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笑话
苏姨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这么多年来,越大老爷就没见她落过几回眼泪。
见状,越大老爷先是一愣,然后满心都是怜惜,因为越四夫人的到来而升起的那点不快一下子就抛到了脑后。
“玉娘?玉娘这是怎么了?”越大老爷也不忌讳房里的丫鬟婆子,大步走过去将苏姨娘抱入怀里,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为她擦眼泪。
“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伤心成这般?”越大老爷一迭声问道。
见苏姨娘光落眼泪却一句话都不说,越大老爷锐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一旁的丫鬟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姨娘怎么会忽然伤心成这样?”
那丫鬟被越大老爷吓了个哆嗦,她嘴唇嗫嚅几下却不敢说出话来。
越大老爷想了想,他低头,下意识地就问苏姨娘:“莫不是大夫人为难你了?玉娘不用怕,你与我说,我定然给你讨回公道。”
苏姨娘流着泪摇头。
“不,不是大夫人。”她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瞧了顿生怜惜,“老爷莫要责怪夫人,并不是夫人,是贱婢、贱婢自己一时、一时有些难受而已。”
“不是说不要说‘贱婢了吗?”越大老爷沉下脸,却又满是无可奈何。
“贱、婢妾”苏姨娘一时有些懵了。在越大老爷沉沉的目光里才改口,“老爷,我、是我自己不好。老爷莫要错怪夫人。”
越大老爷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姨娘默了默,抽抽噎噎好一会儿,这才收住了泪意。
这个中,越大老爷都极有耐心地等着。
苏姨娘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红着一双眼,冲越大老爷展颜一笑:“让老爷瞧了一场闹剧。”
“怎么会?”越大老爷哈哈地笑了一声。他最是喜欢的就是苏姨娘娇娇柔柔的,关键时刻却能收得住自己的模样。只道,“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地就伤心成这样。可叫我好一阵担心。”
苏姨娘先是脸红红地笑,随即眼里闪过一抹受伤。
“老爷出去的时候看看见了阿颐?”苏姨娘问道。
“自是见到了,我还与阿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越大老爷道,接着又说。“阿颐与云阳侯世子年纪相当,趁着云阳侯世子在这儿,让阿颐好好与他学习,交个朋友,对阿颐以后的路也好走些。”
苏姨娘听了这话,抬眸凝视了越大老爷一眼,眼里蓦然又冒出了泪意。
“老爷这般为阿颐打算,若他知道了,该有多高兴?”苏姨娘素手捻帕。飞快地拭去脸庞上的泪珠,眼里是说不出的忧伤,“都是我。是我害了阿颐,辜负了老爷的一番心意。”
越大老爷不解。
苏姨娘接着道:“江家大公子邀云阳侯世子去南海拜观音,云阳侯世子就邀了阿乐,还有三房的阿琪,就连梧桐苑的蒋公子都在应邀之列。”
苏姨娘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阿颐他早早地就知道了这消息,还曾兴高采烈地来与我说能跟云阳侯世子一块出游是他最大的荣幸。阿颐那傻孩子,暗地里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可没想到、没想到云阳侯世子根本就没想过让阿颐去”
想到儿子受的委屈,苏姨娘哭成了个泪人儿:“论仪容、论气度、论才华、论品行,阿颐他哪里差了?哪里输给别人了,他和阿乐都是老爷的儿子,为何他就过得这般憋屈?他才是越家的公子啊,可最后却连梧桐苑里的一个外人都比不上。”
这一切,莫不过只因为越文颐是庶出。
越大老爷面色也不好看。
越文颐是他的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性子稳重行事妥帖又孝顺,越大老爷对他寄予了深重的希望。他这几个儿子女儿,越大老爷最是看重越文颐,就连嫡子越文乐都得排后,
越大老爷不由得想起方才在门口越文颐说起不去南海时神色的僵硬,当时他还以为是越文颐为了多争取时间看书,却又怕他责怪不和云阳侯世子打好关系才生的尴尬,却没想到内情是这样的。
越大老爷一面安抚苏姨娘,一面怒道:“阿乐也一点事儿都不懂,竟然也没帮阿颐说几句话。”临考在即,若是能一同到南海拜拜观音,求菩萨保佑,多分希望高中岂不更好?
