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圆如轮,寂静当空。如水的月光,静静地铺泻了一地。李青竹披散着长发,独自站在大开的窗前。虽然这是她入住郡主府的第一个晚上,服侍的丫头却早就被她打发了下去,就连小葵都没让在外面守夜。
她在等,等一个人来。质问或是沉默,宽容还是不原谅,都得有一个结果。娘说的对,总会有这么一天,区别不过早晚罢了。只是,他若是觉得对不起越柔,执意要离开她怎么办?!她是烟容郡主的女儿,依着天越皇室女儿稀少珍贵的程度,她的身份一旦公布于众,必不能再是这类似于妾的继室填房这么简单!
李青竹眼眸微垂,嘴角勾上一抹嘲讽的苦笑。只是,在叶拓的心里,他的结发嫡妻,永远都只能是越柔吧?!这场身份与感情的较量里,谁都没有错。而她,只不过是晚来一步罢了。所以,要圆满,要皆大欢喜,她能做的,便只有退让吧?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竹被夜间渐起的凉风吹得打了个冷颤。从纷乱的思绪里醒来,李青竹抬头望望天空。明月西斜,这个时候,大概已是过了子时吧?李青竹原本期待忐忑、不知所措的心,顿时悠悠的沉了下去。心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今夜,叶拓,不会来了!
又站了一会儿,直到风越吹越大,刮得她宽绰的里衣袖子都鼓了起来,李青竹才艰难的扯扯嘴角,伸手关上了窗户。伸手将粘在脸上遮住眼睛的长发捋下,李青竹迈着腿往内室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哗”的一声,李青竹摔倒在地。原来站久了,腿竟是酸麻了。甫一动弹,便疼的厉害。
李青竹眼眸微垂,趴在地上呆了片刻。便撑着手站起来。“嘶”,李青竹深吸口气,低头看向地上。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原来,她刚刚慌乱之中竟是将一旁的桌布给扯了下来。上面的茶具碎了一地,她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又不小心踩了一脚。果然。这就是“祸不单行”的真实写照么?!只是,她并不需要这样狗血俗烂的情形来衬托她的悲惨……
弯腰将脚下的碎瓷片给挑出来,李青竹一瘸一拐的走进内室,坐在床上翻出她家爹爹出品的上好止血伤药,脱了袜子,细细地抹了一层。然后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裹了起来。李青竹这才静了下来。
呆了片刻,她便钻进被窝睡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既然叶拓不来,她便去找他好了。误会隔阂这种东西,不能放着攒着。得尽快解决才是正道!他们之间,可不能由着他说了算!
只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李青竹,怎么也没想到,今夜过后,她再见到叶拓,已是两个多月后了。
越烟容一脸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浑身发烫的自家闺女,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的往下掉。一旁的李云起将自家闺女的手给塞进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扶着自家娘子安慰道:“好了,不过风邪入体罢了。我开服药给她喂下,不用几天就好了。”越烟容看不见的地方,李云起的眼中却是充满戾气。他家闺女受的这些苦,他是必得要人来承担的!
“你说,小青竹她、她怎么就……”越烟容抹抹眼泪,恨恨的道,“叶拓那个臭小子,害的青竹受这么多苦,我必不能轻易放过他!”
李云起轻拍拍自家娘子的手,扶着她往外走去,道:“你身子重,先回去歇着。青竹这里,有丫头们伺候着呢。”看着自家娘子一脸的不乐意,李云起又道,“你若是又病了,这家里谁来主持,谁给咱闺女找场子呢?再一个,若是小青竹日后知道你因为照顾她,过了病气,心里还不得难受?!”
越烟容听了自家夫君这么说,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自家闺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才不甘的走了出去。只是,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一排丫头,她心里的怒火又被勾的旺了起来。
不顾自家夫君的劝阻,越烟容在丫头嬷嬷的搀扶下在加了软垫的靠椅上坐定,神情莫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们。很快,一个身着蓝色锦缎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进来。一见越烟容,便跪拜在地,恭声道:“主子。”
良久,直至中年男人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了,越烟容才淡淡的开口道:“林福,我把郡主府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主子我看管的?”顿了顿,她又道,“还是说时日久了,这府里的人都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越烟容的声音依旧淡淡地,却是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威严与气势。她是天越的烟容郡主,也是唯一享着公主规格的郡主。她那安国公主的头衔虽是没授,却也保留了她一切公主的权利与仪仗。这座公主府规格的郡主府,便是见证之一。
林福一听越烟容这话,顿时趴伏的更低了。嘴里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不敢!”没有人,敢冒犯这天越最独特的郡主的威仪!
