,宁王还是没有忍住,他联合北戎国王子拓拔清宏一起发动叛乱,左家还有一部分残余军队没有被找到,其实藏在北戎国驿站地道内,再加混在锦泰国内的北戎人,一起响应,与宁王手掌的五城司马,加上九门守卫,还有羽林军一起,他们以清除左家除孽的名义将皇宫包围起来,他们自己就是叛堂,打算弑君篡位。
皇上刚把冷奕勋招进宫,羽林军就将情报密报给了宁王,宁王当即下令,实行叛乱。
原本,皇上早就有所准备,但是,以为宁王没有这么快的动作,当纯兰嬷嬷向他密报说,宁王打算叛乱时,皇上立即急召冷奕勋进宫,商量对策,但是,还是没想到,宁王动作有这么快,可见,这些年,宁王在宫里的经营很成功,眼线几乎遍布整个宫里,何况,他从慈宁宫走时,已经对纯兰嬷嬷起了疑心,已经吩咐人监视纯兰嬷嬷,所以,他得到情报的速度,行动,都比皇帝要快。
皇帝和冷奕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绯云装扮成小宫女模样混进宫时,宫里已经混乱不堪,好在羽林军也不全服从宁王,一部份忠心耿耿的护卫守护着乾清宫,让宁王的人马无法闯进乾清宫去。
冷奕勋正与拓拔清宏斗得正激烈,拓拔清宏的武功诡异多变,手法阴狠残忍,这一路上,他已经杀了不知多少护卫军。
冷奕勋还是那样懒懒散散的,但手下招式狠厉,毫不留情,拓拔清宏虽然狡诈多变,但再狠的杀招,也被冷奕勋轻描淡写的化解。
夜安离并没有跟绯云一同进宫,因为,九门全部关闭,宁王的人封锁了城门,不准进出,而北靖侯却还西山大营里,这会子还不知道宁王叛乱的消息。
他带着绯云闯到紫禁城下时,发现皇宫中已经有异动,杀声震天,宁王手掌羽林军,夜安离暗道不好,皇上的情势堪忧,只能掉转马头,打算闯出城门,向北靖侯和庆王爷报信。
墨竹带着绯云躲在一颗茂密的香樟树上,查看情势,二爷一身白色劲装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墨竹心急如焚,真的很想冲下去,替爷杀了那些该死的叛军。
绯云的藏身之处,离冷奕勋很近,不到一百米的样子,叛乱开死后,宫女太监们吓得四处逃散,不少人被乱军砍死,有的便吓躲到树后,墙下,缩成一团,那些叛军暂时也无暇顾及她们。
宫女打扮的绯云和墨竹反而相对安全,而且,轻易的潜入到战斗的最前沿。
忠心皇帝的护卫军,与宁王的人马比起来,少得可怜,几乎以一对百。
但他们仍勇敢而又顽强地守护在乾清宫周围,冷奕勋成了乾清宫的守护神,成群的士手执长枪往前冲,都被他以排山倒海般的杀招给诛杀。
不少人开始胆怯,就算被命上前,也不敢拼死,冷奕勋手还未动,他们就赶紧后退。
士兵们将冷奕勋当成了杀神,在他面前,自己的命就如蝼蚁一般,冷昱见状,又气又急,但这样杀下去,自己这般的士气会一蹶不振,正为难之时,拓拔清宏亲自上阵,攻向了冷奕勋。
经过好几轮的血战,冷奕勋也不知自己杀退了几波进攻的敌人,已经有些疲累。
拓拔清宏早就想与他一决高下,方才又在一旁观看了很久,对冷奕勋的武功路数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加之此时冷奕勋的体力损耗不少,此时上阵,他有很大的胜算。
绯云虽然看不懂武功路子,但是,从表面上看来,冷奕勋还比较从容淡定,以为,他能打败拓拔清宏。
墨竹却知道,二爷是在苦苦支撑,该死的拓拔清友,真够阴险的,竟然趁火打劫。
“小云,你呆在树上不要动,我去帮二爷。”眼看着冷奕勋破绽频露,好几次差点被拓拔清宏得手,墨竹急了,顾不得他曾经的命令,打算下树去帮忙。
绯云一把抓住她:“你一个人下去,能帮多少?”
