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夜冥笙
客栈，一桌人。
一个修长人影忽立，月色锦衫，头戴竹笠，轻纱飘逸。
“在下夜冥笙,便请赐教。”
面前清瘦身影,腰携长剑。剑身镌刻星宿图腾，剑柄挂饰剔透璞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长影静立,人剑之气浑然天成。
“泉舟哥哥！”只见得一道娇俏身影飞一般闪到刚跨入客栈之门的我们面前，竟是慕灵。
“泉舟哥哥,我好怕”慕灵死死挽住万泉舟的手臂,红扑小脸仿若清晨带露的红苹果,眼圈微红,眼蒙雾气。万泉舟不忍推开她,单手拍拍慕灵的肩膀。
“对了，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慕灵意识到情况，赶忙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昨日我一时赌气便跑进深山老林里，谁知乱跑迷了路，本以为会活活困死在山里，谁知又来了几匹豺狼袭击我，幸亏有这位少侠相救，才让我脱离险境。”慕灵指了指夜冥笙，杏仁大眼满是感激之情。
“阁下揣着的真是把好剑呐！”我对着夜冥笙腰间佩剑两眼放光，众人擦了把冷汗，完全不懂我将重点放在哪儿。
“多谢这位少年夸赞。”夜冥笙朝我抱拳，“只不过在下平凡之辈，论起好剑，真的是谬赞了。”
“阁下太过谦虚，说这剑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也不为过。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江，波涛再起，想必这把剑已成绝唱。”我幽幽一笑，有些事情自是了然于心。明显觉察到夜冥笙身子轻微一滞，握住剑柄的指尖收紧，杀意四起，仿佛利剑蓄势，随时随刻脱壳而发。
我语若清风，“我只是个剑痴罢了，虽然不精通舞剑，但是对于评剑倒是略知一二，望阁下不嫌才好。”
夜冥笙原本收紧的指尖微松，杀气渐消。
“这位少年说的哪里话。”夜冥笙坐下，“我听慕灵说你们此次前往尧国，路途漫漫，更要小心。”
“多谢阁下关心，莫非阁下也是前往尧国？”我抱拳相谢，笑语盈盈。
“嗯，家师让我去尧国有事要办。”
“既然如此，何不同行？”
“对呀对呀，这位少侠，一路上也可以有个照应啊。”慕灵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插嘴道。
“额那样也好，多谢众位接纳在下。”夜冥笙起身相谢，微俯着身子，轻纱飘曳，微露洁白下巴，一双淡唇微抿。
当大家吃饱喝足，纷纷收拾包袱时，夜冥笙跨出门槛的腿脚竟然有些不便，整个身子微跛。我心一惊，回忆起昨夜与我崖尖对战的那个黑衣人，貌似也是微跛，虽然当时他用绝佳的轻功掩盖住，但是根据自己的洞察，那个黑衣人与眼前的夜冥笙有许多相像之处。
想到这，我的心猛地一抽一凉，我一把揽过慕灵至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慕灵！老实交代，你确定那个夜冥笙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极力压低声音，表情严肃。
“当然是啊，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豺狼虎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难不成你不信我？”慕灵面透绯色，隐隐露出怒意。
“诶呀，我的好慕灵，我哪里敢不信你啊！”我坏笑，抚了抚慕灵肩膀，“我的意思是，他救你后，你们一直在一起？他没有离开过？就像去摘果子，撒泡尿啥啥的”
“够了！他救我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没有离开过。就算在一起又怎么样，我的心一直在泉舟哥哥身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借夜少侠来挑拨离间吗？！”慕灵怒气冲冲，说完便一溜烟消失了，独留□后的我，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平白无故遭人一通骂。
可是转念一想，真的是太奇怪了。如果真的如慕灵所说，夜冥笙救下慕灵后就没离开过，那么那夜与我崖尖对战的人又是谁？难道夜冥笙有□术？今早从贱人商口中得知，慕灵和夜冥笙差不多到早上才回客栈的，她昨天傍晚就被夜冥笙救下，并一直没有与夜冥笙分开过
越想越奇怪，论起证据，夜冥笙的时间，地点，人证也都齐全了，难道崖山对战的黑衣人的身份只是弄出来的幌子？
带着这个问题，我郁闷了一路。路上我是不敢睡不敢迷糊，每隔十分钟就掀起锦帘瞧瞧车外骑马在侧的夜冥笙动静，唯恐夜冥笙趁我不注意下毒手。谁知这么瞧了一路，我终于在累死前到了尧国境内。如果我没猜错，这便是尧国最西边境——西黎。
马车外，逐渐人声喧哗，商贩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我掀开帘子，便瞧见前方便是西黎城的城门，铁铸的高大城门两侧，两个士兵正在执勤。
“停下！”两道锋利长矛交叉，止住了我们的马车。
“什么人！下马车，交出过城符！”车外一声凶戾声音响起。
