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乐河谷,山高水长,静美又不失巍峨。
但今日谷中的安宁却被溪河边满身带血的男人打破,听闻有陌生人出现在谷中,谷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好奇前来,围着那满身污血且人事不省的男人议论纷纷。
德高望重的村长吩咐两名年轻胆大的小伙上前查看,结果发现男人虽然身受重伤,但却还有人气。
淳朴善良的村长赶紧吩咐人将其抬上岸,又让村里懂医的人帮忙施救、看能否救人一命。
而在人群中,一女子睁目结舌,自看清楚男人的容貌后震惊得久久合不拢嘴,像是被男子浑身的血污吓住般,面容都为之苍白起来。
要不是四周议论的声音太大,让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早以离开那个繁华的京城多年,她几乎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从来没有想到、也从来不敢去想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他。
而且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同他再见
曾经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出,让她激动不已,脑海里全是那些心酸的往事,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早已同他脱离关系的事,泪水如雨水般洗涤着她绝美无瑕的脸庞。
“阿雪,你怎么了”站在女子旁边抱孩子的妇人突然发现她不对劲,好奇又不解的问道。
女子不由自主的朝那不省人事的男子走去,静静的对着他流泪。她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里,甚至伤得如此严重。明明心里怨恨无数,甚至还发过誓不再同他有任何交集,可看着眼前衣衫尽破、浑身血迹斑驳的他,她却抑制不住的心疼。
这个男人是何其的高贵和骄傲,可如今他却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和落魄
围观的村民一下子把目光全从陌生男子身上转移到她身上,都不解她的反应。
村长是个慈祥的老者,离她最近,将她情绪失控的摸样看入眼中,于是问道,“阿雪,你认识他”
元雪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全村人的焦点,可一脸心酸悲痛的泪却已经收不回去了。面对村长和好奇的村民,她哽咽的点头,“村长,他是我老家的一个朋友。”
闻言,村长露出一副松气的表情,“既然你认识他,说明他也不是坏人,如此我们也放心多了。”
元雪琪僵硬的露出一抹笑,苦涩又无言。村长是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品性而已就他晏子斌的德性,比坏人都要恶劣千百倍。
听她这么一交代,看热闹的村民也跟村长一样都暗自松了口气。他们村也不排斥外人,当然能得知外人的一些底细自然最好了。而这个他们称为阿雪的女子,全村人也都知道她的底细,几年前她突然来到乐河谷,并在这里落脚生活。她的淳朴善良全村人也都看在眼中,不知不觉的将她当做乐河谷的一份子。
既然这个男子是她认识的,那他们也不必紧张了。她这么安静善良的女子,想必认识的人也不会是坏人。
村长突然发话,“既然他是阿雪认识的人,大家也不必惊慌。此人受伤严重,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眼下救人要紧,其他事宜待他苏醒之后再做商讨。”
围观的村民倒也没有意见,乐河谷虽然偏僻,可偶尔也会来一两名外乡人,大多是迷路所致,他们以往也有帮助外面来的人,都是举手之劳之事倒也没多少麻烦。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虽然不熟悉,但阿雪称是熟人,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其中一名村民突然问道,“村长,这人要如何安置”
村长扫了一眼围观的村民,皱了皱眉,似乎也有些为难。这人受着伤,该请哪家帮忙呢他家里大牛这阵子出山办事去了,就他一个老头子平日里还要管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照顾他这么一个伤患。
“村长,要不让他到我家吧”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突然开口。
“阿雪,这”村长依旧皱眉。
“村长,没事的,反正我家也就我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元雪琪哽咽的解释道,“再说我家有两间屋子,也方便些,免得再给其他人添麻烦。”
晏子斌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他的性子。大家都愿意接纳他、帮他,若是依照他的性子,万一把村里的人得罪了,那也太对不起大家一片好心了。
