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颜醒來时.发现自己被困在富丽堂皇的屋子中.留心观察府内雕梁画栋.门窗百扇.镂有梅兰竹菊等木刻花纹.远望院墙.白墙黛瓦.定是身份高贵的人的宅子.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知爹娘怎么了.月颜思虑了半天后.终于在送饭的小姑娘进來的时候.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急忙捂着小腹佯装肚子痛起來.哼哼的低喃道:“姑娘.这几日我怕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吃坏了肚子.现在难受的紧.能叫个大夫來么.”
送饭的姑娘唤山白.平日也只是按主子吩咐的办事.只管送吃食不得多说任何事.可又见姑娘脸色苍白.不似是假装的模样.放下食盒急忙朝外面奔了去.不想正好撞到走到这里的老爷.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头深埋在地面.低声道:“老爷.小姐她肚子痛.我······”
月然摸了摸嘴边的胡须笑道:“你就在外面候这就好.她要是真的肚子痛也就不配姓月了.”
说着月然脚步稳健的走入房内.从袖中拿出刚接的圣旨.一把丢到月颜身上道:“自己看.我看月浩也有教你识文断字.”
月颜瞪了一眼.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脸容上蓄着连鬓胡.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用力的翻开黄色的布锦.一边一边的看着里面的内容.心中掀起万丈波澜.双手紧握着圣旨.手指间的骨节清晰可见.眼中迸射着寒光.一字一句的说道:“难不成这里的月颜是我.”
月然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的答道:“那你认为你为何会在宰相府.”
“那么说我是月然宰相的孙女了.”
月然细细端看着这月颜的脸容和身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道:“你是月浩的女儿.自然就是我的孙女.”
月颜嗤笑一声.果决的说道:“想必我爹也应该和你说过了.我订婚了.我将來的父君在南浔.不在金陵.”
像是早就料到月颜会这样说.自酌了茶水吹着热气.悠悠的说道:“月浩是提起过你的婚事.一个手中无权.闲散在外.徒有虚名的王爷将军和当今的皇上相比.你觉得我会把你嫁给谁.”
月颜将圣旨用力的弃置丢甩在地.怒目圆睁的喊道:“当真是狂妄之极.我月颜的一世.凭什么由你决断.”
饮下一杯茶水的月然.瞥了眼地上的圣旨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你把圣旨丢在地上.待会还要自己捡起來.何必呢.我是做不了你的决断.就像当年我拿不住你父亲月浩.”
他淡然的放下水杯.自信的站起身.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但是我现在可以了.他有了新的牵绊而你也是.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被束缚住手脚.却无能为力.”
谋划了一年之久的棋局.怎么可能因这个小丫头的几句话而放弃.
月颜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然淡定的问道:“宰相大人.想拿我阿爹阿娘來要挟我.”
到底身上流着月氏一族的血.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心神.若生來是男子定是族中的顶梁柱.何需自己这样煞费苦心的布局.谋划.
月然赞许的看着月颜.表情肃然的说道:“我的筹码可不止你阿爹阿娘.你抗旨不遵.若是整个月氏一族都毁在你手里.我就会扯出沧西顾拉他一起陪葬.”
老奸巨猾.盘算的真是齐全.月颜冷笑道:“我怎么会抗旨不遵.我最多就是一头撞死在屋子里.我可听说当年月然宰相的独子月浩是死了的.你也当我死了吧.”
月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声道:“你死了.你爹娘还有沧西顾也都是你的陪葬.一个也少不了.这点我还是做的到.”
说到底就是吃定了自己爹娘.还有······西顾了.月颜眼不见心不烦的合上眼.不容拒绝的说道:“我要见我爹娘.”
“好.”
爽快的答应了月颜后.月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警告的说道:“后天.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入宫.给我绝了沧西顾的情.”
月颜决然道:“走好.不送.”
月然一愣.到底是觉得自己心中有愧.柔声道:“你应该叫我祖父.”
待到月然将要走出门外的时候.远处才传來月颜绝望的低喃:“我宁愿沒有你这个祖父.”
月颜静静强装镇定的坐在屋子里.心中不停地叫嚣.质疑.惶恐.不安.五味杂陈.指甲紧紧的扣在桌子上.抓出五股清晰道子.
不一会屋子的门被打开.月浩和青梅就进了屋子.月颜站起身.看着双目都赤红的的爹娘.心中顿时清明.看來月然说的都是真的.却还是依旧不甘心的问道:“阿爹阿娘.我是沧月国宰相月然孙女.传闻已故的太傅月浩的女儿是么.”