越烟容轻哼一声,冷冷地道:“我看你敢的很!这么没规矩的丫头你都能招到府里来,还派来伺候我的青竹?!莫不是看着青竹在外面长大便轻视了她?!我的青竹如此尊贵,岂容你们这起子人能小看的?!”
林福的身子顿时抖了起来,早就知道郡主捧在手心的人是屋里的那位小主子,也知道小主子她就是现下外面褒贬不一的大将军夫人。所以,他早就吩咐丫头们好生伺候着,不得有一丝的怠慢疏忽。哪知道,这些个没眼色的丫头们,还是坏了事。只是,他身为管家,这责任便有他一分。
林福“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对着越烟容道:“请主子责罚。”
越烟容瞟了他一眼,道:“扣半年的俸禄,府里的事暂且交给成伯,你从旁协助。这些个丫头们,都打发了吧。我府里,容不下不知规矩的奴才!”说完,越烟容又看着林福意味深长的道,“这一次,可莫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林福身子一震,回道:“是。”
一旁的小丫头们却是有人不服了。一个绿衣的俏丽丫头,挣扎着爬到越烟容跟前儿,大声道:“郡主,郡主,小婢们都是无辜的呀,是小姐、小姐她说不让小婢们伺候的,小姐说要自己待着,让小婢们都下去的……”
越烟容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林福一看,忙挥手对旁边的婆子们,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捂了嘴拖下去?胆敢冒犯主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净说些傻不拉叽的话?!小主子说不让在屋里呆着,就不会在外面候着么?!真是,他竟然被这个蠢货给连累了……
越烟容意味不明的看着林福道:“把府里好好收拾收拾,再让我不顺心,你们也都别想顺心了。”
未时三刻。
李青竹身边伺候的丫头过来汇报道,说是小姐喝了药之后,已是稳定下来了。越烟容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对着身旁的周婶道:“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进宫吧。”
周婶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的身子……”
越烟容摆摆手,道:“不妨事,孩子乖着呢。只青竹这口气,我却是不能留到几个月之后再出的!总得让人知道,我越烟容回来了!我的闺女,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周婶听了,只得吩咐人去准备仪仗。自家夫人就是这个性子,打定了主意,就难改的很。不过,“夫人,让人去通知爷一声吧。”有爷在,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也好照料!
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越烟容点点头,道:“去吧。”她是知晓轻重的,此时不比平常,有夫君在,确实心安一些。再一个,依她如今的状况,怕是那鞭子也挥舞不了几下。所以,总得有人帮她出气才行!
大将军府。
叶拓一脸冷漠的看着对面的越玄,厉声道:“你早就知道青竹是烟容郡主的女儿?!”然后眸光转向一脸平静的越墨,他道,“你也知道?!”
越墨挥手止住一脸急色的越玄,道:“不错,我跟阿玄确实是在你们成亲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
“二哥!”越玄叫道。
叶拓听了,周身的气势顿时寒冽起来。“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知道……原来,她竟是仅瞒了我一个么?!狠狠地一拳敲在桌上,新换上的紫檀木桌子又碎了。看得一旁的叶安一阵心疼。娘咧,兄弟这可都是钱呢!等你家小娘子回来知道了,可是要扒了我的皮呀!
越墨轻哼一声,道:“我可是记得,当初是你先向我家小堂妹求得亲吧?这人你也娶了,也吃干抹尽了,现在还在意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她是堂姑的女儿,便做不得你的妻子么?!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做个继室可是委屈了呢!”
叶拓听了,顿时横眉怒目,冷声道:“你们都知道,我是不想娶她的!”就是因为身份,所以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娶烟容郡主的女儿,所以他才找上了青竹。只是没想到,天意弄人!
越玄惊道:“阿拓,你可不能想岔了。你要是敢负了青竹,你、你以后……”天哪,他家兄弟不会做傻事吧?!
叶拓敛目,哑声道:“我和她……”没有未来了。他怕是,给不了她要的了……
越墨看了叶拓这幅表情,不由冷笑一声。你们之间如何,可不是由你决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