“好吧,反正你同他也认识,就先让他到你家里住下吧。小说”村长也干脆,于是又朝那两名小伙子和村医说道,“快将他抬回村里先救着。”
他发话后,那两名小伙子赶紧架着依旧晕迷的晏子斌往村里走去,村医也没耽搁,赶紧跟着回村了。
村长又朝众人摆手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围观的村民抱孩子的抱孩子,扶老人的扶老人,这才纷纷往村里回。
元雪琪站在原地没动,此刻的她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站出来说认识晏子斌,其实她大可以装作不认识的,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同晏子斌之间的关系
看着善良的村民们都回村了,可她却没有勇气回去,一双腿就似绑了千斤重石般让她迈不出脚步。她不知道晏子斌伤得有多严重,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伤的,她只是害怕见到他,不,确切的说她是害怕面对他。
她离开贤王为她找的安身之所、来到这个安宁的乐河谷,隐姓埋名生活了好几年,本以为这一生就在此处落脚,再不受那些是非、算计影响,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晏子斌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仅仅打乱了她的心,简直让她有种想逃离乐河谷的冲动。
她舍弃一切,舍弃爹娘双亲,甚至舍弃她十月怀胎的骨肉,为的是何为的就是远离这个男人,哪怕辜负爹娘、辜负孩子
可如今还要去面对他,面对这个对她铁石心肠、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的男人,她该如何做
“阿雪。”村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村长”元雪琪猛然回神,神色还有些恍惚。
“你若觉得不便收留他,我可以再做安排。”村长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不”元雪琪忙摇头,“村长,还是我照料他吧,毕竟我同他相识一场,而且我丈夫在世时他还帮过我们不少。”
说完这话,她立马就有扇自己耳光的冲动,为何就不能铁心一点呢让村里的人去照顾他也可以的啊
她来乐河谷时就说过自己是名寡妇,因为丈夫去世后无处栖身所以才流浪到乐河谷来。听她说完,村长也没再说什么,对她招了招手,“走吧,先回去看看他的伤势。”
尽管让一个男人住在她家里是有些不便,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安置办法,加上他们之间又是认识的,想必村里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阿雪在他们村里生活了好些年,她本分善良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乐河谷山清水秀,算得上一处鱼米之乡,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以农耕为主,因河流溪河众多,平日里打渔就成了村民的爱好。这里有山有水、四季如春,虽说村民的日子过得清贫,可也朴实无忧。
村子座落在一处高山下,人口也不多,整个村就二十来户,算不上热闹,但邻里之间相处一直都很和睦。
一回家,村医已经开始为晏子斌治伤了,怕人多嘈杂,村长让大家都先回去,他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守着村医,有何需要的也能帮忙跑跑腿。
而元雪琪则是按照村长的吩咐在自己的小灶房忙活,又是烧水又是做饭。尽管她想去看看晏子斌的情况,可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她现在只是在做一件好事而已,根本没必要太过关注他,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么
晏子斌的情况很不乐观,村医又是给他切脉,又是帮他清洗身子,然后又为他伤处涂抹了一些药汁,乐河谷里没有药铺,要是谁有个风热头痛或者跌伤损伤的都是靠这里的一些土方子治病疗伤。
做完这些事,村医已经满头大汗,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对村长不断的摇头叹气,“此人伤得着实不轻啊”
村长额头上皱纹都挤满了,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不放心的问道,“老邬,那他还能活吗”
村医老邬叹气,“能活倒是能活,但他这般摸样,估计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村长不解,“如何讲”
老邬指着床上面如死相的人,又是皱眉又是叹气,“此人外伤是小,多几日就可痊愈,可这内伤不是我老邬医术不精,而是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其经脉受损不说,且心脉异于常人,就他这身子,能挺过今年都不错了。”