月浩完全沒想到事态会急转飞速的改变.儒俊的脸色早已憔悴不堪.苦笑道:“是阿爹误了你.你祖父终是不肯放过我们.”
青梅这几日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见到月颜时.瞬时崩溃.抱着月浩嘤嘤的痛哭起來.自责道:“是我误了你们.”
月浩瞥了一眼在地上已经被灰尘沾污了的圣旨:“沧西顾现在也一定看到了圣旨.他若对你情深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牢笼.到时候你们只管走就是.无需顾及我和你阿娘.我们早在十六年前就死过一次了.能有了颜儿.洒脱随性的在世间多活十六年已算是万幸.”
月颜好笑的问道:“这么说西顾真的沧西顾将军对么.原來你们两个都识得他.只有我蒙在鼓里.所以阿爹从未露面见他.”
青梅看着月颜几度哽咽.难以把话说完整的模样.心里更是如刀在刺.入宫为妃还让沧西顾钦赐金印.这明显就是月然故意求來的赏赐.为的就是绝了他们二人的情.这情哪有轻易就被一道圣旨决断了的.颜儿和沧西顾几乎每日见面.亲密无间.即便沒办婚礼也如夫妻一般交心.交了心的情.断情如同挖心啊.
青梅想到这里宽慰的说道:“颜儿.你和沧西顾走吧.我和你阿爹在在宰相府就好.”
月颜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失魂的低语道:“阿娘.颜儿父母之情还未报.就要让我亲自推你们到死路.你觉得我做的到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让我们两个跑哪里去.他若真是沧西顾.现下定也在决绝罢了.”
说道这里月颜伸手摸了摸手腕间的桃花印.她的语气淡然.泪珠却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低语道:“早知如此.当初也就不那么执念于他.三年到底是错付了情.阿娘.我倦了想睡会儿.你们莫要见怪.”
她幽幽的走到床前躺了下去.心中到底还是在挣扎.
沧西顾接到圣旨后.把所有的目标都换到了月然的宰相府中.果真探子打探到.三日前宰相府接來一对夫妇和一个少女.这才明了为何月颜在这江南小镇中教养的这般优秀.太傅的女儿性格随性倔强.论才艺脸容不输给任何皇城中的千金小姐.
西顾看完探子的來信.将书信撕个粉碎.气血翻涌的怒吼道:“好.很好.原來我们的宰相月然是在这里等着想白捡便宜.用我的小媳妇争前途.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月影在一旁更是震惊不已.看來事情麻烦了起來.平复着西顾情绪.强调道:“将军.三思.圣旨已经下了.你让皇上怎么收回.”
西顾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的咬牙道:“那就要看我们的月然宰相怎么想的了.回金陵.去月府.”
快到而立之年的将军.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在外闲散的几年却从未抹去他身上的威严的男子气韵.本是如春水柔情的桃花双眸.如今却都是令人畏惧的寒意.西顾抬头望着宰相府.府院墙高、门重.门上有铜雕石狮衔环.看起來甚是庄重.
不到片刻功夫.月然就亲自出门迎客.两人都沒穿官服.皆是随意的打扮却也不显亲近.庭院深深深几许.顺着月然的安排到了客厅后.西顾也不再遮掩.直接开口威严道:“宰相当真是会挖墙脚.我这几年手中虽无实权.但也不至于让你欺辱到要夺妻的份上.”
月然巧然一笑.安坐好后.诡辩道:“将军你说的是何话.这金陵皇城中谁不知将军尚未娶亲.哪里來的夺妻之说.”
西顾也不是吃素的角色.冷笑一声后.威胁道:“哦.你不承认也罢.你既然敢厚着脸皮让我皇兄下旨赐婚.我就敢厚着脸皮当着朝臣的面将金印砸了.月氏一族和我都别想好过.”
月然站起身.负手而立.仰头长笑道:“当真是被先皇宠惯出來的皇子.好啊.要死我们一起死.你看倒是时候是斩杀了整个月氏一族.还是你.”他顿了顿.故意强调的说道:“还是被当做祸国妖女的月颜.”
他故意挑衅的走到西顾面前.迷眼对笑.伸出食指像是想起什么的说道:“说起月颜.我当真还要感谢你.我本是要找个貌美才艺双绝女子入宫.沒想到在裁缝铺的画簿子里寻到月颜.浅浅梨涡笑起來纯真中带着魅惑.再一打探.竟然连我失踪了十六年的不孝子也找了出來.你说巧不巧.”
本是幸灾乐祸的话语.话锋一转.板着脸阴郁的低语道:“不孝子月浩在十六年前.负了我的意.斩断了父子情.也好.这不是为我月氏一族培养了天之骄女來补偿.天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