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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六章 香消玉陨谁人怜

    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挣扎着出来,莫言艰难地想要动一动身体,却觉得身上疼的厉害,每一处的酸痛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是死了么?难道九泉之下便是如此的黑暗,可为什么还会觉得痛?为什么没有传说中的孟婆端着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孟婆汤等在奈何桥头?最终还是因着无力而放弃了移动身躯的想法,她挣扎着用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黄的一片,耳边传来欣喜的声音:“言儿,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里有惊喜、有颤抖、有似乎是因着长时间的沉默而略显的沙哑,但是那声音却如此陌生,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不是很记得了。脑中闪现的,是晕厥前最后的画面。

    那一夜,一大群人在密林中将她和温儿团团围住,那些手持刀剑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将包围圈缩小,被包围的人儿相拥着瑟瑟发抖,她甚至能感受到温儿拿急速跳动的心脏,纵然如此,在最后的一刹那,温儿猛地扑向其中一个人,大声叫着“小姐快跑”将他们的步调打乱。

    莫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惊在了原地,却因着温儿那哀切的语气和恳求的眼神而咬咬牙转身跑开,身后响起了男子的咒骂声和温儿的哭声,她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是温儿用自己来为她换取的机会,她必须紧紧抓住,才不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身后响起了女子的哭喊和男子佞笑,她的脖子却如此僵硬,她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她知道就算只看一眼,她一定会放弃逃跑的勇气来护温儿周全。只是,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人的悲剧和两个人的悲剧之间的差别。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一张脸早已被树枝刮得生疼,泪水朦胧了双眼,双脚已经没了知觉,却还在不停奔跑,莫言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只是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不敢停下。过去的她不怕死,甚至渴望死亡,但是爱已将她一颗冰冷的心捂得暖暖的,总要自己过得好,才对得起这些人的爱。所以,她不能停下!

    深夜的密林里一片漆黑,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未等她重新站起来,便看到一双男人的脚已经走到她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里是哪里?温儿怎么样了?看着那晚上的情景,怕是……

    莫言不敢再往下想,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便看到一个身着明黄的身影欺身上来,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言儿,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你已经睡了两日了。可把我吓坏了,你要吃些什么呢?我让他们立即去准备,你才醒来。怕是要吃些软软糯糯的东西才好。”

    眼前的人显然太过激动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莫言觉得闹腾得头有些生疼,思想也未恢复清明,秀气的眉便微微皱了起来。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身上软得很。眼前的男子看了。忙上前扶她,还体贴地在她背后塞了一个软枕,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眼前糊了纱一般的模糊渐渐散去,双目渐渐清明起来,思想从那无边的黑暗中回归,莫言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只见他着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处处都显示着眼前人的尊贵。

    他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闪现出惊喜而温柔的神情。莫言看着眼前男人那与允之眉眼间有些微相似的男子,敛眉低低叫了声:“民女给皇上请安”。

    声音疏离而沙哑,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看到莫言醒来,皇帝欣喜若狂,他忙忙吩咐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燕窝粥送过来,亲自端了坐在莫言床边,舀了一小勺放在唇边细细地吹凉了些才送到莫言嘴边,莫言却没有张嘴,而是冷冷道:“为什么?”

    三个字仿若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皇帝心窝,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用心,他处心积虑地将她接到宫里;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她,就连误了朝政也在所不惜;他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地服侍一个人吃东西,就连太后和皇后都未曾得过这样的对待,而言儿,却如此不屑一顾,一句“为什么”,便将所有的情都抛开。

    虽然如此,但到底是爱了多年,时时珍藏在心中的人,皇帝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和风细雨道:“你生病了,就得好好养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莫言不语,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望向皇帝,那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娇羞,没有了往日的含蓄,只是这样瞧着皇帝,皇帝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发现,言儿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在她那漆黑的瞳孔中,他看到了深邃如夜的寒冷,看到了如同猎人发现猎物时的精光,发现了她让人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皇帝终究是养尊处优惯了,何尝有人敢这样瞧着他?偏偏这又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打不得也骂不得。他蓦然发现莫言身上发出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僵硬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身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心中回想自己所做的种种,害死自己的兄弟夺了皇位,又为了得到言儿而将允之弃于那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已是罪恶滔天,若是再让她知道是自己派人将她绑了来,他怕是一辈子也得不到她的心了。