村长睁大眼,倒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瞧着这人身上的伤有许多划痕,应该跌落所致,可这四周险山参天,如果真是跌落,那命也太大了。
老邬无可奈何,“村长,他这身子我也爱莫能助,只能听天由命了。”
村长看着床上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
“嘭”突然一声碎响声传来。
村长惊讶的看向门口,“阿雪”
元雪琪惊颤了一下,随即赶忙蹲下身收拾打碎的碗,“我、我不小心”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将两片碎碗捡起后她转身跑回了小灶房。
站在灶火前,她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天是故意折磨她的
明明她和他都无瓜葛了,居然还让他到这种地方来
为何就不能让他死远些,非要在她面前死
是觉得她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故意送他到这里给她添堵的吗
她元雪琪除了抛弃家人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老天就不能谅解她的不易非要在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再次去体会那种噬心锥骨般的痛
村长突然走进了灶房,“阿雪”
元雪琪赶忙擦掉脸上的泪,红着眼眶朝他看去,“村长,您去屋里坐吧,我忙得过来。”
村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怎么了”
元雪琪摇头,“无事,我就是觉得那人太可怜了,觉得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挺可惜的。”
村长叹了一口气,“阿雪,我们村里条件不好你应该知道。如果他真有何不测,你可不要”
元雪琪将他话打断,逼自己扯一抹笑,“村长,您和邬叔都不要太多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若真有不测,也怨不得我们。”
村长又叹了一口气,“唉,还是真可怜的”
元雪琪没接话了,红着眼眶看着地上,心里痛恨的骂着:可怜是可怜,可那也是他自找的。他那种人眼中只有权势,如今走到这一步,多半都是同权势有关。
有何好同情的她倒真是希望他赶紧死,一了百了多好
村长接着认真交代起来,“阿雪,听老邬说他应该很快就会醒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的情况,你同他既然熟悉,那就由你向他说明吧。老邬回家取草药了,说是捣好就过来。他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何需要你就开口,咱们能帮忙的也不会吝啬何物。我还要去查看湖塘,刚有人来说有处湖口塌了,我得带人前去补补,要不然一遇大雨很容易淹掉田里的庄稼。”
之前他是觉得这孤男寡女的处在一起不合适,不过现在他倒不这么想了。那个男人伤得如此重,而且命不久矣,哪里还需要讲究这么多
听他要去忙,元雪琪也不留他,赶紧躬身相送,“村长,您有事就去忙吧,这里的事我知道该如何做。今日多谢村长和邬叔了,阿雪代老乡在此谢过。”
“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别这么客气,何况我们都当你是自己人。”村长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好了,你忙吧,我得去湖口看看了。”
元雪琪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后,这才抬起头狠狠的吸鼻子。
她是不想见到他,可又怪自己逞能把人弄到自己家来了,现在是见他也不是,不见他也不是
在灶房难受纠结了许久,她最终还是回了房。
床上的男人气色很不好,一动不动的就如同僵死的人一般,苍白的脸、干涸的唇,凌乱的墨发,盖着她那床破破旧旧的被褥,此时的他身上没有一丝矜贵之气,同曾经那个骄傲、冷酷的男人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忍着心里钝痛的感觉,她擦了擦酸涩的眼角,沉默的走了过去在床边站定,眸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
她告诉自己,还能再面对他并非是担心他能活多久,而是她想从他那里知道儿子的情况。
她想儿子、想她的骅儿每日每夜都想
她的骅儿还有一个月零一日就有六岁了,他长了多高、长得好吗、现在过得如何、这个男人可有好好照顾骅儿
站在床边,泪如雨下,曾经以为再也不会为任何人落泪,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多眼泪,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些眼泪是因为他,她只不过是太思念儿子了
如果他真的快要死了,她一定会回京把儿子找到,绝对不会再离开儿子半步。当初她离开,是因为她相信他们能把儿子照顾好,如今他的状况让她心里越发不安,他这个做爹的落得如此凄惨,那她的骅儿呢
