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问.”赵煜琬对他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
愁锐即便跪着.也昂首挺胸.再道:“主子曾经教诲卑职的是.委人以能.委人以责.责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现在主子认可卑职的能力.把夫人的安全当做我的责任.职责所在.不得不对主子不敬.”
把赵煜琬曾经的这句话搬出來.只是找一个不会让他怀疑的借口.在这个尊卑有序、下级无条件服从上级、一个最忠心的仆人哪怕接到自杀的命令都自觉抹脖子的时代.这样的借口并非多余的.
而今日赵煜琬若沒有一个可以让他信服的理由.他不会就此轻易离开.因为沒有人可以伤害凤妃萱.他不允许.哪怕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也不行.
个中缘由.何必为外人道哉.他不想说.也不能说.即便对方是求了他性命的赵煜琬.若不是相信他为人.愿意效忠他、信服他.他愁锐决不允许凤妃萱嫁给他.
赵煜琬长身而立.随意披上的衣衬堪堪掩住了他优美的线条.尽管此刻怒火烧胸.依旧难掩他眸间欢爱过后的媚意.借着半亮的夜明珠.他半眯着眼.瞰视身下跟了自己多年.却从來只知埋头做事.从不曾令他失望过的手下.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來.
是的.这个手下很忠心.从十年前赵煜琬救了他之后.便知道.这是一位猛将.有他死心塌地更随.便是如虎添翼.他内功深厚.智谋过人.每一件事情都办的如此漂亮.比起战场里战无不胜的战神.有过而不及.所以.他才那么放心将凤妃萱交给他保护.
不过这么多年來.他只知道执行任务.从不多问一句.为什么.该怎么样.或者不能怎么样.这样的话.从來不会在他口中出现.因为他相信他这个主子.更臣服于他.
可是今日.不一样.他对他的作为产生了怀疑.甚至不满.
他给的理由是充分的.赵煜琬确实跟他说过那句话.委人以能.委人以责.责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沒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由此看來.这一问并非他无心之意.也不能说他起了异心.只能解释为.他对于自己的任务责任心极高.或者……他已经认同了凤妃萱.将她当成了和他一样重要的主子.
所以.此刻赵煜琬.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怨恨.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一个个他精心培养起來的手下.为她马首是瞻的同时.连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今日他看到赵煜琪吻她是.心中的狂怒.就足以证明.这个女人在他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份量.这不单单是因为其他东西.也不是因为占有欲这么简单.或许是他已经有了感觉.
他一向心智坚定.无悲无喜.早已忘了最后一次真正的烧心怒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唯独今日见到她被赵煜琪抱着吻了的那一刻.他激烈的感到痛和怒.交织并存.让他将近走火入魔.细想起來.愁锐不过是为了他自身职责所在.多问了一句.就让他神经质地大为紧张.这本也不符他往日的作风.
这么想着他脸色柔和了几分.抬脚拂袖走了出去.再开口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跟上來.有话出去说.”
“是.”愁锐顺从地站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走在琬王府后院的石子路上.感受着脚底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吹着凉爽的习习夜风.赵煜琬感觉心中的怒意消去不少.
“主子您知道屋内之人便是太子.为何沒有第一时间将她们拦下.只需卑职出手.那两人不在话下.”愁锐跟着他走到了湖边的竹林.单膝跪下.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依不饶.不得到回复绝不罢休.
愁锐性子强硬又坚韧.认准的事情.即便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要撞下去.而此刻对今日之事的执拗.或多或少.和赵煜琬对凤妃萱的态度有关.因为此事在愁锐看來.不但关乎凤妃萱的安危声誉.更关乎他的职责.
赵煜琬历來善用并尊重身边的人才.但又不会让他们自以为是、目无尊卑.加上他对身边每一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知人善用.所以此刻他并沒有怀疑愁锐的意图.相反.对于愁锐表现出來的对于自身职责的强烈责任心.他还是颇为赞赏的.
于是他沉声解释道:“因为本王也想创造这么个机会.让太子求而不得.唯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会永远记得今日之痛.同时.更让他对萱儿死心塌地.再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來.至少.我只要确保他不会轻易将她手中的指环暴露出去就可以了.但是.愁锐.其实本王也曾后悔了.”
