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长孙皓不解地盯着她,问道。
“不值得,他不值得你变成这样,”桂玲珑捧起他脸,道:“你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我不愿见你这样,压迫自己,为此痛苦。”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怎能让你被人如此欺负……”长孙皓反驳道。
“不,不行,”桂玲珑还是摇头,“若今晚杀了他,我们怎么办?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回去,要一起过很长很长的日子……”
长孙皓听到此处长叹口气,抚着她背不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桂玲珑一心想尽快与长孙皓安全返回承汉,苦苦相劝。
过了良久,长孙皓才道:“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死也要让他死得明白。大不了一点点地折磨他,让他丧失一切,让他痛不欲生,然后,再要了他的命。”
“嗯,嗯。”桂玲珑见他转意,顿时高兴万分。
两人又说了许多诉衷肠的话语,如约会的恋人般不舍分离,然而月亮渐渐西斜,桂玲珑知道为了将来的计划顺利,自己必须得回去了。
约好如何传递消息,长孙皓将她送至大屋,桂玲珑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长孙皓也自回地牢不提。
推开小屋的门,金面人正立在屋中,见她进来,他淡淡说道:“你去了很长时间。”
“嗯。”
“没有四处逛逛?难得这里没有守卫。”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金面人轻描淡写,“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小子的性命,还在我手上呢。”
“我知道,”桂玲珑皱着眉头厌恶道:“卑鄙!”
“谢谢。”金面人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
桂玲珑再不理他,倒头睡去,过不多久,金面人也熄了灯火,在地毯上安歇了。
只是桂玲珑永远不知道,金面人曾对着她熟睡的背影,露出了如窗外月儿般的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桂玲珑就醒了过来,回身看时,金面人已不在了。
担心他背弃承诺,桂玲珑慌忙下得床来,出门四处寻觅。
走到温泉水边,她又不禁放心且不好意思了,金面人正立在泉中,进行清晨的沐浴。她曾听说,这是北金男儿的一个习惯。
彼时太阳初生,淡金色的阳光一缕缕照进山谷,镶在皑皑白雪上,也镀在金面人的身上。
一种原始放纵的美在谷里流窜,不经意流进了桂玲珑心里。
然而她终究不能做什么说什么,只是折身而返,回到了小屋。
不多时,金面人神清气爽地回来了,还带回了早餐。
桂玲珑看着那在这蛮荒北地显得过分精致的饭菜,故作漫不经心道:“你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一向很好。”金面人回答。
“你也是圣女的宠……臣么?”桂玲珑开始刺探,斜眼看了金面人一眼。
金面人并未如她预想般动怒或者否认,他很奇怪地笑了。
桂玲珑敏感地觉察到,那并不是高兴的笑,也不是嘲弄的笑,莫名其妙地,她还是戳中了金面人的一个点。他跟圣女奈雪,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
“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就回大殿去。”金面人看看窗外透过来的阳光,道:“若运气好,还能赶上燕支花开的时辰。”
桂玲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问道:“燕支花,是谷里的红花么?听说是只生长在燕支山里的花?”
“嗯,没错。”金面人起身走到窗边,从这里,也可看到为数不多的几朵红花,它们在阳光下绚烂绽放,自由美丽。恰像在他身后的人。
“那为什么在合黎山中也会有?”
金面人背对着桂玲珑无声地笑了一下,她在打探他呢,聪明的女人,懂得问这些看起来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问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想让它在哪里盛开,它就会在哪里盛开。”他淡淡道:“或许有一天,它还会开到你们承汉的土地上去。你懂了么?我的小公主。”他边说着边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盯着桂玲珑。
这是他第二次管她叫小公主了,桂玲珑不确定他到底在猜测什么,然而不论猜测什么,他都应该没有确凿的证据。在这里,知道她是公主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的人数。
“我不是公主,”她望着他否定,“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是真话,也是假话,真真假假,只在金面人一念之间,也在桂玲珑一念之间。
金面人从高处俯视她,看见阳光一缕缕地也照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双多么沉静的眼睛啊,他后来无数次地回忆,仿佛一泓深潭水,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两人各怀心思,再没有交谈。
吃完饭,金面人带桂玲珑出了门,两人并不从大屋走,反而绕到了屋后。
“这是条近路,”金面人望着迟疑的桂玲珑道:“走不走随你。”
桂玲珑低哼一声,跟了上来。
他们走的的确是条极偏僻的小路,虽然偏僻,却维护得极好,一级级的青石阶往上延伸,整齐又干净。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条路?”她又开始问了。
“我想让它有,它便有了。”金面人又是淡淡地回答。
桂玲珑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金面人虽背对着她,却似看到了她表情似的,叹笑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这路是我开的,在整个燕支山里,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你开的?你开这么条路作甚?难道要站在这里喊,此路是我开,此……”她倏然闭了嘴,因为金面人突然回过头来。
“此路是我开,此花是我栽,若要从此过……”他沉吟了一瞬,道:“就亲我一下。”
桂玲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定住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你……你胡说什么?”她重又开始攀登,想打马虎眼混过去。
金面人却猛然一把抓着她手腕将她拉了上去,两人距离甚近,桂玲珑浑身戒备,金面人却抿着嘴唇道:“你再浪费时间,我们可就很有可能赶不及时间了。”
一句话说得桂玲珑心底生恨,而与此同时她又感到了一种悲哀,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人这种怪性格啊?有时怪异,有时卑鄙,有时平和,有时……美丽。
太阳渐渐高升,时间愈来愈紧迫,金面人的金面在她眼前闪闪发光。
桂玲珑心里乱七八糟,最后怀着“亲个面具哪里算得亲”的侥幸念头,她踮起脚尖在面具上碰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