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八十章 两面回忆
“你,——死不悔改!”灰衣人重重“哼”了一声,“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跟那魔头讨好卖乖!”
黑夜蝙蝠摇头苦叹:“你死倒是容易,那也只消祖爷动动手指头,他手下那些贼子便会立马毫不遗余力地办了。但是,你可曾想过,那时若死了,大仇谁人来报?你要让所有人都白死吗?”
“我……我……”灰衣人一时语塞,心想:是呀,要是那时候真死了,茫茫尘世,爹娘还有乡亲们的血仇更有谁人来报?难不成寄望老天爷继续刮风下雪,将他们都吹死冻死么?
“你也知道不能就那样白死了吧?”顿了顿,“我跟祖爷走,是因为那些害我父母的仇敌见了他都像是见到了天神一般,无不惧他威严,对他顶礼膜拜。当时我便知他定是个极有本事的大人物,若是跟了他,不愁报不了仇。何况,他还答应,只要我一心顺从,就会放了你们。咱么村里只剩下咱们几个了,再也经不起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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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虹在一旁只听得好笑,暗道:“难道那魔头便不是害你爹娘的凶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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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答应了你?他要是答应了你为何还纵容手下猫狗杀了我爹娘,还要当着我们的面对嫂嫂动手动脚,欲行不轨?那群恶贼!”灰衣人连声问责。
黑夜蝙蝠神色不安起来,愧道:“祖爷有自己的规矩,或是……或是以此断了我的念想。嫂嫂虽然不忍受他们之辱而撞了柱子,但是祖爷最后不是履行承诺放了你们兄弟俩么?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甘愿跟他走?”
“哼,居然还把那魔头说得跟神仙菩萨一般的好心肠,你可真是我白家的好儿孙,好给我们长脸呀!”灰衣人冷瞪着他,言辞神色间尽是嘲讽。
“我,——你不了解祖爷,我跟了他这么些年,知道他不是那种嗜杀成性之人,不过是底下的人张狂了些,长年在外面东游西荡,四处乱杀。而他,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样貌,不得已才在每个月的十五害些个年轻女子……”
灰衣人疾步上前,冷哼道:“哈哈,为了维持自己的样貌?他的年纪比你我还小,咱们尚且不惧年衰,他又何来维持?嘿嘿,每个月的十五害些个年轻女子,说得好生轻巧!哼,我白云遥当真是昏了头了,你跟了那魔头这么多年,干的坏事还少了?如今,你黑夜蝙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响亮得很呀,人说‘一魔阎心,倜傥多情,率下四将,冷媚妖禽’,四大护法弟子之一,你的地位可是不低呢!跟你做兄弟,白某人真个脸上添光得很!”冷嘲热风,言锋辞利,直逼入心。
黑夜蝙蝠摇头暗叹:“你怎知祖爷年纪比我们还小?是了,当年所见,祖爷确实看着比我们弟兄都年轻,而且江湖上多是这般谣传,但是他们如何知道,祖爷已经……”又闻他讥讽言辞,眉额间不禁闪过一丝苦涩神情。是呀,四大护法入室弟子之一,虽然其他三个自幼蒙他收养,入门早过自己,名号排在自己前面,可是要做到这老四,又有谁人知道,日日夕夕、岁岁年年,须得付出多大的努力?自那晚以后,做事尽心尽力但求不出一丝纰漏,谒见要卑躬谦谨不得有丝毫言语面色的冲撞,练功必须得练到手脚俱废,哪怕是不吃不喝,眼不交睫,昼夜不寐。这一切,都是因为要在他手底下吃得好谋个好位置,弱肉强食,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比旁人强,比旁人多才能干。何况,血海大仇一天不报,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静下来,脑海中尽是爹娘乡亲们呼天抢地的哀叫恸号,每日由晨入暮,这等活着受折磨,更胜过去死。只是,自己吃的所有苦头,也只能每每偷闲得空,熄灯躺在床铺上的时候独自忍受,品尝!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更有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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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兰仰面对着皎月,白皙的颈脖露了出来,透过银辉,脂乳相交,蕊绽花开,艳溢香融。听到灰衣人跟黑夜蝙蝠的对话,她不由说道:“‘一魔阎心,倜傥多情,率下四将,冷媚妖禽’,似乎听谁提起过。嗯——”捶了锤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的,想不起来了。想来,那个‘祖爷’定然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也不晓得年纪到底是大还是小,若是小的话,干么还叫祖爷?咦——?我想到了,他肯定是王公贵胄之子,或者是将门之后,所以有权优势,再不然就是哪座大山里面山寨里的小大王,旁人都怕他!”斜眼一瞟,却见惊虹双眼迷离,不禁恼道,“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月光之下,惊虹望着她的脖子,竟而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绰约娇羞的白衫女子,不过那是在十五的月色下……
惊虹跟爹娘等人过完自己十五岁的生日,深夜里跟那女子追逐嬉戏。两人跑得累了,女子便驻足喘息,纤指撩拨贴黏在脸蛋儿上的几缕青丝,自袖中取出一条金黄色的丝绢,却是苏州琥珀蚕茧缫丝织成,丝质坚韧带琥珀光泽,上面绣着一朵荷花,别有雅致,正要擦却渗出的香汗,忽被惊虹一手“接”过,便轻轻点点地在她脸面、香颈上擦拭起来,格外耐性细心。惊虹打趣道:“林姐,你的功夫荒了几日就已经不行了。看看,这才几步就累得出了汗,明日你可得早早起来陪我去练功,不许再赖床偷懒,听到了没有?”
那美貌女子便是殷林了,她听惊虹说自己惫懒,不免一羞,本是微微泛红的脸颊更添粉润,当下赧然一笑,说道:“好呀,今夜是您老少庄主的生辰,凡事以你为大,你说什么小女子都只得应承了!”顿了顿,两手一叉腰,惊呼道,“哎呀,我也是该练练了,不然再过几日吃得重些,拳脚不利索,姐夫考较我功夫来时,又该说了!”忽地抢过自己手绢,笑道,“不过,你追着我,我才答应你。”说完便往后一退,如燕般翩然掠去三丈。
惊虹摇头笑道:“说你偷懒还不信,轻功落了一截了,竟敢在我面前耍耍,还不束手就擒!”兔起鹘落间,便奔到了殷林身后,不待她觉察,两手将她拦腰抱住,嘴里贼笑道:“怎么样,林姐,你这回该不会再耍赖了吧?”
殷林几番挣不开,狠狠跺了跺脚,哭哑道:“好啦好啦,算你赢了,这次我不耍赖了行吧?快放开我!”殷林自幼与他打闹调笑惯了,这回却不知怎么的就慌得紧,一颗心怦怦直跳,涨红了面央乞。
惊虹也是跟她玩闹,见她服软认输了,也就不再折腾她,手一松将她放了。
只是这松手之间,殷林似乎感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丢失了一样,竟而微微失落。
惊虹转到她面前,凑近问道:“林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