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我们连 > 第 102 章

    102. 第一百零三章  退婚(二)

    回来的路上,又过何庄村,刘宏伟懵然想起四年前挨打的一幕。想一想,今非昔比:“今天要到何支书家门口转一圈,说不定能碰上何支书,看看他今天还有没有昔日的胆量。”主意已定,他把自行车的车头一掉转,去了村里。

    何庄有很大的变化,好多人家翻盖了新房,泥坯草房很少见了。何支书昔日神气派头还在,尽管何家大院破旧了很多,依然显出不一般。左邻右舍的房子无论新旧,都难以压过何家大院的派头。

    原来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掉了漆,上面贴的年画也被撕坏,显得破破烂烂的。红砖墙和大门上有很多人用粉写的字,是骂人的话,而且骂何支书的比较多。这事儿刘宏伟小时候没少干。大队干部和村里干部欺负人,小孩打不过他们,在他们家的墙上写上某某某是个大王八。某某的爹是个老叫驴,某某是个驴日的,而且是美国黑人大叫驴等词语。那年,刘宏伟半路截住何梅香,被她哥狂揍一顿,刘宏伟在他家的后墙上写了一个黄色谜语骂他,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走到何支书家门口,刘宏伟故意拐个弯,到他家院落后面,果然看到那句话还在:“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活动,其乐无穷。”尽管经过几年风吹雨打,颜色已经暗淡,但依然清晰可见。估计欣赏的人比较多,旁边还有不少类似的留言批注:“抱着头,搂着腚,一股一股往里送,这是干啥哪?”

    “13清,14混,15就能人做人,不信问梅香”

    “何秃子是个大狗熊,何梅香是个大叉叉。”其他还有更露骨淫秽的语句,让人不不堪入目,这里简直成了宣传性文化的橱窗。刘宏伟想过去擦掉,想一想算了。怎么擦,哪里总会留下一片痕迹,不如不擦。

    刘宏伟听到院子里是何支书和他老婆的对话:“屋后有人,不知道是干啥的,你去看看。”接着是何支书的脚步声。刘宏伟急忙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正好和何支书在门口碰个正着。何支书穿一身破皱西装,身上背个粪筐,里面是一些牛羊吃剩的草渣。他惊恐的看看这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人,一时没有看出谁来。何支书明显老了,不骑自行车了,身上却背个粪筐,很滑稽,很别扭的感觉,这与几年前那个浑身衣服油光锃亮,走路头仰腰直,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不不离身,光头亮的连苍蝇蚊子都站不住的何支书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何支书怔怔的看看,醉眼朦胧:“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到我们家干啥?”

    “何支书,我是前刘庄村的宏伟,和梅香是同学,你不认识我了?”

    何支书面部表情很不自然的抽搐一下。“你不是去当兵了,咋在这儿转悠,是不是转业下来了?”

    “没有转业,我是探亲回家看看。”

    “哦,我说,咋有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我们家转悠,这就放心了。宏伟,你当兵走了几年了,混个啥职务,排长?连长?”

    “我既不是连长,也不是排长,还是大头兵一个。”

    “咋混的,小。出去几年了,连个排长都没有混出来,糟蹋了这个机会。没有提干能转个志愿兵也行,总不能到部队当了几年兵,混几套军装回来,还得回家来种地,你心甘啊?”

    “我是不甘心,可是部队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能不能进步要靠领导定。我没有三斗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

    一说到三斗,何支书满脸的兴奋:“三斗那孩子,杂面肉包。看着不咋样,也没有点文化,可他就是有懒福。一到部队被保送进军校,真是让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你们俩个不是在一起吗,现在咋样了,估计该提连长了。”

    刘宏伟不想当戳破真相,特别是当着何支书的面。笑一笑,把话题叉开了。

    农村实行承包责任时,土地都分到家家户户,大队和村里的干部不再像以前那样威风,也不再像以前随便那样吃喝。他们那点工资是每年各村上交粮食换来的,也不敢多给多要。老百姓过日子自由很多,农闲外出打点工,做点生意挣点钱,日子过的红火起来,不在像以前那样处处看着大队干部的脸色办事儿,也不再像以前大事儿小事儿都要去求大队干部。只要不干违法的事儿,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何支书也放下架子,去地里犁地播种,拉粪除草,每天也是一滴汗珠摔八瓣的干活儿。你不干,家家都有地,谁也不会放下自己要收割的庄稼过来给你干。没有了权利的何支书像一个从被别人从王位上赶下来的狮子,威风不在。心理很大的失落,心情格外的脆弱,时时处处感到人们对他的态度都是轻蔑和无视,有时候人们勿意间的一句话,他听来就是对他故意的故意伤害和诅咒。

    梅香嫁给三斗,这件事儿让何支书几年的压抑的心情得到抒发,感到脸上十分的光彩。女儿嫁给一位军官,这在十里八乡是个非常让人眼红嫉妒的事儿,也让何支书非常为之得意。如果刘宏伟今天告诉他三斗只是士官,不是军官,估计何支书顶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会把他打倒。

    刘宏伟不想和他计较,也不想去报复这个曾经让他多次发誓要杀的人,看着梅香的面子,看着三斗的面子,不能这样落井下石。沧海桑田,时间的轮回是最好的报复工具,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时候他能不能经受住的折磨,能不能抗得住,就看他的造化了。

