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二章 父母爱情
天快亮时,何支书醒了。嘴里渴的冒烟,闭着眼睛喊道:“广利他娘,给我倒碗水。”
王春枝倒了一杯凉开水,端了过来。“你和张永聚嘀咕啥哪,又喝那么多猫尿。”
何支书一听,嘴里“噗嗤”一声笑了,把水喷出一片,好多洒在王春枝的脸上身上。他望着自己的男人,焦急等待后面的话。
“咱是善有善报,好事儿又来了。我和你说,四妮儿的婚事有眉目了。”
“谁家的孩子,看你高兴的像是吃了蜜蜂屎。”王春枝急切的问。
“这事儿要是成了,等于又在大队放了一颗卫星,让那些王八蛋扬着头巴结我们。知道吗,是个团长,军官。你知道团长吗,骑洋马,跨盒子炮,后面跟着勤务兵。到时候,咱俩走到那里都有勤务兵伺候,吃大鱼大肉,坐鳖盖儿车,你一动手有人过来服侍,情等着享福了。”
“说了半天,到底谁家的孩子?”王春枝把碗夺过来,着急上火的说。
“你先别问,等着瞧好吧,关键是你要和四妮说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天上掉馅饼是好事儿,没有准备会砸到头上,把你砸晕。”
王春枝对何支书很温顺,说一不二。这是夫妻多年形成的默契,也是女人对丈夫诚服的肢体外在体现。王春枝今年50多岁了,依然还是那么白皙周正,徐娘犹在。何梅枝曾多次说过:“我妈要是在城市生活,肯定也是县长局长太太。”
何存财说:“你妈现在比县长局长太太过的滋润,她是皇后娘娘。”
何支书一点没有夸张,在五个自然村,何支书是土皇帝,王春枝就是皇后娘娘。无论那个村,谁敢不给支书老婆面子?
“你当初怎么看上我爸了,真想不明白?”何梅枝说。王春枝笑一笑,没有回答。其实,王春枝当初真看不上何存财。他们两人走到一起,绝对是个传奇。
王春枝是名门大户。父亲王文仲从土改当村干部,一直到退休。大哥在县粮食局当局长,二哥在县政协当科长。三哥在临近县一个乡当书记,四个在本乡水利局。五弟考上大学,在密县煤矿当厂长。
长的水灵漂亮的王春枝,公主般骄傲,清高,对那些前来求亲的当地男女从不用正眼看他。她做梦想嫁个干部,是在不行,找个工人也行,就是不想在农村生活。那个时间,谁要说王春枝嫁给何存财,估计连猪都会笑掉牙。
何存财此时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龄光棍。何存财的父亲何萝头是当地很有名的老光棍,爷俩儿特别的像,个头矮小精瘦,头异常的硕大,50岁了还没有娶个媳妇。一个人在一大片盐碱地盖两间茅草房,以熬小盐为生。当地人把外面运进来的海盐叫大盐,把本地人从盐碱土里熬出的盐叫小盐。何庄村离黄河故滩很近,村里的土地绝大部分是盐碱或沙土地。何萝头每天推着独轮车在盐碱地刮盐碱煮小盐卖。
春夏之交的一天凌晨,何萝头外出刮碱土,看到一个人躺倒在路边,喊了几下没有回应,上前一摸还有气息、这是一位30多岁的妇女,饿昏在村头。何萝头用面汤把她灌醒,发现女人有点儿痴呆,有时也很清醒,家在哪里姓啥叫啥也不说不讲。几天后恢复元气再也没有离开那间草屋,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取名何存财。
女人在何存财两岁多的时候病死,只剩下何萝头父子两人。这一年何存财头上长了癞疮,何萝头当初没有在意,农村的孩子得病长疮是常事儿,只要不危机到生命不会找医生,忍一忍拖一拖自然好了。何萝头用锅底的草灰给儿子抹一抹,撕下一块破布把头缠好完事儿。癞疮从春天到夏天一直不好,春天天气不太热,存财头上长疮不碍吃饭玩耍,到了夏天天气热了起来,何存财的头皮癞疮开始发炎流脓发臭生蛆,疼的彻夜哭叫,瘦的薄皮包骨头。
何萝头对儿子已经爱莫能助,把他扔到草屋认命由天。村里人说这个孩子难过三伏,也有人预测,这孩子吃不上秋天的毛豆。何存财躺在那间小屋的干草堆里,有一顿没一顿艰难的活着。过了三伏天何存财不但没死,头上的蛆慢慢减少,血脓也不见了,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何萝头死后,何存财要饭维生,多亏了何松堵的父母照顾才算活了下来。后来一直给生产队喂牲口。喂马喂牛在村里是个好差事儿,农民对牛对马很照应,宁愿自己不吃或少吃,也把省下的粮食给牲口吃,图得就是农忙的时候牲口能个顶个的干活儿。社里喂七八头牛,五六头驴和骡马,一头牲口一年有几百斤饲料,一年好几千斤粮食,加上红薯芋头之类的副食贴补,何存财不愁吃不饱。
饱暖思淫欲,20岁的小伙子正是该结婚成家的的年龄,和他同龄的人小孩子满地跑了,他还是光棍一人。也该他出事,社长赵汉庭每天大清早或者晚饭到牛屋去转转,看到何存财在打扫卫生喂牛喂驴,圈里圈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放心的回家睡觉。