“杀一个是一个,不管如何,救了二爷出来再说。”墨竹道。
“再等等!”绯云紧拽住墨竹的衣袖道:“也许,这会子二爷并不想你下去。”
墨竹闻言诧异地看向冷奕勋,正好见他被拓拔清宏攻得连退好几步,脚下一歪,身子向一边倒去,拓拔清宏乘机长剑刺向他胸口。
墨竹一口气吊在喉咙眼里,差点尖叫出声,依她看来,这一剑,二爷避无可避,她想要救,也鞭长莫及,眼看着剑尖就要刺穿他的胸膛,墨竹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耳畔却听见绯云轻微的欢喜声:“我就知道,他一定留了一手。”墨竹抬眸,意外地看见拓拔清宏倒在血泊中,而冷奕勋则冷笑着拿帕子拭着带血的长剑。
墨竹愣了愣,突然明白,为什么二爷只对绯云动心,她跟了二爷也有十年了,可从来没看懂过二爷,她自问一身武功也不弱,可她却没看出二爷的佯败和计谋,半点武功底子也没有的绯云却看出来了。
如果自己方才莽然冲下去,不但帮不了二爷的忙,反而会坏了他的计策。
墨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绯云一眼,可绯云才放松的神色又紧张了起来,她转眸看去,只见冷昱命人将重伤的拓拔清拔救下,手一挥,一队身着黑夜的武士向冷奕勋扑去。
那些个,与先前的羽林军不一样,一个个目光呆滞,面露凶光,统一的行动,统领一的动作,一上前,一个个举着刀,朝着冷奕勋就砍,根本就不顾及自己的安危,那分明是不要命的打法。
“死士,宁王爷培养的死士。”墨竹惊乎出声:“他们是铁了心想要杀死二爷啊。”
绯云也看出来了,那些黑衣人明显被人控制了心神,好几个被冷奕勋削断了执刀的手腕,却还是举着头秃秃的手肘向他攻去,第一批被杀死之后,另一批又上前,仍是不要命的打法,而这样的黑衣人,足有几百人之多,宁王爷看来是孤注一掷,把老底子都拿出来了。
这样下去,就算冷奕勋神功再世,也会被累死,耗死。
“怎么办,小云,怎么办?”墨竹急欲跳下去,但还是被绯云指住,她抓住绯云的肩,无助地问。
绯云却一脸慈悲,单手一立道:“阿弥砣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想杀生,可是,上天还说,要替天行道。”
墨竹听得莫明,只见绯云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树上一磕,向黑衣人的方阵掷去,紧接着,一声巨响,墨竹差点被声浪掀下树来,急切着,她忙指住绯云,睁开眼时,只见到一片黑烟弥漫,一阵鬼哭狼嚎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乾清宫前,一片混乱。
“呀,失败了,火药比例没配好,再拭下这个。”墨竹还没醒过神来,只听见绯云在耳边喃喃低语,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鼻间全是呛人的硝烟,墨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小云这是制的什么啊,好辣,好呛人。
迷糊间,只见乾清宫前一片狼藉,血肉横飞,而那些没被炸伤的人,就蹲在地上猛咳,一个个眼泪汪汪,比死了爹娘哭得还伤心。
绯云递给墨竹一块准备好的湿帕子,墨竹捂住嘴,半晌才熬过那好一阵呛。
冷昱没被炸伤,但他的心里,却比扔进了几颗炸弹还要震惊,这样的武器他还是头一回见,上一次,他见过绯云用枪,原想着,那种东西虽然厉害,但抵不过人多。
但这一次,这种武器,杀伤力之大,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除了那个女子,还有谁会制造这种东西?
看着父王苦心培养出来的黑衣死士,几是在几息之间,就死亡大半,冷昱又气又急又痛心,转头回望,却不知那女子藏在何处。
冷奕勋没想到,在他最危急的时刻,来救他的竟然是绯云,知道她有很多让他莫明的本事和能力,知道她会制造奇奇怪怪,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但没想到,她会不顾安危冲进宫来救自己。
冷昱找不到她身藏在何处,他却知道,不是眼力好,黑烟弥漫间,目不能视物,但他就是知道,就是能感知她的方向。
“世子爷,在那边,是从哪边扔来的毒球。”有个兵士大声喊道。
“弓箭手何在?”冷昱冷声命令道。
几百名弓箭手齐齐朝着绯云和墨竹藏身的地方,只要冷昱一声令下,百箭几发,那颗树倾刻间会变在刺猥,藏在树间的绯云和墨竹也很难幸免。
墨竹紧抱住绯云:“小云,别怕,有我在。”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将绯云护住。
绯云鼻子酸涩难忍,墨竹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以为,墨竹是因为冷奕勋的命令才如此。
墨竹深爱着冷奕勋,如果自己死了,墨竹不是更有机会了吗?