    “是该提了。人总是要进步的,不会原地踏步。”刘宏伟笑道。

    何支书一脸的得意:“快提吧,早日提个营长,团长的,我们家梅香就能随军到部队了,不用在家种地拉粪了,到时候我也能到你们部队看看你们几个。”

    刘宏伟笑笑:“好的,何支书。你要是到部队,我请你喝酒。北京的二锅头,河北的刘伶醉。你去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中,到时候我们三斗请客,你一定去陪客。”

    和何支书告别,看到他背着粪筐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刘麦囤依然墙蹲在家门口,嘴里叼着一根芒果烟,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兰商河,刘宏伟回来眼睛身身子动都没有。刘宏伟当兵几年,每每想起家乡,想起父母,这个画面都会立即浮现。他知道,别看大爷没有理他,内心一直在等待儿子回来。

    张大妮在院子里坐着看到儿子推着自行车回到家,赶紧站起来“你儿回来了,我给你做饭去。”

    刘宏伟搬个椅子坐在大爷面前,掏出一棵带把的驰鹿,给他点一颗烟。刘麦囤不想抽,他是不舍的抽这么好的烟,几块钱一盒哪。他抽的芒果才几毛钱。看着大爷美滋滋的吐出烟圈,刘宏伟把一路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大爷,我今天把婚退了,停几天他们家把小礼送过来。”

    刘宏伟以为大爷听说退婚的消息很惊讶,很激动。没有想到,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说:“这事儿你看着办,只要不出事儿就行。你大了,大爷老了,该你做的主你做吧。”

    “好的,大爷。我会把这事儿弄好,不留后遗症。”

    饭做好还没有来得及吃,王雁来了。一进门咋咋呼呼喊上了:“三兄弟,你这个混头货,你今天是不是发神经了?是不是啊?你这是干啥?”

    张大妮问王雁:“侄媳妇,你这是咋啦?跟谁生气?”

    “谁,您儿子呗。你问他今天干的啥好事儿,他今天把婚退了。我叔我婶儿不答应,和我妹妹王青吵架,一着急一生气喝了农药,现在在公社卫生院抢救哪。”

    刘宏伟有点吃惊:“嫂子,真的假的,人没有事儿吧?”

    王雁说:“这种事儿能骗你吗,现在人还在医院。幸亏药是过期的,我叔喝的也不多。要不然,真要是为这事儿把命送了,你说你咋办吧。我叔是真心喜欢你,你却这样对待他,你这不是故意难为你嫂子,办你嫂子丢人吗?”

    “这不能怪我,是你妹妹听说我今年复员回来,非要和我退婚,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一棵树上吊死。退就退,谁怕谁。”刘宏伟明知道啥事儿瞒不住王雁,故意把水搅浑水乱中取胜。

    “你就编吧,编吧。你当了几年兵,啥都没有学会,就学会编瞎话了。王青是个柴火妞,没有出过门,心眼都是实心的,哪能耍过你。你说啥当然都信了,你戳她,她就急眼。我看你是故意逗她急眼,你就是想退婚,我还不了解你啊。”

    “嫂子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想退婚,我是想结婚。没有想到她还是看不上我,要知道这几年她一点没有变,看不上我,就不该定这门亲事儿。”

    “说啥话哪。王青刚开始是有点意见,可是后来我们劝她以后,对你还是很中意。这事儿你问一下叔和婶儿。这几年,逢年过节她都来家里,又买糕点又买衣服。在村里提起你来都是喜滋滋的,满心的欢喜。我再和你说,人家这两年为了结婚,把家里卖的牛羊和余粮的钱用来置办筹办嫁妆,结婚用衣柜桌子箱子都已经做好了,冬衣棉衣也已经准备足了,光的卡料的衣服都买了20多件,男女样式都有,你们两口子结婚,10年都不用买衣服,都不会为这些小事儿操心,这样的媳妇你去哪里找去,你还不满足。”

    “现在谁还穿的卡,真是土老冒,土财主。”刘宏伟心理一阵好笑。现在的女孩子还和过去一样,攒点钱购置嫁妆,衣服首饰的攒了一大堆,就是为了结婚后的生活方便。殊不知现在的衣服和用品更新很快,去年社会上还流行黑白电视机,今年就是流行彩电了。今天时髦的卡衣服,明年就落后了,王青还在攒哪些已经过时的衣料当结婚用品,真是土鳖。

    刘麦囤说:“尽管是新社会,儿女大事自己做主,还要多听听父母的,毕竟,我们是过来人,见过的人多事儿多,回到家要按老家的规矩办事儿。其他的不说,明天你先去医院,看看她爹娘再说。”

    王雁在旁边也附和说:“还是叔想的周到。农村就得按农村的规矩办事儿。现在退不退婚不重要,关键是先去看看我叔和我婶儿,安慰一下二老,这样以后我回娘家在邻居面前也好说话。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行不行,三弟?”

    刘宏伟看看父母和王雁,也不好意思推辞了,决定明后天跟着王雁去医园。

    这是令刘宏伟这辈子后悔的头撞墙的决定,这个错误的决定带来了一系列不良的后果,让他为此陷于了左右为难的退婚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