后面一句.他说得有些泄气.接着他昂头对着悠悠的苍穹.说道:“如果本王知道这个毒这般來势凶猛.而赵煜琪这么猴急.即便是当即动手格杀林池墨.本王也不会让她进去.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他说得真切.让愁锐一愣.慌忙拱手道:“谢主子解答.卑职保证仅此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多问半句.但在此卑职还是斗胆说一句.以我们今日之力.根本不需要以夫人的安危去涉险.主子对夫人的宠爱.卑职等都看在眼里.恳请主子莫要再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赵煜琬傲然看天.星光映在他的眸子里.如犀利的冷锋.他一字一句地说:“本王自当不会再后悔.”因为他已经决定.不能再让心中这份奇怪的感觉再蔓延下去.
因为人最怕的就是不自知.更不懂得反省自身.而他恰恰相反.他最善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善于改正这个错误.今天也多得愁锐.才让他及早醒悟过來.
他不该有这样的感情.他内心坚定.对于眼前之事看得很是清楚.一有觉悟立即手心.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显然愁锐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将他这番话当成了承诺.
愁锐万年不变的脸突然有些松动.他竟然深深地叩头.感激之意尽显于表.“那卑职便再无他言.这就去完成主子的任务.必定让那女人吃下三倍的药.”
赵煜琬微微颔首.在微凉的夜空之下.他看着愁锐的身影消失.再也不发一言.他负手而立.沿着雪白的鹅卵石小径慢悠悠地往回走.眸子在璀璨的星空下.如此明亮.但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突然想起.凤妃萱身上的毒还为解.只怕一会便会被热醒.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不因感情.也因他必须要顾好她的性命.
可是她身子柔弱.只怕再难承欢.连他都觉得有些棘手.这么一想.莫名的怒气又泛了上來.又急又快.让他一时难以压抑.这样的觉悟让他很是苦恼.像是赌气一样.放慢了脚步.就是不让自己踏进楼阁.
“主子.”突然.墨竹不知何时已经回來.走到他身后.唤了一声.吓得他一愣.
墨竹见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身上随意披着的衣物带着清凉的露意.散落到肩下.光洁的胸膛就这样沐浴在星光之中.不言不语.却那么的惊为天人.让她不由得发软、发痴.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知道羞涩地低头娇憨道:“主子.奴婢回來了.”
“哦.”赵煜琬幽幽地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清冷的眸子一扬.问道:“本王和夫人回了之后.宫里的情况如何.他们可有为难你.”
有赵煜琪在前面挡着.他倒不是担心林凤紊这个老妖妇会翻出什么蛾子來.他只是在猜测今晚这番挑衅过后.赵煜琪下一步会做何打算.而他埋下多年的棋子.也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再有就是他担心他们会加害墨竹.尤其是恼羞成怒的赵煜琪.很可能会拿墨竹出气.这个跟了他十多年.且一手培养起來的丫鬟.不应该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所以在见她完好无缺地回來.倒也放下了心來.
但墨竹听他这样一问.心中狂喜.微微蹲身道:“谢主子关心.奴婢沒事.主子与夫人离开之后.还在清液池沐浴的太子爷突然差人來报说身子困乏.带着林池墨一同离开了.自然也顺便替主子和夫人圆了话.皇后虽说有些恼怒.却在听到太子带郡主离开.竟然不再追究了.”
赵煜琬听罢.抿嘴淡淡地一笑.“他倒是有心.”看來今日也他放手一搏.也是有点效果的.日后赵煜琪只怕会为萱儿.食不知味了.
这句话说得奇怪.墨竹听得一知半解.但也不能猜测这个他便是指太子爷.可她并不知道今日在清液池发生的事情.也就单纯认为赵煜琪是好心帮了他们 一把.
她还沒來得及问出口.转而便想起凤妃萱的事情來.突然一急.忙问:“主子.夫人怎么样了.林池墨这个死女人.太狠毒了.竟然下的是青楼里的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