    心中意念一动,他便开口道:“有人想要你性命,我的人看到了,连忙救下你,那时候你被打晕了,估计是打得重了些,加上你之前舟车劳顿。所以你昏睡了两日才醒来,让我好生担心。”

    莫言没有立即回答,这些托辞不听也罢,她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来的,一直提防着的人,怎么可能好心救了她?她不知道的是,皇帝虽然说了谎,但也并不全是谎言,的确是丞相的人截了她们的道要将她们置于死地,甚至还用上了弓箭。一路尾随的皇帝的人看到了。连忙也冲了上去,他们都知道,马车中的人可是皇帝的心肝宝贝。前几日也皇帝也派了人去捉莫言,却言明一定不准伤了小姐,小姐又有思静楼的高手保护,时不时还有丞相的人来捣乱,所以才没有得手。

    思静楼的人、皇帝的人、丞相的人打成一团。黑衣人才有了机会将马车驶离那刀光剑影的地方,谁知最后还是被皇帝的人追了上来。

    身上的不适让她坐立不安,她略略动了动胳膊,发现身体的知觉也在慢慢苏醒,低头一看,自己身穿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一副宫装打扮,一颗心便吊得高高的。脸色也愈发暗了下来。

    皇帝看到了,知道莫言不高兴了,一时间心疼不已,忙道:“言儿你不要误会,你送回来时身上脏兮兮的。又到处都是伤口,我让宫女们给你沐浴更衣。还顺便涂上太医们给的药,这玉肌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一般妃子想要都不能,搽上了不仅伤口好的快,而且一点子疤痕都不会留下,还会肌肤生香呢!”

    莫言点点头,没有说话,皇帝便悄悄松了口气。想重新喂她吃燕窝粥,却又怕她再次拒绝,又怕莫言厌烦了他,于是想了想,还是让宫女接过白玉碗来喂。

    莫言看到那宫女跪在床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而皇帝则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宫女,似乎只要她犯一点点错便要了那宫女的命似的。

    其实皇帝对瑞王妃双胞胎姐姐的爱恋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每到初一十五瑞王妃带着孩子进宫给太后请安过后,都会被接到皇上的寝殿来,接着便是催水梳洗了。据当值的太监和宫女们说,还一直听到瑞王妃的哭泣和皇上的呐喊,伴着那臊人的喘息,不过皇上叫的不是瑞王妃的名字,而是王妃姐姐的名字。

    所以当皇上寝殿出现一个与瑞王妃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只是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了遭来杀身之祸。

    莫言看到那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实在是不忍,只好叹了一口气,亲手接过那白玉雕花碗来,轻轻啜了一口。皇帝见状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摆手让那宫女退下,但莫言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放下的心再度悬在了空中。

    只见莫言拿着碗,低头用勺子在碗里搅动着,却再也吃不下第二口,只是低低地开口问:“温儿呢?温儿去哪里了?”

    皇帝一直没想好如何回答,看到莫言那样,知道那丫鬟在莫言心中非比寻常,一时间又是急又是恨的,竟说不出话来。

    想了一阵,只是呐呐开口道:“哪个温儿?我的人到的时候,只见你晕倒了躺在树丛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周围。”

    莫言知道皇帝定是撒了谎,他眼中的慌乱和语气里的不自信已经给了她答案。直觉告诉她,最后将她们围住、将她打晕的那群人一定是皇帝派去的。自出了瑞王府这几日以来,总有危险不断袭来,但渐渐地他们发现,有一群人下手狠毒,招招都是想要她的命;而另一群人则小心许多,似乎怕伤着她。

    她猜那是皇帝的人,否则将她们成功堵截在密林之内,要了她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的命易如反掌,哪里还能有温儿出来成功阻拦和她逃跑的机会。

    想来,皇帝是下了命令要将她捉回来,哈不准伤她一丝一毫;而关于温儿,或许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丫鬟。

    低着头,肩头却有阵阵颤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砸在碗里,她却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舀起合着苦涩泪水的燕窝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却是食不知味。但是莫言心中自有无限的恨,有无限的不甘!

    她不甘,就这般被人囚禁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不得自由;她恼怒,为何好人终究不得善果,温儿那样一个好的女子,童年的不幸终究在少女的心事中渐渐被打消,以为从此便能被熙祥呵护在掌心,从此夫唱妇随白头偕老,却不料飞来横祸从此天人永隔;她恨,那人视命运为草芥,无情地杀害了温儿,还将她囚禁于此,便是间接将运至和熙祥推向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