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人看来,秋山好古是一名标准的武士,是他们大和民族杰出人物的代表。
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皮肤白皙,有相当的西方白种人特征。
他聪明好学,积极上进,凭自己的努力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骑兵,可谓惊才绝艳。
他喜欢喝酒,豪爽不羁,洒脱任性,更有慷慨大气的风范。其不拘小节,不爱洗澡,浑身臭烘烘的也没有任何的不适,这简直就是一名从战国时代走出来的武士样板。
至于其毫无道理的屠杀旅顺数万无辜平民的做法,在日本人看来更是英勇果决的典范。不敢杀人的武士不是合格的武士。不敢乱杀人的武士,同样不配成为日本军人的榜样。
这样一个被他们当做军魂捧上神坛,载入史册,受到亿万人敬仰,更特别拍出电视剧来纪念的伟大代表,今天却将踏上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在此登陆的海军陆战队中队长龟田大尉气喘吁吁的赶来,对秋山好古毫无掩饰的做法感到极为不满,大声劝阻:“少佐,你这样做太危险了!敌军可是有很犀利的火炮,不能给他们袭击的机会啊!”
秋山好古不在意的挥舞马鞭:“这还隔着三四公里的距离呢。那种很远就一炮命中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龟田君,我们进攻的路线准备好了吗?”
龟田低声嘟囔:“该死的陆军疯子!”
郁闷的使劲一甩脑袋,指着上游大约两公里的地方道:“越过那条之流,河水相对比较平缓,就算不用浮桥,马匹也是可以直接泅渡的。但是我不建议那样做,对面的家伙在那边建立了不少高高的战壕,我们侦查的时候,有很猛烈的子弹打过来。”
秋山好古不但不感到沮丧,似乎有困难才能让他提起精神,饶有兴致的问:“那么有没有可能用火炮直接炸开?”
“非常难!”龟田大尉摇摇头,“以我们的判断看,其厚度跟城墙一样,混合沙子的土层能够阻挡一切炮弹的轰击。少佐,最好不要异想天开,我们还是稳步进攻的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骑兵的宝贵时间不能浪费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等候中。突破不可思议的防线,才是我们要做的。请龟田君费心,准备佯攻的事情吧。”
秋山好古像是在商量去哪一家居酒屋一样的轻松口气,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随意下命令。
龟田大尉一口气堵在胸口,鼓了好几次,终究没有发作出来。他狠狠地一跺脚,猛地转头:“我去联络你们的登陆部队,那种冒险乱来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秋山好古遗憾的摇摇头。
没过多久,东京第三联队长木村有恒中佐气急败坏的赶过来,大声呵斥:“秋山你这个混蛋!难道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等我们大队上来吗?没有炮兵和步兵的掩护,你打算牺牲多少宝贵的骑兵来试探敌人的火力?他们有很多的速射武器,知道吗?”
秋山好古无谓的耸耸肩:“那种靠不住的格林机关枪,没有传说中那么利害嘛!我不知道第五师团那些家伙是怎么被吓破胆的,那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中佐,既然您已经来了,那么我们立刻就进攻好不好?”
“不行!坚决不许可!”
木村有恒严厉的呵斥,但看到对方浑然不觉的摸起酒壶往嘴里灌,无奈的直摇头:“对这样一个随时都喝酒的混蛋,恐怕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他咬咬牙,果断下令让刚刚登陆的部队快速赶过来,哪怕只有一个中队也好,关键是把两门70mm野炮推上来,尽可能加强一下这里的重武器。能够让他们一点情报都摸出来的敌人,是异常可怕的。
龟田大尉的海军陆战队和工兵小队也只好加入到准备作战的工作中。半个多小时后,两股步兵加起来近五百人,间隔一公里多,分别选定一处河岸,突然冲出去,开始修桥!
“鬼子要进攻了!”