她的骅儿可有危难
她也不知道晏子斌何时能醒,村长和邬叔离开时也没说个准话。但她也没离开,而是耐心十足的坐在屋子里等他醒来。
没多久,老邬来了,带来了捣好的草药,说是等晏子斌醒来之后就喂他服用。今日村里的事还挺多,村东头阿喜嫂家里的孩子落水着了凉,老邬送了药过来,交代了一些细节后就又赶去村东头了。
元雪琪也不敢留他,一边谢过他一边将他送到院子外,屋子这个男人反正是要死的,她现在反而想通了,甚至能狠得下心来,但村里的人可不能出事。
待她刚回房,正好看到床上原本晕迷的男人正吃力的想坐起身。
发现有人进屋,男人深沉的眸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元雪琪眸光清冷,双手在两侧掐着自己的手心,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而晏子斌的眸光,深沉冷漠,毫无温度,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隐隐充满敌意。只见他冷硬的薄唇微微开启,低沉的嗓音无力,但极具冷硬,“你是何人”
元雪琪微微瞪眼。
看着她的表情,晏子斌再次吃力的问道,“你是何人”
他眸中的冷意很深,仿佛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元雪琪又震惊又不信,才五年而已,他、他居然不认得她了
多么可笑
果然,他是这世上最冷漠无情的男人
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毫不客气的反问道,“你呢你又是何人”如此甚好,他忘记了她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我是何人”男人突然怔愣起来,深沉的眸光变得涣散浑浊,像是染了一层雾霾。他缓缓的躺回床上,望着头顶自言自语,“我是何人我是何人”
“”元雪琪眯起了眼,一瞬不瞬的观察他的反应。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这可能吗
“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是何人”男人不断的自言自语,脸色苍白无力,就连说话都带着一丝呻吟,可他浓眉紧蹙着,似乎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很不甘心一般。
看了一眼桌上老邬送来的药,元雪琪冷着脸将药拿起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装吧尽管的装反正他也快死了,再装傻也活不了多久
而房里的男人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她走出去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涣散浑浊的眸光布满了震惊,无法形容的震惊。
她居然在这里
这到底是何地方
强烈的求知欲让他下意识的想坐起身,可因为动作太急让他体内传来剧烈的抽痛,猛的一下又倒了回去。
“唔”一口闷血喷出,溅到又破又旧的被褥上。
他这才仔细去看房里的情况,也因为入目的破旧和简陋让他一时间忘了体内的抽痛。眸底涌出的震惊越发强烈,压根没想到这地方如此破旧不堪。
这是她住的地方么
她这些年就住在这里
被褥上是他喷溅的污血,但血污味掩饰不住上面淡淡的气息。不光被褥上,枕头上也有,全是记忆里她身上的味道
唇角蓦然勾起一丝笑意,可不知为何,他眼眶却莫名湿润起来。难得他能露出笑容,但笑得却心酸悲痛。
找了她多年,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地方度日就为了这一贫如洗的生活她宁愿抛夫弃子
谁说她是最善良大度的人
她才是那个最狠心、最无情的人
嗅着枕头上她独有的气息,清雅芬芳,他双目逐渐变得空洞起来,润湿的雾气凝聚成水滴缓缓的从眼角滑下,落入凌乱的鬓发中。
如今的他已是没有资格再去质问她什么,也罢,就当他忘了自己、也忘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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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今天开始更新番外,虽然不知道大家能否喜欢番外的内容,但凉子还是会坚持一日一更。
晏子斌的番外很早之前就决定单独写,主要是怕抢了戏份,还有就是凉子早就想虐他千百遍了。现在写出来,感兴趣的妞可以继续追文,如果实在不喜欢他的,凉子也不强求,写文真的做不到让所有妞都喜欢。至于小南和贝儿的番外,可能要稍后些去了。按时间前后来写也是方便后面的情节,有不妥之处大家见谅。小师叔和贝儿的戏肯定是有的,凉子说了肯定就会认认真真写完。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追文捧场,谢谢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