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页,“记得那是个梧桐花开的季节,距离苏崖镇二十公里的苏河村,那是方大姐的娘家苏妈妈的家。漫山遍野的梧桐树开着紫色的花,山风吹过的瞬间花香飘进了我的鼻孔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闻到了那淡淡的花香,所以他(她)骨碌碌的在我的肚子里打了个懒懒的滚,那种感觉是我一下子想到了他(她)的名字。他(她)的名字一定要和这承载着我无尽思念的梧桐树挂上干系!男孩儿就叫桐浩,女孩儿就叫叶桐。”
第三页,“苏河村的梧桐花都开败了我依然没等到他的消息。那一个狂风暴雨的黄昏过后,小家伙也不愿意在肚子呆了就开始闹腾了。方姐和苏妈妈还有李大哥连夜送我去了县城的医院。第二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小精灵降临了,当我听到她“哇哇”坠地的时候,再多的的委屈和羞辱都被那一声天真无邪的哭声冲淡了。方姐在我的耳边说是个女娃娃,我抿嘴~就叫李叶桐,让她跟着李大哥和方姐姓。我生命中的两位救星不加思考就答应了,我也释然了!”
第四页,“孩子出生第十三天的时候,方姐和李大哥让我收拾赶紧离开苏河村,回到A市去。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临走的时候,方姐说,清扬,走吧?找到他以后再来接娃娃,如果找不到他,就不要再回来了,娃娃我们会替你养大的,那里才是你的归宿,如果我们有缘她会回到你身边的。但如果留在这里,你还这么年轻,你知道的苏崖镇的那个恶霸不会放过你的。现在为了娃娃,你走吧?有你李大哥在没人敢欺负她!从此和我的宝贝天各一方了,直到今天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间?”
李叶桐“啪!”合上笔记本,泪水夺眶而出,不想再往下看了。为什么妈妈会受那么多的苦?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她那时候才二十一岁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翻开了本子,中间几乎枯黄的空白页上画了好多梧桐叶子和梧桐花。画的最多的是小女孩儿的各种造型。有编着羊角辫的、有留着那个年代小女孩子的蘑菇头的,有哭得有笑的,有好多地方的纸质被水滴浸泡过,已经有点烂了,那是她涂涂画画的时候流下的眼泪吧?
再往后翻,“今天,我在军区医院看到他了,他有了如花似玉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聪明的女儿大概四岁的样子吧?他比八年前成熟了很多,眉宇间依然倜傥。他肩上的军衔已经是少校了。此刻,我的女儿在哪里?苏崖镇的信件被无数次退了回来,而苏河村的信件总是邮寄不到,难道方姐和李大哥他们?我不敢往下想了,眼前的答案告诉我了,我~只有独自承受着这个秘密了。我和他现在只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有他的事业和使命,有他的家庭;而我只有守着属于我的秘密和期盼~守候奇迹的出现!”
后面又是各种涂涂画画的黄页,再往后翻是用彩色的笔写的。“今天是我最最开心的一天,我终于得到了方姐他们的消息了。他们竟然在十年前就全家来到A市了,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女儿肯定是我的桐桐了,算算她也有十七岁了?呵呵呵~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呢?不会是个大红脸蛋儿吧?不会,那样太丑了!”她还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再往后又成了黑色的字体,“我走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那些外来户的简易棚区我走的闭上眼睛都能找都方向了,我彻底绝望了,我知道我的桐桐还活着就行了,我真的累了、找不动了!”
李叶桐都快把一盒纸巾擦完了,眼睛都擦疼了。
又翻出一张写有字体的黄页,“今天曼华姐从京都回来了,话里话外也带来了关于他的消息,我听到也没什么喜怒哀乐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好与不好和我没任何关系了。不过,曼华姐带来了更好的消息,她的儿子我的干儿子坤坤,马上要从美国回来了,这个臭小子要连升几个级别了,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我也替曼华姐高兴!他还是我的半个儿子呢!干儿子吗?多年不见,我要不要把这个压了我十几年的秘密告诉她?它实在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可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哎~”
后面全是空白的黄页,有的页面上乱七八糟的胡乱画上几笔。
再往后,字迹有点乱有点软有点寥寥草草,“我对这个检查结果一点儿都不震惊,只是~还不甘心就此离开,我没有见到我的女儿呢!”