晚上去的时候,何存财总会弄点好吃的东西讨好领导,炸麻雀烤兔子烧青蛙,有一天还挖出一只獾煮着吃。獾肉好不好吃倒没人在乎,獾油可是宝贝,对烫伤烧香有奇效。那天赵汉庭吃了几只炸麻雀,这是何存财刚从麦秸垛里抓出来炸的,喝了二两地瓜烧摇摇晃晃回了家。麻雀滋阴壮阳,正当壮年的赵汉庭吃了麻雀喝了二两酒,感到下身发热憋的难受。那天晚上老婆了娘家,社长没地方发泄,就想到老相好秋风。没想到秋风的男人五贵回家了。听到声音,以为是贼,掂起铁锹就撵。
狗撵秃子一般的社长,一口气儿跑到牛屋,看到了让他炸肺的一幕:何存财光着身子站在一摞砖头上,抱着生产队里那头发情的小母牛忙活。何存财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更没想到是社长。怔怔的站了半天,说了一句话惹社长更上火的一句话“社长,你也来尻一下。”
社长搞女人差点被人当贼抓住,现在又看到了这恶心的一幕,不禁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抓起队里的木叉,跳进牛圈,对着何存财就是一叉:“我让你尻,你去尻你娘去吧。”一叉下去,何存财头上冒出了血。不知道何存财是否真的反应慢,还是这事儿有点理亏,无论社长怎么骂,三齿桑木怎么打,何存财既不还手,也不吭声,低着头任你打骂,社长打的浑身无力才住了手。
别人以为何存财这辈子完了,肯定不如他爹的运气好,临死还捡个媳妇生个儿子。
人要走了运,栽个跟头也能捡元宝。
这一年,王春枝突然得了邪病,不犯病时哭哭啼啼,不吃不喝,犯了病脱光衣服用头撞墙,拿着菜刀满街撵人。王文仲请遍名医名家,郑州开封的医院也去了个遍,都说是精神分裂症,难以治愈。
附近三里五村的巫婆神汉先后来到村里,说王家女儿是天上煞星转世,世上恶鬼缠身,又是朱砂点面,又是黄纸送神,折腾了半年也不见王春枝病有好转。王文仲看着奄奄一息的宝贝闺女,把自己五个儿子叫到跟前商议。弟兄五个有四个已经结婚成家,老五在外地工作。
十七岁的王春枝气若游丝,听到父亲和哥哥拉她去北京看病的商议,说:“大爷,我不看病了,那儿也不去了。人该死,命有限,早死早托生,别为我操心费神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妈有话说。”
爷儿几个不知道啥意思,一起走到门外。王春枝和她妈苗玉华说:“娘,我十七八岁的大闺女,要不是生病也该结婚成家立门户啦,说不定孩子满地跑了,你不能让我光棍一条去阎王爷哪儿。”
“枝儿啊,你想说啥呀就明说,有啥话不能和娘直接说啊?”。
“我这样死了太冤了,咋着也要结回婚,尝尝女人的滋味才够本”。
“你现在这个样子,谁敢要你。”
“你把我当坏萝卜白菜便宜点卖,实在不行白送给人家。你找何存财说说,看他愿意不愿意要我。他要愿意就把我抬到他家里,给他当几天媳妇,死了也不后悔。”
苗玉华一听明白了,这是女儿交代后事儿,也是最后的心愿,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王春枝的父母商量后,托人找到何存财。王家以为他怎么也不愿意干这种事儿,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条件只有一个:“王春枝不论是死是活,以后王家要认他这个女婿。”
第二天,王春枝盖着一条红绸被抬进了何存财又黑又暗的小草屋里,门口挂了两条红布,算是结婚成了家。
王春枝被抬到何存财家的当天晚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看到自己的新郎官儿何存财,止不住泪流满面。她断断续续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存财,不是我故意这样霉气你,我是心不甘。到这个世界儿走了一圈,如今要走了,总该尝尝当女人是啥滋味。你是光棍一条,家里没有其他人,你就权当行善做好事了。”
新婚之夜,是人生最美好的季节,应该是充满欢喜和快乐,充满幢憬和梦想。何存财和王春枝,却是令人感伤,令人的绝望,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早上太阳的升起。王春枝身体孱弱,依然是满脸柔情。她对何存财说:“存财,我是你的媳妇,得做媳妇该做的事儿,今天说什么也得让你洞房花烛,你上床吧。”
何存财心里和王春枝想的也是一样,反正到了今天这一步,也不要讲究那么多了,趁着王春枝还清醒,让她感受一下男欢女爱是啥滋味,满足她的心愿算是积德了,天大的事儿天亮再说。他对王春枝说,一定让你知道当女人的味道,以后别说是我害你。你说不行,我们停下来不干好不好?”