过城符？我心中暗暗吃惊，西黎是尧国边境，往来买卖的异国商贩自是多，从来没听过要必须交过城符才能进城的。
“什么时候过个城要求那么多了？”车外赵泰台嘟嚷了声。
“废话少说！没有过城符就别进城！”两个守城兵一脸凶神恶煞。
正当双方对峙时，马车内一记醇厚声音响起，“赵泰台，交吧。”
“是！主子！”赵泰台迅速从腰间摸出一块木刻令牌，一脸鄙夷：“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过城符，还不赶快给我家主子放行？！”
“咦？这过城符好像不是新颁发的符了，这符日期貌似还是老皇在位期间颁发的了还是老皇的年号，不是新帝年间的。”
“这还让不让过？”
“屁话！当然得过，你没看见这令牌是红木雕的，皇亲贵族才是红木的，管它新符旧符，贵族咱惹不起！”
两个守城士兵抱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两人便嬉皮笑脸地跑过来：“诶哟，官大人，当然放行！”
“你们杵着干嘛，还不给官大人放行！”那个守城领卫一声高喝，吓得后面一群小兵崽子立马撤下兵器，恭迎我们。
于是，我们便在一片阿谀恭迎声中，风风光光地入了城。
马车缓缓在西黎城道上行进，一个声音冷冷无温，飘进马车内。
“这位万公子，想必绝非等闲之辈吧，毕竟红木令牌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的。”车外，又剩下夜冥笙嘚嘚马蹄声。
“夜少侠想必也非等闲之辈吧，毕竟七星绝煞不是谁都能作为佩剑的。”车内，一记温醇清厚的声音，字字吐出，仿若闲云花落，风过无痕。
“哈哈哈”车外，马蹄突然步声加快，夜冥笙勒马快行，留下一长串笑声，似洒脱快唱，风过留声。
西黎城，酒栈业发达，专做来来往往异国商贩的生意。
正好是午饭十分，暖阳半悬湛蓝之空，秋末冬初的浅浅暖意，让整个人觉得舒适安详。我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在整条城道上寻找着饱餐一顿的好地方。
“脆香居？好地方！我倒要瞧瞧里面菜品是不是嘎嘣嘎嘣又脆又香！”我大掌一拍，甩了甩袍子，帅气地跨进酒栈木槛。
喔唷，不愧是脆香居，真的是客流涌动，胖掌柜收钱收得肥脸绽开了油花儿。
“这几位客官，请坐请坐，小店有的是招牌好菜伺候！”胖掌柜一瞧见我们几个人进来，两点豌豆眼闪着金元宝的金光。想必是瞧见我身侧万泉舟冰蓝华服丰神俊朗，夜冥笙手握宝剑风流倜傥，估摸着是个大买卖，可惜中间站着个瘦不拉几蔫不拉几的猥琐小菜鸟煞风光。
很明显，胖掌柜一道肥影风一般跑至我们跟前，肥身流畅轻盈地绕过我，眼珠子瞧都没瞧我一样，一个肥屁股砰一记把我顶开。死肥猪！简直势利小人！我暗自里唾弃肥掌柜千万声！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掌柜，帮我们准备二楼靠窗的雅座。”万泉舟抚了抚冰蓝袍角，丹凤眸中隐隐弱光。
“行行行！我们脆香居的雅座保准满意，二楼风光甚是迷人，看尽西黎风光啊。”
“掌柜的，你这牛皮也不怕吹破么，区区二楼就能看尽整个西黎城的风光，你这是骗猴子呢吧？”我环抱着手臂，语气轻蔑，喷死你这势力小人。
“这这位小兄弟教训的是”胖掌柜无言以对，肥头紧张得冒出坨坨汗珠，滴答滴答挂满了脑门儿。
当我们一行人刚刚坐定，一阵喧闹声突然在酒栈内厅响起。
“让你们掌柜的速度来见我！”
“是是是，这位官差大爷，我们掌柜的在二楼安置客人坐桌，我这就上去给您找掌柜的。”只见酒栈的一个跑堂的小厮点头哈腰，被官差吓得脸色煞白。
“诶哟，李大人今天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只见一个肥胖身影突然闪现在楼梯上，像个肉球一样跑得风一样快，差点滚下来。
一眨眼，胖掌柜便滚至那个被尊称为李大人的普通衙役领首面前，圆胖浮肿的脸像个剥了皮儿的冬瓜，两只小眼睛闪着阿谀奉承的精光，肥脸上堆满笑意：“来来，小店已经为大人您在二楼备好了雅座”
胖掌柜肥手一摊，故作恭敬状，领得一群衙役们上楼入席招待。
“掌柜的，有什么好酒立刻给老子拿出来！”只听那个衙役领首刚刚在二楼雅座坐定，便粗鲁大喊。只瞧见酒栈跑堂小厮立马从楼下捧了坛好酒飞奔上楼。
“各位大人，这可是本店的招牌好酒，酿了多年的上等女儿红，正好给各位大人们解渴”只听得胖掌柜顺溜儿的拍完马屁，立刻将各个衙役面前的大碗内倒满好酒。一张肥脸好像蒙着层油豆腐皮儿，泡松松，油腻腻的大脸满是阿谀神色。
“妈的！搜了一天也没搜出个什么劲儿，害得老子跑上跑下折腾了一天！”只见那个衙役领首一声粗喝。
“就是就是，不就死了几个人，就害得我们彻夜不眠出来做个无头苍蝇似的瞎折腾！”一个小衙役唾骂着，一脸埋怨。
“诶哟，估计是小林子最近新婚燕尔，还没来得急睡到家里美娇妻的暖被窝，就被拉出来值班，难保会憋气！”
“哈哈哈哈哈哈”只听得其中一个衙役一句玩笑，惹得众人捧腹大笑，那个叫小林子的小衙役也是羞得满面通红。
“不过，这也不是死几个人的小事儿，毕竟西黎门府段家满门被杀也是件惊天大事儿”
几个衙役所坐的雅座包间正好安排在我们包间隔壁，所以衙役们所说的话我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西黎门府的段家满门被杀？
我的心底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