苏姨娘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当年若是依了夫人的话,将阿颐放在夫人膝下养大,旁人也不会这般看清阿颐了。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阿颐啊。”
越大老爷听到这话,却是神色一顿——
话说这头,越三夫人甄氏正在同周氏说话,就有小丫鬟说越四夫人来了。
甄氏挑挑眉,顿时抬眸望了周氏一眼,笑道:“可是来了。”
周氏也笑,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方才的话题,各自端起茶碗喝茶。
越四夫人一进来就看到两人对面席坐,好不悠闲地喝茶吃点心,越四夫人心里赌得更厉害了。她以手抚了抚鬓脚,未语先笑:“哎哟我说二嫂嫂、三嫂嫂可真是会过日子享受呢,可我这一大早地就险些跑断了腿才到了这儿。”
甄氏微微一笑。
“四弟妹也是,一大早就说玩笑话。”她瞥了一眼脚下如生风的越四夫人,笑道,“我瞧着四弟妹眉目明亮,脚下如有神,可是精神这呢。”
越四夫人就笑。
她径直走到案几上。有眼色的小丫鬟顿时搬了绣墩伺候她坐下,又斟茶上了点心。越四夫人一连喝了几口茶,这才对周氏道:“本以为二嫂嫂在暖心阁我便去了暖心阁。不曾料想没见到二嫂嫂却见着了阿芝。这丫头,不过一段日子不见,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若非周氏早知道了暖心阁发生的那一幕,恐怕也以为越芝怎么冒犯了越四夫人。
见周氏只微笑却不说话,越四夫人就道:“我不过提了那么一句家里有几盆春兰,没诚想阿芝这孩子,竟然就要让人跟了我非得把春兰搬回来。”
越四夫人捂了嘴直笑:“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若是旁的什么我二话不说定然直接送给她了,可这几盆春兰。可是我家老爷的眼珠子、手中宝,就连我寻常也碰不得,阿芝这孩子说要,我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的话一落。甄氏就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越四夫人。
越四夫人见状心里底气更足,她叹了口气转而道:“不过若若是阿芝真喜欢,我回去好好同老爷说说,让他让出一盆给阿芝。”
“这孩子,年纪小小地就没了爹,也是怪可怜的。”
周氏终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她放下手中的茶碗,斯条慢理地站起来,素手轻拂着衣裙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四弟妹你这是何必?阿芝她年纪小,言辞就算有所偏差。可心里还是个敬长爱幼的好孩子。四弟妹你也是为母亲之人,为母则慈,若是旁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地说阿燕。你作何感想?”
周氏衣饰端庄素雅,乌发高挽,面容姣净如月,自上而下地瞥了越四夫人一眼。明明还是这个人,明明还是这张脸庞,越四夫人觉得这一刻的周氏威严无比。越四夫人心里发虚,她的手藏在衣袖里紧紧地攥了起来。耳边里传来周氏的声音:“别说不过几盆春兰了,就算是鱼凫天骄、甚至是天赐荷,花房里也多了去了,阿芝又怎么会为了几盆春兰和你强气?”
“身为长辈,却为了逞口舌将小辈的名声都要葬送。”周氏看着越四夫人,慢慢道,“四夫人,怎么说,阿芝她也是喊你一声‘四婶婶’的人。”
周氏的话一字一顿,重似千均地掷下来,越四夫人一下子有些呆住了。
周氏却没有再看她,只转头对甄氏道:“今日就且到这儿,我先回去了。”
甄氏点点头,命令心腹婆子送周氏出去。
越四夫人目瞪口呆地坐在绣缎上,片刻她反应过来,一张脸又黑又红又紫,色彩斑驳,煞是好看。
“三嫂嫂,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甄氏目光复杂地望了越四夫人一眼,点点头,同情道:“二弟妹素喜兰,二弟便命人收集了许多珍稀名贵的品种养在花房里,不过不是家里的这花房,而是在西郊的千禧园里。众人皆知西郊千禧园,可却极少人知道,千禧园是记在二弟妹名下的。”
千禧园!
越四夫人只觉得脑袋里一片嗡嗡嗡的乱响。
越四老爷的那几盆春兰,不就是费了大劲儿从千禧园里买出来的?
先是被一个小辈呛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又被她从前就瞧不起、如今还成了孀妇的周氏狠狠打了脸。
越四夫人只觉得她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裙角却绞住了几脚将整个几子都绊倒了,茶壶茶碗扑通扑通地滚袭来,茶水飞溅,撒湿一地。
甄氏眼明手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没让茶水溅湿衣裙,不过越四夫人就倒霉了。春衫浅薄,她那身浅紫牡丹百合缠枝掐花的罗绫纱就被泼了个正着。黄色的茶渍印在纱裙上,那么巧地湿了正中的一大片,远远看上去,就像裙子上印上了某些不明液体。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不自主地就耸了耸肩,甄氏有些担心地望了越四夫人一眼:“四弟妹?”
越四夫人愣愣地望了裙子上的茶渍,心里又羞又怒,她失控地尖呼了一声,用力推开甄氏猛地就冲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