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月应声将白绢扇子放在怀袖身旁的茶桌上.转身随那宫女去了.
“怎么这个季候还用带扇子出來.是有旁的什么讲究么.”勤嫔伸手拿过來那扇子在手中翻來覆去瞧.见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素白绢扇.不解问道.
怀袖盛了碗汤.用银汤匙送了一小口.低语道:“我才沒这些讲究.这是刚收的礼物.”
勤嫔见怀袖话里有话.屏退旁侧侍奉的宫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怀袖含笑道:“沒什么.这是我方才來你这儿时.路过裕妃娘娘的钟粹宫.她凑巧瞧见我.就送了这两把扇子给我.”
勤嫔蹙起眉心.瞧着那柄白绢素扇细细想了想一阵子.忽然恍悟问道:“莫非皇上与你闹别扭了.”
怀袖闻听惊诧不已.险些被口中含的汤呛着.咽下汤汁.举目望向勤嫔问:“你何出此言.”
勤嫔解释道:“若不是皇上冷落了你.她又为何送你这个.”
怀袖听见她如此说.心中不禁暗暗感慨:勤嫔果真心思聪慧缜密.稍加思索便了然其中含意.
怀袖浅笑和悦道:“她们若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皇上恼了我.我倒落得清静.”
勤嫔听见这句却颇为诧异.问:“这又是为何.惹恼了皇上.与你有何好处.你在这后宫中若想长处.绝不可如此率性而为.”
怀袖与勤嫔聊这半日.二人都已深知对方脾性.说话渐随意.勤嫔便直截了当劝解怀袖.
怀袖见勤嫔如此规劝.俨然完全已将她与旁的妃嫔等同视之.不禁笑道:“我不与姐姐抢男人.姐姐也莫劝我这些.”
勤嫔啐笑道:“好不害臊的丫头.不与我同侍一君.却为何叫我姐姐.”
怀袖脸一红.自知食言.随即笑回:“此姐姐非彼姐姐.”说罢.夹起一块素什锦放入口中大嚼.
勤嫔笑了笑.却转而正色道:“你如今也该为自己打算了.月牙公主一天天大了.将來毕竟要择驸马嫁人的.你不能当她一辈子的老师.”
怀袖放下银筷.笑望着勤嫔道:“公主嫁人.我的入宫期已满.我便可回北疆啦.”
勤嫔听罢又是一惊.她耳闻康熙与怀袖的情愫暗生已久.宫内风传更是几乎无人不知.怀袖入住后宫.不过只差一道圣旨而已.如今听她轻描淡写的竟说要将來出宫.且语气又并非儿戏.勤嫔不禁满面疑惑.
怀袖平和恬然望着眼内生疑的勤嫔.已经猜到她心里想的.笑道:“你是信我这个局中人的话.还是信宫中的那些风传.”
勤嫔转口问:“皇上究竟那里不好.你这却又是为何.”
怀袖听见勤嫔这句问话.呡了呡唇.浅然含笑反问勤嫔一句:“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皇上究竟有何不好.你这却又为何如此.”
勤嫔闻听怀袖此言.捉着汤匙的手一抖.“当啷.”一声脆响将汤匙跌入碗中.抬目望向怀袖.声音微颤问道:“我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门外守候的宫女听见屋内突然有尖锐响声.赶忙推门进來瞧.勤嫔皱眉低喝:“你们出去.”话语才落.猛地咳嗽起來.连续剧烈的咳嗽震得身子颤抖不住.
怀袖赶忙起身拥住勤嫔的肩膀.大声叫道:“來人.快來人.”
那几名宫女原本被勤嫔吼地吓退出去.此时听见怀袖大喊.又跑进來.见勤嫔咳嗽不止.一个贴身侍女慌忙跑了去.过不多时.端了半盅蜂蜜來.一口气给勤嫔全部灌下.方才止住了咳嗽.
此时再看勤嫔.已咳地满眼盈泪.额角渗出细汗.脸涨地红紫.连耳边脖子都震地通红.略歇了息片刻.方才面色方才回复.勤嫔仍遣宫女退出去.
怀袖实不知勤嫔究竟有何身世故事.但见突然她如此.心内也惊慌起來.赶忙道:“熙岚.你别误会.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在内室时见你性情寡淡.才随口问的.”
勤嫔此时情绪已稳定下來.捏着汤匙呷一口汤汁咽下.和声低语道:“日后你会知道的.”
用过午膳.怀袖又坐了一阵子便起身告辞.临出门时.恰遇见银铃儿在院内玩耍.见怀袖走.便跟在后面直走出老远.许是再向前.已到了这狗儿不熟悉的地界.它便停了下來.目光殷殷望着渐渐行远的怀袖主仆二人.
秋日的天越來越短了.此时天光虽仍敞亮.然光影已抹上了宫墙西面的殿顶.映射的哄抢黄瓦黄瓦越发璀璨.而怀袖回身时.看着银铃儿久久站在蒿草略高的青石永巷望着她们.竟陡然生出悲凉之意.
是的.悲凉.这个词始终笼罩着怀袖的思绪.自打怀袖迈入娴茹宫的第一步开始.所有的素白色都仿佛向她暗示着这个意思.就如勤嫔.同样被白色而厚重的迷雾重重叠叠地笼罩着.
回到清芷堂.天色已晚.怀袖并无胃口.只叫预备清粥小菜草草用过了事.
晚间.涣秋进來说月牙公主下午差人來请.怀袖细问.涣秋却又说沒甚要紧事.怀袖只当月牙闷在屋内养病.又叫她去讲故事.原本也打算明日去给孝庄请安.顺道去瞧她.便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唤了翦月进來.吩咐明日清晨做些新鲜糕点预备下.
翦月答应.正要出去.见怀袖坐在榻上.眼睛半眯似困倦至极.正欲说话时.却见怀袖身子前后晃了两下.竟似要晕厥.
翦月大惊.赶忙上前扶住怀袖的手臂叫道:“姑娘.你怎么了.”
经翦月的这么高声叫嚷.院子里的涣秋.映雪.福全等人全听见.纷纷奔入屋内.见怀袖倚靠在翦月身上.眼睛微合.面色略显苍白.围拢在身旁连声轻唤.
怀袖缓缓张开眼帘.环顾众人.面色不解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翦月细细打量怀袖.忧心重重道:“姑娘刚才突然晕厥.我们吓坏了.”
福全也赶着道:“姑娘身体可有何不适.奴才这就去传太医來.”
怀袖微笑摇了摇头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晚了.劳烦太医做什么.我只是觉着这两日每吃完饭.便觉头脑沉闷.困意浓重.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