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眉儿处,宫女们才收拾了碗碟出去,看到莫言来了,都喜不自胜地说:“姑娘怎么才来,咱们娘娘都念叨了好几次,说姑娘近日是不是多嫌咱们这儿药味重,懒怠来了。”
莫言平日里也很是平易近人的,宫女们才敢这样说,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也知道眉儿定然是无聊得很了,不过随口叨叨而已。
才要答话,便听到眉儿的声音在里间响起:“是不是哪个没良心的来了?你们敢自没事做呢,还得空闲和她闲聊,依我看啊,倒不如将她早点打发回去算了,咱们这庙小,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话虽刁钻,却透出十足的笑意,莫言知道,眉儿从上次的事情,身体受了大的损伤,每日里卧床休养怕是早已将她拘得火星乱蹦了呢。
更兼皇帝对她心疼得紧,也知道后宫里哪个不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主,都卯足了劲要讨眉儿的好呢,皇帝便早早下了令,后宫众嫔妃没有他的准许,不可前来打扰。
当然,莫言是个例外。
移步里间,果然看到眉儿半倚在床头,一双翦瞳正含笑看着她:“我只当你这会子用不到我了,再不来了呢。”
半开玩笑半撒娇的语气倒叫莫言心情益发地好了起来——眉儿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依然是一笑百媚生的娇艳。
但她知道,眉儿眼底那些灭门之仇所形成的阴郁已然烟消雨散,现在的眉儿,才是真正的快乐,那些快乐,从弯弯的眉梢直达眼底。
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眉儿的额头一顶,笑道:“这会子倒是能喊能叫的了,怕是身上也好得差不离了吧。这舌尖嘴利的,谁能受的住呢!”
说着便顺势在床沿坐下,拉过眉儿的皓腕为她细细地诊起脉来。
眉儿知道莫言还在担心她的身体。也没有说话,由着莫言替她诊脉。只是一双美目径自往莫言脸上瞧。
莫言诊了脉,发现眉儿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这些日子皇上对眉儿十分上心,一应衣食都亲自过问,宫里谁不是一颗玲珑心,两只势利眼的,服侍起眉儿来更是用心。所以眉儿倒是恢复得十分理想。
“看样子皇上的关心使你十分受用啊,恢复得很好,你也再耐烦些,再过些日子你就能下地了。”说着轻轻将眉儿的手放回温暖的被褥里。
看到眉儿一脸谐戏地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样子,莫言倒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还是你不认得我了?”
眉儿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认得,只是你这脸上都要开出桃花来了,我看着倒十分新鲜。”
莫言一愣,不知道眉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再细细一想,便想起昨儿夜里与允之的一言一行,眉儿是允之的人,允之悄悄入宫了来了,想来眉儿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是得了眉儿的帮助允之才进得来的呢!
所以眉儿才会打趣她啊!想着想着,一时间便羞涩起来,脸上便燃起了火烧云
“瞧你,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呢,郎情妾意地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呢!”看到莫言害羞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样子,眉儿才收起了逗趣她的心思,牵住莫言的手:“你们这样,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莫言的手被眉儿握着,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暖,在对上眉儿真挚的眼,一颗心便柔软得不可思议:“眉儿,我们都曾痛过,但老天终究会怜悯我们,我们都要幸福!”
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却无意中戳中了眉儿心底最沉重的痛:“我大仇已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何谈幸福不幸福的呢!”
看到眉儿落寞的样子,莫言觉得十分心痛,这样一个谪仙般的女子,有多少人爱慕的容颜,却为着染血的恨而荒废了最美丽的青春,错过了人世间多少美好。
这样,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那样好,她那样善良,她值得更好的对待:“你不要这样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身体养好,你这样羸弱,我们瞧着都十分心痛。”
眉儿凄凄然地摇了摇头,眼中水雾氤氲:“你也不用这样安慰我,你有主子疼着爱着,自然是幸福的,而我,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莫言被她的一句话噎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作为女人,眉儿对允之的感情她不会不知道,她也知道可惜的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但人总是自私的,爱情不能与人分享这个道理,她自从在莫语那里摔了个大跟头之后,便实实在在地领悟到了。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的贴身太监来了,打破了尴尬而凄凉的气氛:“皇上差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句话,皇上说了,娘娘方才早膳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两口便撂下了,所以特特叫御膳房准备了些小食,预备娘娘一会子饿了吃,但娘娘不能吃太多,否则晌午又懒怠吃饭了,皇上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会过来陪娘娘用午膳的。”
那太监絮絮叨叨地说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眉儿倒不耐烦了,胡乱答了一句知道了便将那太监打发了出去。
莫言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皇上这个样子倒是新鲜的很,从来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上赶着巴结皇上,便是得了一点点恩惠,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何曾有过皇上对一个嫔妃事无巨细地如此关怀呢,想来,是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眉儿受不住莫言的调笑,倾身过来便要饶莫言的痒,莫言堪堪躲过,早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眉儿道:“你方才还跟我拿乔呢,现在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怒发冲冠为红颜,丞相和秋贵妃得罪了你,都被满门抄斩了呢。”
说到这个,眉儿倒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抑郁在胸口多年的沉重呼了出来:“丞相和秋贵妃被处死,悬尸西门外,他一家满门抄斩,也算是将我家多年的仇报了,单只这一点,我就应该对皇上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这话可就说得生分了,皇上事后不是跟我们解释过了呢,丞相意图谋反,他其实早已想将丞相及其党羽除掉,这一次不过是个契机罢了,就算不是你的事情,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顿了一顿,瞧见眉儿脸上表情没收买变化,莫言才笑了笑说:“照我想来,你才真真是皇上的福星呢,给皇上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除掉丞相,还得了一个柔情又赏罚分明的贤君之称。”
莫言正色道,想到那一日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后送回慈宁宫,便治了丞相和素秋的罪,又拿出当年父亲冒死收集的证据,根据上面所记载的证据,将丞相苦心经营多年的党羽一并铲除。
此行一出,天下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