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自然是放心母亲做事的!”
林梦瑶心中冷笑,听着外面喊“新妇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便也不多做停留,唤了福婆帮她盖上喜帕。
由喜娘搀扶着,林梦瑶只感觉手心满是汗滴,虽前世有过如此经历,但她知道,这一次她是更加紧张的。因为,前世她仅仅是作为新妇子出嫁,可今生,她还带着寻仇的心思。
出了门,透过轻盈的喜帕,一片红艳艳中,顾北辰就站在花轿旁边。见她过来了,颇有些紧张地向她伸出手来,林梦瑶赶紧抹干了手中的汗渍,却不想与顾北辰相握时,感觉的还是一片湿意,这顾北辰竟似乎比她还要紧张的。只是,一阵哄笑声中,顾北辰竟惊世骇俗地将她打横抱起,然后送入花轿。
“我一直在外面!”
极尽温柔,话音绕耳,林梦瑶心撞如小鹿,那番滋味不得言传。只是,很快,林梦瑶便发现,此话间的温柔也不全为了温柔,更多的还有安慰。原来,桐庐风俗,出嫁途中总是要颠轿的,取意挡煞。只是,这一颠轿,挡没挡到煞林梦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惊出了一身汗,期间一阵风侵身,脑袋开始浑噩起来。好不容易挨到顾府,下轿之时,若不是顾北辰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只怕当众出丑是少不了的了。
“手心怎么这么烫?”顾北辰蹙眉心忧,见喜帕之下的她微微摇头,便也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被顾北辰牵着,于在宾客的欢腾下进了顾府。进了大厅,到处喜气洋洋。时不时听得宾客们对她的艳羡之词。突然,耳边似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可在细细辨别,却已经听不到丝毫。
“一拜天地……”
微微一愣间,林梦瑶在喜娘的搀扶下跪了下来,连续三跪,原本浑噩的脑子更像千斤的石头。几乎抬不起来。好在拜堂结束。便是送入洞房。前世经历,入了洞房便是她一人,也可好好休息一番。却不想顾北辰也跟了进来。
隔着喜帕,林梦瑶轻语问着:“你怎么的也进来了,外面……”
“外面须得我二人一起的,莫不是忘了?”
也是。婚前刘氏嘱托过,这拜堂之后换了衣裳。是要举行“待筵”和“亲割礼”的。
顾北辰挑了喜帕,林梦瑶绯红的脸颊便一览无余。这般绯红绝非胭脂,而是身子发热致使的:“怎的这般滚烫,这样下去是要烧坏了的……”
说着。顾北辰拉过林梦瑶的手来,一阵把脉之后更是剑眉紧蹙:“绿柳,快去药房抓了药来!”
“使不得。不吉利!”看着顾北辰如此焦急,林梦瑶心中竟是一酥。连连阻拦道:“莫要冲撞了喜气才是。”
“可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如此没脸没皮的……自是……自是受得住的……”
羞臊万分,林梦瑶总以为这顾北辰没羞没臊问的是洞房之事,却不想那顾北辰唤了喜娘进来便与她换妆。看着镜子里一身喜服的自己,林梦瑶恍如回到前世。前世的她也是这般凤冠霞帔、带着无数的美好憧憬嫁入孟家的,只是,结果得来的又是什么呢?
今生今世,总不能那般过了一生的,该求的该得的她都会求得。
换了礼服,林梦瑶强撑着身子,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而后便由喜娘扶着出了去。
由顾北辰引见,林梦瑶一一拜见了顾氏家族的长辈,好不容易挨过了待筵,接下来却是“亲割礼”。一个仆人在前面引着,林梦瑶在喜娘的陪伴下来到了厨房的一个池子边,竟是要摸泥鳅。
原本起哄的一应宾客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后便是窃窃私语。林梦瑶虽不明究竟,却也觉察到事情不似面上这般简单,她转头看了看于宾客包围中的顾北辰,只见他面色阴沉,而顾氏夫妇也是蹙了眉头。
喜娘是个有经验的老人,连忙在林梦瑶耳边轻声提示着。
原来,这“亲割礼”分为捞米分丝与摸泥鳅两种。捞米分丝适应任何时节,甚为简单。而摸泥鳅却只适用于盛夏之际,算是婆家为难新妇的法子。
“哎呦,好嫂嫂,我们可都等着看您如何摸泥鳅呢!”
如此让人心生厌弃的声音,除了刘沉香还有谁?说起来,林梦瑶倒是听佩服刘沉香的,这女人虽说无脑,但那股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持久力着实让人惊叹。不用说,这摸泥鳅一事定是她的杰作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林梦瑶倒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当下拉着刘沉香的手以示亲近,那刘沉香自也是想甩开她的手去,可无奈林梦瑶抓着她就是不放。既甩不开,刘沉香也就不挣扎:这摸泥鳅终究会有你好受的,那池子里可不仅仅是泥鳅!
