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进来了,为王小姐把了脉,其实不用把脉明眼人一看也可得知他早已香消玉殒了,把脉只是确定而已。
莫言扶着王小姐的尸体,莫语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表情呆呆地抱着彭林华,显然二人都被吓坏了,都失了神。
允之看着莫言不知是被死亡还是被可怕的现实吓坏的苍白小脸,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双唇微微颤抖着,出尘的白衣上沾染了鲜红粘稠的血液,但是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双目无神地发呆。
此刻的允之多么想上前去替她拂开额前散乱的秀发,多么想紧紧拥住她,给她最温暖的怀抱。
情不自禁地上前去,但是只跨出一步,他便觉得有如惊雷平地响起——他答应过彭林华要替他照顾好莫语的,答应要娶莫语为妻的,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王小姐说深爱却被无视最难,彭林华觉得不爱比爱更难,但是此刻在允之心中,明明相爱却要装作相安无事是他心中最深的伤痛,是深入骨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他的眸闪了闪,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儿走到莫语身边,摩挲着莫语的发说:“乖,不要太伤心,死者已矣,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做,他的遗愿我们要帮他完成不是么?”
莫语抬头对上姐姐复杂的眼神,又深深地把头低下,没有给允之任何回应。
允之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感情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连圣人都无法将之参透,何况是他!
就在三个人都沉默的时候,熙祥押着莫语的贴身丫头暖儿进来了,一进到房间,暖儿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到莫语脚边,拉住莫语的裙角便要求情。
“二小姐,是我一时糊涂,我表哥生性好赌,欠了很多钱没法还,别人就说要斩了他的手替代,我早已与他情定,发誓过非他不嫁的,又怎么能见死不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糊涂的拿了王小姐的钱替她害您和王爷的。”
边哭边说,那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莫府一等大丫头的风光与伶俐。
莫语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拉住她裙角不断磕头的暖儿,她曾经把暖儿当做最好的姐妹,哪知却遭如此陷害。
“二小姐,求您放过我吧,我以后会改过自新的,愿为小姐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吧…”
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可怜,但是此时在莫语眼中却是如此虚伪,她爱的人死了,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人出卖了她——世界如此可怕和肮脏。
见莫语不说话,他冷冷地对暖儿说:“你可知道对王爷下药是什么样的罪?你就那样想死?”
就在这时,莫语终于开口了,她转头对上允之气极的眼,有些许祈求地说:“王爷,她是我的丫头,我没有管教好,冒犯了王爷,请王爷将她交给我处置可好?”
允之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但还是点头表示应允。
只见莫语一脚踢开跪在前面的暖儿,恨恨的说:“我放过你,那老天有没有放过我?既然你可以为了男人来害我,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那我就给你很多男人!”
凌厉地转头看向门外“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然后卖到青楼去!她身上的钗环也给我卸下来,如今她不是我的大丫头了,不配戴这些东西!”
说完又两个小厮进来就要把暖儿拖出去,暖儿拼命挣扎着,求着莫语,莫语只是转过背去不看她,命令小厮马上把她拖出去。
忽然间暖儿静了下来,她挣开被擒住的双手,颤抖地指着莫语冷酷的背影说:“没想到你一点情分也不顾,居然要把我卖到那地方去,很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自己走了出去。
莫语没有回答,但是此刻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爬满泪水的小脸出卖了她的心。
此刻的莫语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淡淡地对允之说:“王爷,华哥哥的遗愿还请王爷多费心。”
允之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想让她止住源源不绝滚滚而下的泪珠,却发现那只是枉然。
再转头看看依旧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定在原地的莫言,心中有百般滋味却不知如何道出。
只见他吩咐熙祥:“彭公子和王小姐终究不是莫府的人,还是得送回彭府发丧,你去给彭老夫人和王老爷报丧,另外,加强对莫府的警卫。”
是了,他原先是微服私访来调查,现在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而且王老爷的独女又死在了这里,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威胁到莫家人的安全,所以索性公开他住在这里的事实,加强警卫。
熙祥领命出去了。
看着莫言莫语二人狼狈的模样,允之心中有多少的心痛和自责——他觉得是他的到来给她们带来了灾难,若不是他,姐妹二人也许还是过着单纯快乐的生活。
但是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皇上的嘱托,命运的安排既然如此,一般人又如何能抗衡。
他上前去劝了半天,好不容易劝说莫言回房梳洗休息一下,他实在是见不得她无助孤单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死死抱住彭林华尸首不放的莫语,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执意不肯放开彭林华,熙祥已经带人来准备给彭林华和王小姐装裹了,但是莫语始终不肯放手,这可怎么办。
不管允之怎么劝说,莫语就是不为所动,到后来莫言都又折回来一起劝说,但是还是没用,允之看着彭林华渐渐僵硬的躯体,知道不能继续这样僵持下去。
他对莫语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强行把莫语打横抱起来,莫言见状也赶紧来掰开莫语死死抓住彭林华尸首不放的小手,好不容易才将她和彭林华的尸首分开。
任凭莫语怎么挣扎,允之不管不顾她拼命地捶打,径直把她抱回了她的闺房,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回到房里,莫语也不挣扎了,只是双目无神呆呆的样子,允之吩咐侍女为她梳洗沐浴便出去了,莫言也自取梳洗。
再次来到彭林华他们去世的那个房间,熙祥已经带人把彭林华和王小姐的尸首装裹好送回去。
见到允之进来,熙祥行了个礼,把彭林华拼死才得到的锦盒和王小姐从她父亲那里偷来的钥匙呈了上去。
允之接过东西,思索了片刻便说:“未免横生枝节,我这就去要其他的两把钥匙,拿到之后你快马加鞭护送回去呈给皇上。”
熙祥低头答应,允之便往莫言莫语房里去了。
去到莫言房间,房门开着,莫言正要走出来,低头急急走路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允之。
对上允之的眼,莫言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故作坚强地逼回。
她低头行礼,把钥匙递给允之,不让允之见到此刻她通红的双眼,允之见她这样,心中的酸楚几乎淹没,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
莫言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让人心安的味道,却不得不将他推开:“王爷请自重。”
被她猝不及防地推开,允之的心几乎痛毙,她那样把头低下,几乎要埋进胸口里,他们么看到彼此脸上的不舍和心痛。
允之看着她,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低着头,半晌,在两个人以为世界都沉静了的时候,允之忽然抬脚就走,向着莫语房间去了。
莫语刚刚梳洗妥当,小脸还是没有一丝血色,看到允之来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允之将来意说明,莫语也只是淡淡地吩咐侍女去找,父亲在世曾嘱托过她要好好保管这只实为钥匙的金钗,虽然当时她不知道为何父亲一再嘱托,对一支金钗如此紧张,却也将它好好收藏着了。
她房里的衣裙钗环一贯都是暖儿打理的,多数是放在妆台上,只有这支金钗是她锁在一个金边镶玉的首饰盒中,钥匙也亲自拿着,现在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