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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第四十章】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此时,客栈二楼的拐角厢房内,暗黄的点点烛光,细碎的幽幽光线,撒了坐在桌前的人影一身,却是闪动着不可捕捉的清冷气息。

    “咳咳”伴着几声拼命忍住却又无可奈何的低咳,古旧桌前,男子冰蓝衣袖掩口,面色微红,仿佛忍得很艰难。

    “主子,药来了!”只听一声兴奋高呼,厢房不起眼的一处木窗,突然轻功蹦入一个深衣男子。

    “赵泰台,小声点,别人都睡了,否则惹人起疑。”

    只见赵泰台立刻像个瘪掉的气球,本来还想让主子夸奖自己的办事效率呢。赵泰台一脸郁郁寡欢模样:“我的主子啊,这药可是我跑遍整个破城,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啊!”

    “哦?买?”万泉舟狐疑地眯起双眸。

    “嘿嘿,和买差不多吧。”赵泰台傻笑着,手足无措模样。“主子,我可是给钱的啊!你也知道这个时辰,城里城外的商铺纷纷收摊打烊了,我跑遍大大小小铺子,总算找到刚打样的药铺。说时迟,那时快!我轻功一施,飞到老板面前,那药铺掌柜竟然说不做生意让我明个儿再来买,我们主子的事情能耽搁吗?当然不能!于是我”

    “行了,也难为你了。”万泉舟无奈地抚了抚疲倦眉宇。赵泰台跟了自己十多年,早已经将他视若亲人,更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可惜虽然武功绝佳,但性子却是咋咋呼呼。

    “主子,药铺掌柜说,这药水每晚喝两口即可,不出几日方可药到病除。”

    “呵呵,小小药铺口不择言。”万泉舟轻蔑一笑,十几年来尝试的各种灵丹妙药还少么,自己的喉管炎症能不能好他心底一清二楚,今日辛辣食物的刺激性,无奈旧病复发。古砜宫内,多少医术高深的御医也不过束手无术,要不是十几年前的恩人及时施救,自己恐怕此生便无法开口说话。与其一生哑疾缠身,如今只是咳嗽已经幸运太多。

    是啊,他幸运太多。也不幸太多。

    万泉舟眸底深邃,微缩瞳孔倒映摇晃烛影,陷入一片沉寂。

    万泉舟摆手,示意赵泰台退回休息,可是身侧的身影一动不动,仿若欲言又止。

    “有何事说吧。”万泉舟抚了抚冰蓝袍角。

    赵泰台一脸别扭模样,“主子,您为何要陪李完颜去尧国,您明知道尧国是您”

    “够了。”万泉舟原本轻淡面色一沉,冷眸一暗,一丝不悦一闪而逝,眸底却仿若经受着一丝痛意。“岁月止于唇齿,你要懂得,路再远,光再暗,也不要停下向前的脚步。光顾悲天悯人,也不过折煞了自己。”

    “主子的见解定是比我深,我也不过是习武粗人,整日里舞刀弄枪,脑袋也是一根筋。”赵泰台摸了摸后脑勺,听着面前主子的长篇大论也是似懂非懂。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么?”万泉舟微微叹了口气,面前暗黄烛光摇曳,灯芯点点燃尽。

    “反正我已经将主子视同自己亲人,这世上,我赵泰台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永生为主子效力。”赵泰台说得斩钉截铁,闪过坚定神色。他知道,不管主子身在何方,他必定相随尽心效命。若遇危难死亡,他帮主子抵了自己的命也是值得。他懂得,主子有自己未完成的使命,否则苟且偷生,也终将含恨而终。

    “还记得那时,你我皆少年,你跪在山上誓死求师么?”

    “我记得,那时自己已经跪了三天三夜,山上本就气冷风寒,又正值深冬,若再跪一夜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赵泰台幽幽望着半隐半现的烛火,回忆着自己年少时的悲凉岁月,自己心头不禁又涌上一阵心酸。

    “我懂得那种被亲人抛弃,举目无亲的心凉与无奈。”万泉舟垂下落寞眼眸,浓密黑睫投下两道扇影,微颤。

    “主子,最近你犯了旧疾,就直接辞了那马夫,我赶马,也好随时照顾主子。”

    “咳咳,那样也好。”万泉舟摆了摆手,“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又要赶路。”

    “是!主子,那你也服药后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赵泰台抱拳退下,小心翼翼阖上门,悄然退下。

    整个昏暗屋内,独剩点点细碎烛光相伴。万泉舟白净修长的指尖抚平疲倦微皱的眉宇,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人在这个人吃人的血腥世界里挣扎求生。