任由林梦瑶拉着手,刘沉香眼带讥笑,只等着看林梦瑶将手伸进池子里去。只是,似乎是天有不测风云,林梦瑶竟然一脚踩在水渍上,脚下一滑,拽着她的手更是顺势一甩一甩,毫无准备的刘沉香啊,身子不稳,竟然就这般被甩进了池子里。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浑身湿漉漉的刘沉香从池子里出来。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内力亵衣上的刺绣都看得清楚透彻,这种情况下,稍有羞耻之心的女子,总是要急着寻得避了身体的衣物的。可刘沉香与众不同,竟是双手捂住臀部,龇牙咧嘴地向林梦瑶跑来。
那一甩手本就是林梦瑶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将刘沉香扔进池子里。至于她自己,早看准了喜娘跟着。眼下,她故作惊惶地由喜娘扶着,见刘沉香两眼冒火地跑了过来,更是装出歉疚与担忧,解了披帛要往刘沉香身上遮。
“好妹妹。真是对不起……那个……快快遮了身子才好……”
看到林梦瑶如此,刘沉香几乎给气疯了。她在池子里放了不少碎瓷片,只等着林梦瑶伸手下去摸呢,却不想被林梦瑶给推了下去了,那些个碎瓷片立马戳了她的臀部。臀部火辣辣地疼,估摸着是破了。一巴掌打开林梦瑶的手,刘沉香双目冒火。几欲出口相骂。
却不想陈氏急急着上来。一件衣裳披在她肩上:“快快给我退下去!”
因着前日与刘兆铭大打出手而面部受伤,陈氏本就处处避开熟识之人,眼下为了给刘沉香遮丑而出来。那池子里有碎瓷片她是知道的。眼下她都看到刘沉香臀部流血了,倘若让其他人见了,可不怀疑池子里有异物吗?
“娘,您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
“你要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我丢人。娘您居然嫌我丢人。”刘沉香被娇宠坏了,也不看在何地,扯着嗓子就与陈氏喊起来:“到底是谁丢人了?前几天是谁当着一屋子的人跟我爹动手的?居然嫌我丢人,我看丢人的是……”
陈氏那叫一个脸上无光啊。恨不得一个嘴巴子打哑了刘沉香。可是,手堪堪抬起便打不下去了。刘家就刘沉香一个女儿,这一巴掌下去。可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脸上,还打在刘家的门楣上。刘沉香的终身大事可要办了?刘家还可要见人了?
“怎么。你倒还想打我么?”刘沉香却不如陈氏想得那么多,只道是陈氏要打她,当即蓄了眼泪大哭了起来。
在座宾客顿时瞠目结舌,这可是顾家的婚礼,这刘家虽是姻亲,却也没有这般不知礼数的!众人皆是有意无意看向顾氏夫妇。发生了这种事情,顾氏夫妇的脸色哪里还能好得了,尤其是那刘氏,这刘沉香可是她的亲侄女!
看着刘沉香撒泼,刘氏终是捏着帕子,对身边两个丫鬟道:“舅小姐犯了癔症,还不将她扶下去,请大夫看看?!”
那刘沉香闻之,哪里允得丫鬟碰她。她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自己这般丢人了,倒不如搅黄了这婚礼!只是,她这般做法的结果换来的是刘氏的震怒。刘氏一声令下,四个家丁捋了袖子就是将她抬起来,直接往刘府去了。
这般闹剧之后,宾客哪里还有心思,众人面面相觑,几欲就这般拱手告辞了。
“哎呀,,我这侄女犯了癔症,让大家看了笑话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孟德站了出来,面上早已是雨过天晴之兆:“不过,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一切不当,都望大家海涵——”
“顾老爷言重了——”
“顾老爷言重了——”
顾孟德都开了口,众人自是拱手表示无事,继续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新人。其实,众人要离开,是怕主家兴致受扰,倒并不因为刘沉香。话说回来,这刘家在桐庐的名声并不好,流连勾栏的刘沉岙早就将刘家的名声败坏了,至今日再被刘沉香一闹,仅剩的一点名声也算败光了。
泥鳅终究是没有摸的,顾北辰早已嘱咐下去准备了米分丝,待得闹剧结束了,米分丝也便被抬了上来。
桐庐习俗,捞了米分丝后,只需做得菜来,那就没有新妇子的事了。林梦瑶撑着沉重的脑袋捞了米分丝便进了厨房,一忙完就在喜娘的搀扶下才回了新房,一沾床,林梦瑶便是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得醒来已经是夜深时候。
前院宾客早已经散了,林梦瑶艰难地睁开了眼,入眼却是顾北辰斜倚在窗前灯下。许是怕扰了她睡觉,新房里只点了一盏灯以供顾北辰看书用。灯光如星如辰,昏黄的光撒在顾北辰面上,竟似蒙上了一层橘色的轻纱,让他原本俊美的容颜更多了一份摄人心魄的魅力。
一时间,林梦瑶竟然看愣了。
“竟是醒了的?!”许久,顾北辰不放心地回过头来,见她一直睁着眼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秀色可餐皆说女子,却不想男色也是如此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