观察哨的喊声立即传遍防线。杨浩亲自带领的一连迅速投入第一道战壕。在他们后方,多达上千人的预备役随之动作,呼啦啦散入深沟高垒之间,紧张的举枪瞄准对岸。
担任他们班排长的,都是上次跟着在洞仙岭和平壤城打过日军的那批人。三百多人转入正式编队后,承担起整整三千人规模的扩充力量的骨干。说起来,有点单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杨浩一共就这么一个营的老兵,还是经过一次扩充的,半年内连续两次扩军十倍的话,整体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在随时可能面临激烈战斗的时候,那种风险他不敢冒。
因此,第一营的步兵编制不动。新增的三千人随之扩充,哪怕以一个营给一个连打下手,也好过他们在一群没经验的新军官领导下闹出各种漏子。
如今的杨家军,规模已经扩充到超过3300人的一个团规模,还超编好几百。这场战斗,将是检验他们训练成果、迅速锤炼成熟的绝好机会。
杨浩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遍战场每个角落:“全体注意,没有命令不许开火!新兵注意观察老兵的动作,让他们修桥。各连排精确射手可以定点清除有威胁的目标,所有人小心隐蔽。”
他自己不可能再挨个地方去安抚,经过一场战斗的老兵,和一营的军官士兵,临场充当起教师爷的角色,左右拍打新兵让他们放松。
新兵手中全是清一色的莫辛纳干卡宾枪,也就是国产53式步骑枪。是兵工厂建成之后,制造的第一种制式武器。
这家伙完全符合现阶段工人、士兵一水儿生手的条件。所有工人是刚刚从扫盲班出来,从传统手工艺者向产业工人转换的过程中,摸索着使用在这时代太过先进的机床。
从一堆已经轧制好了的枪管粗胚开始,深孔加工、拉膛线,铣外圆,切割修型。所有零部件做工说不上精致,但胜在工艺简单,反复折腾几千几万次总能练出来。
士兵也是如此,刚刚从文盲转为半文盲或合格,从小没摸过机械的手也玩不了太精密的枪械。莫辛纳干这种家伙最适合他们上手,另外皮实耐操,也是一个极大的优点。
7.62x54r子弹的生产也是这么一个路子。别说什么落后不落后的,能保证量产的尖头弹都合格就是一大胜利!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如今的兵工厂一个月能生产出百万发子弹。而济南的官方兵工厂,连十万粒都做不到,已经先进的太多了。
老兵和军官们对提携后进的活儿也学顺溜了,熟练地叮咛:“不用紧张!咱们手里的家伙比小鬼子的好使!你们头上的钢盔他们也打不穿,安全滴很!实在人多,边上还有机枪压着,那家伙,一打突突突的,顶一百条步枪,管保他们变成蚂蚱也蹦跶不过来!”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个比喻,农民出身的新兵格外喜欢呐。
转头看看不远处一个个堡垒中隐藏的大家伙,他们的心中满满的熨帖。有那玩意傍身,自家不用愁哇!
分散在阵地中的老兵和精确射手,开始以冷枪猎杀对岸的工兵。
全部装备四倍定焦瞄准镜的莫辛纳干狙击步枪,在两百米外可以精准的命中直身站立日军的胸膛。秋山好古开始还以为他们沉不住气乱放枪,但很快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随着枪声,不断有士兵惨叫着跌落水中。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道:“哎呀?居然可以打得那样准吗?果然有一定的素质,但是,这样似乎还不够吧?他们的炮兵呢?”
传闻中的内容,他都希望一一印证清楚,然后才能决定进攻怎么个打法。如果有,那就正好给他提供了突袭的目标,如果没有,那么进攻更加轻松一些不是吗?
在这种水势平缓的河面架桥,尤其是修复之前的木桥,日军工兵比较有经验。
他们甚至从船上卸下来大量的木板铁钉,这时候只要在仍然完好的桩子上固定,就能迅速的向前推进。这个速度,看上去很快。
吉利河汇聚之前的支流不足百米宽,秋后季节没有太多雨水,河底平整多沙,深度一般。海军陆战队的侦察人员泅渡过,穆洪的海匪也多次从这里过路,摸得非常清楚。就算没有桥,顶多炮兵难过,但骑兵却一定可以过去。
不断射击架桥工兵的冷枪引来激烈的报复,龟田大尉的士兵立即扑上去,依托滩头河堤开枪反击,以几个班轮番集火攒射,打得对面隆起的堑壕噗噗作响,烟尘乱飞。
精确射手不动声色的转移阵地。
二十分钟,两道桥梁修复过半——其实就是铺木板砸钉子的功夫。源源不断的门板从周围村子里抬来,简单快捷。水下又能站人,比搭积木也慢不了多少。
新兵们心脏提到嗓子眼了,这样的距离了还不开火?难道一定让敌人冲到眼皮底下不成?
眼瞅着他们呼吸急促,似乎要绷不住劲,四组火箭筒不声不响的从后面猫腰上来,两枚一组再三瞄准,猛地扣下扳机!
“轰轰——!”
两段桥梁从中间靠对岸的地方被齐腰炸断,破碎的木板呼啦啦来了个天女散花。
秋山好古噌的跳起来,惊叫道:“这是什么炮?!后面居然拖着烟气的,难道是火箭?”
战舰上使用的信号火箭并不稀奇,但用来打仗就很不可思议了。关键是,离着那么远,打得还那么准!
不但摧毁了桥面,甚至连桩子都炸碎,他们不但前功尽弃,再赶工的难度立即提升。
木村有恒马上命令中队士兵投入对岸射击,同时调集上来的两门小炮开火轰击堑壕,砰砰啪啪的爆响和沉闷的爆炸声开始震动平静的河水。
海军陆战队的士兵趁机一边开火,一边呼啦啦的下水在桥的两侧往前冲。
秋山好古从地上一跃而起,上马之后一声唿哨,率领带队从山岭的北侧冲出去,直接越过两道浅浅河沟,直冲到上游五公里外的村庄。
顺着河岸,一溜儿七八个村子几乎连成一片,沟通村落的主干道上,横七竖八堆满了石头沙包、木头瓦块,甚至还挖掘出大量的陷坑。不要说骑马,步行都别想轻易的通过。
一夜之间,日军在忙碌,杨浩也没闲着。他把能够给日军添堵的招数全都用上了。
侦察兵前出溜达一圈后回来报告:“少佐,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街道全部堵塞难行,恐怕要费很大劲才能过去。”
秋山好古脸色一沉,马鞭在空中扫出一声呼啸:“炸毁房屋,强行突过去!然后,放火把它们全部烧光!”
“哈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