越往后,字迹更潦草更乱,看得出她的心很不平静。“我决定住进疗养院,我不想孤苦的了死在那个装满了我期盼的房间里,如果这样了,以后这个房间的阴气太重了。”
“听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都很恐惧,我也不列为,但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可我总感觉有个面孔在我身边离我很近,但总是抓不着。我~不甘心~不甘心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这样对我的女儿不公平!”
最后一页,字迹特乱,只有很集中精力的去辨认才能看懂她写的东西。字迹几乎是歪歪扭扭的,“我~把这个秘密终于告诉给了曼姐,她答应我,守口如瓶,她向我保证,她要第一时间找到他并告诉他,曼姐说,他一定能找到我的女儿,是真的吗?我~一个将死之人了,我好期待好期待,奇迹出现,哪怕让我下十八层地狱都行????”
蜡黄的笔记看完了,她的眼泪也流干了,肿着桃子般的眼睛静静地躺在沙发里,她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所有的思想和意识在这一刻全都停止了窒息了。
当门铃向第三遍的时候她才听到,她起身怀里还抱着那个发黄的笔记本。她没开门,隔门问道:“谁呀?”
警卫排长铿锵有力的答道:“嫂子,警卫员,给您送饭呢!还有~您要的竹子。”
她摸了摸脸颊,“哦~”一声道:“谢谢啊!那个竹子先放门口吧?晚饭~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
警卫排长和一个小警卫员相互看看,挤眉弄眼,排长清了清嗓子,喊道:“嫂子,晚饭时大队长亲自从~他自个儿碗里挑出来的,您不吃~我没法交代啊?”
李叶桐心“噔噔噔~”跳了几下,把笔记本放到门口的柜子上,把门开了个缝,低着头,道:“谢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给我吧?”
警卫也不敢多看她几眼,也没注意到什么就转身走了。她放下绿油油的竹子,打开保温的饭盒,一股香味扑鼻。鲜红的大虾、红烧鱼块、鸡块,蔬菜还有一小份排骨汤、白花花的米饭。没有一滴葱蒜和肥腻的东西,她胃里立刻有了食欲,心里也被浓浓的爱意和感动占据,刚才的难过和五味陈杂也慢慢散去了。
她在一楼昏天暗地的折腾了大半天,又累又困就抱着那个大大的信封连同那个蜡黄的笔记本,上楼钻进了被窝里。隐隐能听到家属楼那边的女人说笑声和孩子的玩耍声。他们好像在堆雪人打雪仗,偶尔传来孩子们“咯咯~”的嬉笑声!可她就是躺在床上不想下床,只想一觉睡到什么都不记得。
头下枕的是抱抱兔,胳膊放在笔记本上,很不雅观的睡姿就那样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身被泥巴和污泥抹得更加迷彩的作战服被陆团穿回了小公寓。一楼漆黑一片,此刻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她应该睡了?他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卧室的灯暗暗的亮着。他嘴角一个好看的弧度推门进去,发现他的新娘竟然如此不雅的躺在床上。脸上还盖了个毛巾,他走进她,轻轻拿掉毛巾,看着红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他眉心一邹,“他怎么哭了?而且还哭成了这幅摸样?”
低头看到了压在她带伤的胳膊下的笔记本,轻轻一抽,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带着极重的鼻音。
他“嗯~”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沉声道:“怎么哭了?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她翻身爬起来,下床光脚踩在地毯上,捋了捋垂下的头发,低声道:“这是我~妈留给我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你吃饭了吗?”
他把她的头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吃了,都十二点了,把东西收起来睡觉,以后~不许再看这东西?我下一楼洗个澡就来?嗯?”
她仰着头,“嗯~你帮我把这堆东西都收起来吧?我不想看了?”
他拿过笔记本,道:“我给你保管在保险柜里,没我的允许不许看,你看这么漂亮的眼睛都毁了?”说着在她的眼睛上轻吻了一下。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两个小信封,道:“还有这个呢?一起封起来好不好?”
他睨着她手的里东西,“什么?”
她抿嘴道:“我妈~和罗~罗星宇她爸爸给我的,昨天给的~”
他嗤笑一声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叫一声爸有那么难吗?绕那么远。”
她红着脸低声道:“我昨天~叫了,可今天看完我妈妈的笔记~不想~叫他爸爸了~”她眼里有晶莹的液体在转动。
他眉心一邹,“李叶桐,听话,不许再哭了?不叫就不叫,嗯?东西我都给你收起来,现在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