生死关头,这个傻丫头竟然用命护住她,再怀疑她的情义,绯云感觉自己不是人。
“墨竹,谢谢你。”绯云推开墨竹,她绝不会让墨竹用生命来保护自己,否则,就算自己活下来,这辈子欠墨竹的也无法还清,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绯云自树叶中冒出头来,立在树杆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刚才制造出那样大的暴炸的,竟然是个妙龄女子,而面对上百支随时都能将她射成刺猬的铁箭,她竟然凛然不惧,勇敢直面。
看到绯云俏生生立在树端,冷昱有片刻的失神,以前只觉得她制别,她聪慧,虽然心动,但多是想将她据为已用。
从来也没觉得她有此刻这样美,美得圣洁,美得纯净,美得令他眩目。
刚才他很生气,气得恨不能将绯云碎尸万段,可现在,冷昱突然舍不得了,他的命令随时都可以下,但是,箭一但射出去,也许,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特别又灵慧的女子存在。
“季绯云,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投降,本世子就饶你一命。”冷昱朗声说道。
绯云怔了怔,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但没有半点惧意,还有点调皮的味道:“我杀了你么多么人,你还要给我这个机会?”
“是,只要你肯跟了本世子,本世子保证,绝不伤害你。”冷昱认真地回道。
绯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冷奕勋,那个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轻柔,润泽和暖,好象在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他在。
绯云怔了怔,这个男人一副胸有成竹,毫不在意的样子,莫非不怕她投降?
还是料定她不会投降?
“二爷?”墨竹也有点不解二爷的意思。
“投降吧,小云。”冷奕勋的语气里,带着轻哄的味道,象是拿着糖果哄孩子上学的家长。
“什么?”绯云一脸愕然。他竟然让她投降,让她随了冷昱?
也是,自己的性格刚强又倔强,早就跟他表明过,她不做妾,不与人共夫,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不可能娶她,更不可能立她为皇后,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与其将来争吵痛苦,所以,不如放弃么?
虽然,早就有了明确的打算,但是,明明白白听到他放弃自己时,绯云还是感觉心一阵绞痛,他满不在意的语气,象把旋转的飞刀,将她的心绞成了碎片。
冷昱也没想到,傲娇又清高的冷奕勋竟然这么快就妥协,竟然真的让绯云投降,他心中一阵激动,看来,冷奕勋自知会败在自己手下,开始向自己妥协了,这场战争,很快就会以自己的完胜而结束。
“小云,阿奕他不要你了,你下来吧,本世子保证不为难你。”冷昱喜滋滋地说道。
绯云微垂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眼中涌上来,又被压下去的泪,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失望而伤痛的神情。
再抬头时,唇角还是带着甜甜的笑意,只是目光变得冰冷而绝然。
投降?投降后做什么?当冷昱的小妾?有意思么?
谁做皇帝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因为想珍惜自己的感情才闯进这场旋涡里来的,现在,姐不干了行不?
“冷昱,这支枪你应该见过对吧。”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对准冷昱的胸口。
羽林军都不知道她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那东西的也有种强大的杀伤力。
所以,没有知道,他们的世子爷正面临生命危险。
冷昱脸色瞬间苍白,冷笑道:“小云,你想做什么?你要明白,就算你开枪,也未必能打得中我,而百箭齐发,以你的能力,你倾刻间就会万箭穿心,你这是在找死,明白吗?”
“是吗?我是在找死吗?不错,我就是在找死又如何?枪你认得,这个你一定没见过吧?不过没关系,它的威力,你刚才应该已经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如果我手中的枪,和这枚手雷同时射向你呢,你认为,你能逃得掉吗?”绯云含笑说道。
“你?你想跟我同归于尽么?”冷昱震惊地问。
不只冷昱,所有的宁王军都被她的话震住,刚才两枚手雷,已经让宁王军死伤很大,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这这两枚手雷的威慑力,已经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跟你一块死也不错啊,我一个小小的丫环,能让堂堂宁王世子爷培埋葬,很划算啊,很有面子嘛。”绯云象个顽皮的小精灵一样,满不在乎地说道。
“或者说,你放下箭,你投降,这样,咱们两个也都不用死了啊,冷昱,你苦心经营这么久,如果最后胜利了,却没有命享,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想想也不划算啊。”绯云笑着说道。
冷昱怨毒地看着绯云,她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皇上只有冷奕勋一个儿子,但宁王却子嗣众多,他虽是世子,但如今他死了,宁王肯定会让他的那些弟弟们继位,辛苦这么多年,让别人得了益去,他确实不甘,但是,如果投降,他这么多年的辛苦照样白流,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绯云真能杀得了他,这么多人护住自己,不一定能炸得到他。
再说了,她要真投得准,刚才那两枚就能炸死他了,他相信,自己是命定的天子,肯定有天保佑。
“本世子投降?箭直就是笑话?季绯云,本世子念你有点才能,所以才想留你一命,你真要冥顽不灵,你当本世子怕你么?同归于尽,本世子也不会如你的怨,弓箭手,预备!”