王春枝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她自言自语:“哪还有以后啊,我这是黄土埋到脖子上,只有熬天数的份儿了。”
何存财上了床,将王春枝的衣服脱净,看到的是一层纸一样的薄皮裹着骨架。但是,这个身体依然散发着少女的芳香,引起男人神秘的冲动。何存财小心翼翼的抱着王春枝,两人颤抖不已。何存财早对王春枝有欲念,看着这个骄傲的公主象燕子一样在村里来回穿梭,头脑里产生多次占为己有的念头,多少个夜晚为她五个指头忙活,也为她梦遗。不过,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单身的穷光棍,要想娶王春枝这样的人,是做梦当驸马,不可能实现的事儿。
今晚他将这个日思梦想的女孩儿实实在在抱在怀里,一个垂涎已久的水蜜桃终于摘到手含在嘴里,尽管生虫子出了毛病,仍然是鲜美可口的仙桃儿,不忍心吃,不吃口水又控制不住,左右为难。王春枝鼓励他:“存财,你来吧,我等不了。”何存财听到妻子的鼓励和和请求,胆子大了起来,一对新人手脚忙乱完成了人生的头等大事。
也许是麻绳吊的软床不方便,或着何存财的用力太猛,两人完成云雨之事后,王春枝浑身象雨水浇过一样,将身下的被子褥子浸透。过后,以为要死掉的王春枝却感觉浑身轻松,头脑兴奋,身上也有了力气。两人休息一会儿,王春枝又提出要求,何存财满心欢喜,两人随即又是一番折腾。本该累得浑身无力的王春枝却精神超常的好,几次要求起床给何存财做饭去。
何存财也感到稀奇,半个时辰以前还是命悬一线,如今有了精气神儿,莫不是回光返照?担心归担心,何存财却格外疼爱自己的妻子,更是卖力的侍弄爱妻。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折腾了五六次,直到天快亮时才相拥而眠。
村里人都明白,王春枝抬到何村财的目的。这有点儿荒唐的事儿,早有一个设想好的结局,全村人等着天亮后某一时刻,从那间草屋里传来男人的哭声,王春枝的父母哥嫂也坐在家等着前来报丧,甚至做棺材的树都已经买好了。临近中午,那间草屋的木门儿没有动静,有好事儿的女人派小孩子趴在门外看情况。孩子一笑一闹,木门慢慢打开,端着尿盆儿的何存财慢悠悠走了出来。
何存财对左邻右舍笑了一笑,转身回到屋里。10多分钟后邻居们张大嘴巴睁大了眼睛:何存财将三条腿的木椅搬到太阳底下,在椅子上铺一床新婚被子,回屋后将王春枝抱出来放到椅子上,轻手轻脚盖好杯子掖好被角,回屋做饭去了。
王春枝新婚三天回门,何存财用架车推着媳妇来到王家。这事儿成了当地一个传奇故事,回门那天,附近几个村上千人来看热闹,把王春枝家围的水泄不通,都想看看这对传奇男女。
半年之后王春枝身体恢复如常。夫妻二人到县一家中医院为王春枝检查身体,碰到一位80多岁的老中医。何存财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老中医号脉之后说道:“你是歪打正着。”
老中医告诉他,你妻子得的是心病,这种病也叫相思病。与精神病很接近,可以导致癫狂、抑郁、迷茫、狂躁、妄想等症状,严重者可致命。相思病单向的叫单相思。红楼梦里面的尤三姐就是典型的单相思病人。
第二种相思病是双向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属于这一种。梁祝二人爱恋,却遭到祝英台父母的反对,梁山伯因为得不到爱情郁郁而终,祝英台殉情自尽。第三种相思病是反向的,这种情况实际上是一种精神疾病,患者往往坚信某一位异性已经爱上了自己,虽然他们可能没有说过一句话,患者往往有自己似是而非的解释,例如认为有人破坏他们的爱情,想拆散他们成家,这在精神病学上称作被钟情妄想。
王春枝是一种综合性偏执相思病。她没有具体相思对象,可她又有对男人过份的依赖。主要原因是她家庭造成的。他在家里是独生女儿,长的漂亮,爹娘宠爱,哥嫂谦让。她想找个好男人,没有一个标准,总拿他家里的男人来比较,比来比去没有找到能比他爹和哥哥优秀的男人,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人。后来又担心嫁不出去,男人不喜欢自己,日思夜想忧患成疾。先是心病,医不对路药不治病又添身病。
幸亏及时结婚,男欢女爱心情愉悦解除了她内心的忧虑,打开了心中疙瘩,男女性爱又让她病灶随着汗水稀放,救了她一条小命。老中医还告诉何存财另一个好消息,王春枝已经怀孕在身。何存财心里乐啊:“苍天不害瞎家雀。本来以为自己白捡一个破土盆儿,不管是洗脸或是洗脚。没想到是个聚宝盆,人生所有的幸福与快乐这么快的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