    嫉妒,设计,仇杀各种手段已经让他身心疲倦。他不要再当弱者,他已经尝尽弱者深受的种种痛楚与磨难。十几年前,亲眼目睹母后的死却要故作不知,幸亏兰姨娘一直护着他。

    兰姨娘让他必须学会隐忍,隐忍才得天下。他也是天真的信了,没想到那锋刀刃还是瞄准了自己。

    十几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母后被赐三丈白绫,吊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便仿若无数把尖刀剜进自己的心肉里,疼痛得无法呼吸。失亲之痛,咽喉之疾,还有他所有被悉数夺去的珍贵东西,他早晚会让他们血债血还。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渡不过乱世谋海,歌不尽世态诡谲。

    纵然乌云蔽月,他也必要反掌击碎千里深云。

    纵然巨浪阻道,他也必要徒手掀起万丈波澜。

    翌日,天还没完全亮开,客栈后院几只待宰的大公鸡便开始报晨。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木窗外的天色还未尽亮,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门敲响了。

    “谁?!”我一边躺在柔软的床上作死,一边扯着嗓门喊问来者何人。

    “完颜,一会儿要启程了,该起床了。”贱人商光在房门外敲着门,提醒着我起床。

    “进来吧!”我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伸了个大懒腰。

    “咳咳那个还是不了,你还是穿戴好,一会下楼吃饭吧。”贱人商语气很不自然,说完便一溜烟儿下楼了。

    我打着哈气,这贱人商真的是越来越奇怪,说话语气奇怪,行为举止更是奇怪。要是以前,贱人商早就推门而入,狼扑过来揪我起床了,现在跟个小女人似的,遮遮掩掩起来。

    不再想贱人商的古怪,我一溜烟坐起,下床,穿鞋。麻利的穿戴好,收拾好包袱,便下楼了。

    刚推开房门,便隔着过道木栏杆向下望去,客栈的赶路客人大多还没起来,客栈大厅也不过坐了两三桌特意起早的赶路客人。

    下了楼我随意扒了几口稀饭,没瞧见万泉舟的人影。一看到连慕灵这等娇贵千金也起了早,万泉舟竟然在厢房里绕小脚。

    “万泉舟人呢?”我随意一问。

    “主子昨天有些劳累,我便想让主子多睡会,便没去敲门,我现在上去敲敲门,看看主子醒了没。”突然走进一个深衣男人,竟然是赵泰台。

    我心里倒是不吃惊,赵泰台是万泉舟的职业保镖,万泉舟到哪儿,也少不了赵泰台的身影。估计之前赶路,赵泰台也不过是掩随其后,暗中保护罢了。

    “不用喊我了。”

    一声磁润的嗓音传来,客栈大厅的客人也都纷纷侧目,被这个身着冰蓝宽袍,气质清俊的男人吸住眼神。万泉舟拢了拢银色云丝衣襟,踏下最后一节阶梯。修长身影走近,一缕清雅竹香若隐若现,仿若一槃剔透青玉,不经雕琢,却浑然天成,闪着琉璃玉色。

    “主子,您起来啦,我已经喂好马匹,马车就由我赶了。”赵泰台搓了搓沾满草屑的双手,热情地向他主人问早安。

    “辛苦了。”万泉舟微微点头,唇角微抿,一道完美绝佳的弧度,即使绚彩繁花在侧,也恐怕失了色。

    “泉舟哥哥,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启程了!”只听慕灵高声说道,语气之间满是兴奋之意。

    我脑后冷汗,这小妮子明明刚才还恹恹欲睡,满脸一蹶不振模样,现在一瞧见万泉舟,顿时激动地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等我们一行人各自收拾收拾准备上马车。上车前,瞧见拉我们马车的高大的黑色骏马,英姿飒爽模样。

    我甚是怜爱,轻轻拍拍马头,捋一捋披散的长长鬃毛,咯吱咯吱地挠了挠黑马的胳肢窝。不错不错,我啧啧称叹。肌肉结实,线条柔和却是健美,绝非仅是拉车拖物的凡马,更像征战沙场,英勇无畏的上等宝马。我脑中仿佛隐隐浮现此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驰骋万里黄土,呼啸奔腾,如风,如电。

    “小黑,来来,吃根野菜。”我笑眯眯地从空地处揪了根野菜,轻轻挠了挠马头。小黑很是给面子,鼻子往野菜上嗅了嗅,便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一脸美味陶醉模样。看到小黑对我如此温顺,爱马之心瞬间油然而生,一发不可收拾。

    “黑鹰很喜欢你。”

    突然一声磁润温热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缓和舒适,真魂仿若醉入一坛尘封已久的温醇清酒。

    我摸着小黑马头的手抖了抖,猛地转身,便瞧见万泉舟不知何时飘至身后,犹如竹风幻影。

    “它的名字叫黑鹰?”我歪了歪脑袋问道。

    “黑鹰已经跟随我多年,唯独我,闲人休想靠近他半分。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他愿意接近的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