“慢着!”正当冷昱要挥手时,冷奕勋大声喝道。
冷昱回头。
“冷昱,我投降!”冷奕勋将手中的长剑掷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这场战争本就因他而起,冷昱正是因为他这个真正的皇子阻挡了他皇储之路,才要发动这场政变的。
没想到,他竟然说要投降。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冷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我投降,我不干了,冷昱,我对皇位没兴趣,你想当你当好了。”冷奕勋看了眼站在树端,眼珠子都快要脱窗的绯云。
“那你刚才还……”冷昱莫明地说道。
“宁王谋朝篡位,我是在奉命保护皇上。冷昱,没有了我,你的皇位就不会受到威协,但是,没有了皇上,你未必会是皇储,你明白我的意思?”冷奕勋道。
不错,如果现在皇上死了,那继位的肯定是他的父王宁王爷,而不是他,宁王春秋正盛,自己虽然是世子,但过个一二十年,太子之位还一定是自己的吗?
王妃早就不得宠了,宁王宠爱的郁侧妃,很有可能会替代母妃的位置,而郁侧妃的儿子只比他小两岁,也是文武全才,深得父王宠爱,到时候,太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如果冷奕勋不想到皇帝,而自己又肯在此时倒戈的话,皇上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皇太子之位,也肯定是自己的……
冷昱正在衡量间,天上突然长起三个彩色信号弹。
他知道,那是左威卫大军已经抵达京城的信息。
“冷昱,你快做决定吧,否则,你永远没有机会了。”见到庆王爷发来的信号弹,冷奕勋不喜反忧,仿佛生怕冷昱会不答应他似的。
“阿奕,你在做什么?”皇帝急急从宫里出来,不满道。
“皇上,冷昱文武双全,又精通政务,我懒散惯了,真的做不到皇帝这种苦差,一笔写不出两个冷字,都是至亲骨,何必相残?”冷奕勋淡淡地看着皇帝道。
“就为了那个女子,你连皇位也放弃?”皇上看了眼呆立在香樟树上的绯云,气恼地说道。
“我喜欢她,答应过她要给她自在安然的生活,我不想让她也和我娘当年一样的下场,所以,父皇,放儿臣走吧,儿子无意于庙堂,也更不想有三宫六院让她为难,求父皇成全。”冷奕勋向皇帝跪下,真诚地磕了一个头道。
听他说起任夫人,皇帝的眼圈顿时红了,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才站稳,心头一痛道:“你当真不后悔?”
“父皇这些年可曾后悔过?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父皇可曾真正开心过?”冷奕勋不答反问。
“冷昱,你还不放下武器?”皇仰头,让即将流出的泪水又退了回去,对着冷昱大声喝道。
“皇上?”冷昱迟疑着。
“你没听见你皇弟说的话吗?你以后,就是朕的大儿子,而阿奕,就是你的亲弟弟,明白了吗?”皇上正色地说道。
冷昱要的就是这句话,大喜过望,当即跪下:“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城郊外,野山菊开遍了山野,绯云采下一朵黄菊,试着往冷奕勋头上插:“爷,你戴肯定比我好看。”
冷奕勋也不躲,把自己刚做好的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勾唇一笑:“我不戴花也比你好看,这点无佣置疑。”
“切,臭美。本姑娘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好吧。”受不了某人的自恋,绯云噘嘴道。
“是啊,人见人爱!”冷奕勋伸指弹了她一个脑蹦,回头看一眼阴魂不散的夜安离。
“阿离哥哥。”绯云向还在半山腰的夜安离挥一挥手。
“什么郊游,分明就是他们两个谈清说爱,把我一个人撂在一边,太过分了。”夜安离在上回的政变中,伤了脚,腿伤还不有完全好,却非要嚷着跟绯云一起来郊游。
“世子爷,我扶你吧。”墨竹也落漠地落在后面,见夜安离一拐一拐的,爬得辛苦,好心道。
“行啊,也省得我形单影只,有个人陪也不错。”夜安离笑道。
“世子爷,我说你就歇了那份心吧,我家二爷为了小云连皇帝都不做,而小云呢,为了我家二爷,连命都不要,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啦。”墨竹扶着夜安离道。
夜安离听得一滞,问道:“你说当时,阿奕让小云投降,小云很伤心?”
“是啊,虽然她不想让我看见,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真的伤心了,有了赴死的决心。”
“真是傻,那个时候,换了是我,也会让她投降的,阿奕是在保护她……哎哟……”夜安离的话还未完,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墨竹一不留神,也被打带着摔倒,两个一同向山下滚去。
山上,绯云目瞪口呆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喃喃地说道:“爷,让皇上给墨竹封个县主当当吧,我瞧着,她跟阿离也很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