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月牙突然开口道:"我看出來了.这福字右边上面是个-多-与旁的福字不同."
怀袖其实早瞧出其中意境.笑问:"只看出这一处么."
月牙闻言.蹙眉道:"这一处我都看了这半晌才瞧出來.还有呀."
康熙和怀袖闻言皆笑.怀袖低声提点道:"你再仔细瞧瞧.还有几处呢."
月牙又细瞧了一会子.终究瞧不出來.转过龙案抱住怀袖的手臂摇晃道:"好师父.你就告诉我吧.我想得脑仁儿都疼了."
怀袖闻言.侧目看向康熙.康熙轻轻点头首肯.
怀袖柔声解释道:"你刚才看的不错.右上的确是个多.而左边却是个-子-右下又是个沒封口的-田-"
月牙闻言.又仔细看那福字.的确如怀袖所言.忍不住叹道:"沒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福字中竟蕴藏如此玄机.实在妙不可言."
怀袖含笑点头道:"最妙的还不在此.你可悟出这其中意思了么."
月牙想了一时.仍是摇头.怀袖笑道:"田不封口.意为田无尽头.多子多田.对于黎民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福."
怀袖语落.不待月牙开口.康熙先赞道:"怀儿如此解释.再贴切不过.正经揣到了朕写此字的寓意."
说罢.搁下笔.伸手拿起一张金灿灿的福字.叹道:"天下子民.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多子多田的安稳.朕贵为天子.也必当竭力于此."
怀袖闻言.望向康熙沉着俊逸的侧颜.只觉这一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全不像平日那高高在上的万岁.而更像是心系万姓.慈和宽容的父亲.
几人相聊甚欢.外面突然有太监高声传:"皇太子觐见……"话音未落.皇太子胤礽已经跨步走了进來.
怀袖和月牙闻言.立刻低身纳福.
胤礽先瞧见月牙在.心里一喜.转目见怀袖也在.便不禁蹙起眉心.扬手免了她二人的礼之后.撩袍跪地给康熙请安.
康熙见胤礽今日已穿扮了簇新的朝服.灿金卓然显得格外精神.很是喜欢.伸手将其挽扶起來.笑问:"你也是來取福字的么."
胤礽道:"宫内各处均已贴了父皇的福字.以祈福纳祥.儿臣想着.虽然父皇已命人给儿臣的太**内送去了福字.可亲自來请父皇的福字.方更显虔诚."
康熙闻听胤礽此言.虽然心中喜欢.却仍说说道:"这样形式的虔诚不过是表面上的.你若真能领会那福字中的意味.才算是真正的虔诚."
康熙说罢.转身重新展开四方的一张瞄金红绢.用镇纸压好.回身笑对胤礽道:"你來写一个福字.朕瞧瞧你的字有沒有长进."
胤礽平日原本就怯康熙考他的课业.此刻见康熙令他写字.不自觉便心生紧张.
月牙笑着站在龙案前道:"你写字儿.我來给你研磨.手可别打颤儿啊."
胤礽听月牙如此说.更是紧张.握着御笔的手心湿沁沁的.蘸饱了墨.刚一落笔.手便滑了一下.点划拖得有些长.竟像是横划.
康熙见此.不觉微蹙起眉心.不悦已现在脸上.只未开口.静观胤礽写完.
好容易写完一副斗方.胤礽只觉握笔的双手全是汗渍.弄得笔杆都有些湿润了.
幸而康熙见后面的比划还算是顺畅.再加上又至封笔的日子.不想责备太子.便和声道:"字虽然有些进益.只是还未练出精神.仍需好好研习才是."
胤礽点头应声.侧目正瞧见怀袖认真瞧他方才写的字.不觉将方才写字时的满腹羞愧全映入望着怀袖的眼神中.不自觉开口道:"公主师今日到此.也是來祈福纳祥的."
怀袖见胤礽询问.含笑应道:"正是.奴婢还从未见过万岁爷的字.特來长长见识."
胤礽笑道:"哦.原來是來瞧热闹的呀."
怀袖闻言.蹙眉抬首看向胤礽.心中已了然他是故意会错了她话中的意思.
康熙也听出了胤礽言语中对怀袖的轻视态度.不觉蹙眉道:"公主师的书法.宫中甚至朝野都甚少有几人能及.你小小年纪.怎可口出如此狂言."
胤礽见康熙不悦.赶忙收敛神态.垂目道:"儿臣并未见过公主师的字.故而不知……"
怀袖知道这是胤礽又在故意跟她叫板.只是不知这位皇太子何以每次见她.总一副针锋相对的姿态.
康熙见怀袖垂目不语.温声道:"朕见识过你的卫夫人簪花格.书写如行云流水.流畅婉转.笔法细腻.今日就写一副.当是给太子赐教了."
怀袖听康熙如此说.再无法推却.少不得款步走至龙案前.捉御笔在手.
月牙兴奋道:"师父要写字喽.我也为师父研墨."
怀袖沾了御笔.轻舒玉碗在纸上写下一阕斗方的福字.笔锋娟秀婉转.虽然不似康熙的雄浑潇洒.却也自成一体.韵味洒然.
太子原以为怀袖的字不过是写得稍好看一些.此时一见.却也不得不心内感服.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隽秀的笔法.与他方才的字相比.更是相形见拙.
至此.胤礽也不得不拱手赞誉.携了康熙御笔亲赐的福字匆匆离开.
就在胤礽跪安时.怀袖悄然抬首.不经意又瞧见了曾见过的那名皇太子贴身侍卫.
只见他在门口沉目而立.虽然与旁的侍卫穿戴一致.但怀袖总觉着他周身暗淌着一种萧杀气息.冷森森地令人望而生畏.
太子胤礽给康熙磕完头退出去时.那侍卫紧随其后也出了昭仁殿的大门.
胤礽下了昭仁殿的台阶.登上肩舆的时候.心内仍因方才的事儿而愤懑.
招手将那侍卫唤过來.冷声道:"你此刻速去绯华宫.看看兰贵人在做什么.叫她速來乾清宫侍驾."
那侍卫轻轻点头.足下点地.即刻便消失在苍茫的雪色中.
胤礽看着侍卫消失的背影.沉声道:"人家都懂得在父皇面前讨赏.我那个笨姨娘却不知整日闷在宫内想些什么.哼.半点我母后的聪慧也沒占.亏得我外祖父还指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