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边走边瞧热闹.不多时.已经來在正阳门.果然见两旁酒肆淋漓.酒幌高挑着随风飘摆.
“福全.你刚才说哪家馆子好吃來着.”月牙口中喊着福全.眼神却被旁侧各色招牌.角灯.纱灯.油漆横匾勾去了.开始时觉着哪家都好.越往街里走.越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心里竟沒了主意.
“回主子.咱……”福全刚开口.怀袖突然低声道:“福全.需改了口.称月公子和怀公子.”
福全闻听.即刻明白怀袖是担心露了公主身份招惹麻烦.点头说:“奴才记下了.”
怀袖将脸转向旁侧的茶坊酒肆.她也是第一次來这条街上.见果真热闹非凡.满街香飘四溢.是老饕聚集的道场.
福全继续对月牙道:“这街旁的馆子沒甚好吃的.绝赶不上咱……府的厨房.”
宫内的御膳房几个字刚溜到口边.突然想起怀袖刚才的提醒.恨不得狠抽自己的嘴.赶忙换了口风.
“俗话讲: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吃的东西不用摆在这明面儿上.两位既然出來.就尝些与咱府里沒有的.奴才带您二位去一个地方.保准您喜欢.”
月牙与怀袖听福全说的有理.便欣然点头.福全催马在前面领路.她二人并辔随在在后面.
只见福全左弯右绕.拐了好几个弯儿.竟走入一条长长幽深的窄胡同.此处四下皆是是平民的土坯房.很是安静.根本不像有馆子的模样.
胡同儿极狭窄.两匹马根本无法并排而行.怀袖便让月牙公主走在中间.自己跟在后面护着.
月牙因从未见过这平民宅院.骑在马上探头向人家院子里瞧新鲜.
见低矮的房檐上挂着绳子穿的一串串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嫩绿的芥菜疙瘩.也不知做什么用处.只以为是点缀装扮.还觉着鲜亮好看的紧.
怀袖却无心留意这些.眼见这地儿越走越不对劲儿.心中不免提高了警惕.四下张望.见各小院内皆静悄悄.并无异常.
此时正是煮饭时间.多半人家的烟囱内徐徐青烟飘渺.不时传來炕菜窝窝的香味儿.
“福全.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瞧着不像做买卖的.”怀袖狐疑问道.
福全回身笑呵呵道:“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啦.”福全的话音刚落.怀袖已忽而闻见一阵浓郁的酱肉香气.那香直勾地人食指大动.口内生津.
“好香呀.师父闻见了么.”月牙转身问怀袖.怀袖点头.也张目四下寻找.却始终未见有饭庄.
“饿死我了.咱们快些.”月牙被这香气撩拨地越发按耐不住.催促道.
福全加快了脚力.然而.终究又拐了两个弯儿.才见一个土坯小院门前挂着一块旧帆布.算是幌子了.
“公子.咱们到了.”福全对怀袖与月牙说着.自己先翻身下马.牵过怀袖与月牙的马在旁边的木桩子上拴好.
怀袖和月牙站在门前.抬头辨那竹竿顶头高挑的布条上字.那布条经历风吹雨淋.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上面的字也模糊不清.俩人瞧了半天终究沒认出來.
“这馆子叫啥名.怎么开在这个地方.”月牙好奇地向内沒张望.只见两扇低矮的小木门敞开着.小院子摆放着六七张木桌长凳.却均已坐满了人.很是热闹.
福全笑道:“咱们脚下这地儿叫抄手胡同.您瞧见的这小院儿就是京城有名儿的华家柴门小巷.韩氏猪头肉馆子.”
福全介绍完这小馆子.回身向院落内瞧了瞧.说:“这小店生意很是红火.里面人多.您二位在这儿稍等.我进去张罗好了坐位.您们再进去.”说罢.旋身进了小院.
怀袖与月牙在门口瞧着福全在里面屋门前.与一位矮胖汉子边说边比划.但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只见那矮胖汉子先听着福全的话.紧接着面露难色.
福全跟在从袖管内抖出一块银子.塞进那汉子手里.汉子掂了掂银子.又问福全些话.福全向门口怀袖与月牙指了指.那汉子瞧了她二人一眼.终于点头扭身进入屋内.
福全含笑跑出來说:“二位跟我进去吧.座位安排好了.”说罢引着月牙与怀袖进入了院子里.
两侧吃酒的男人瞧这两位翩然少年公子一位身着青色缎.一位身着白色府绸.脚上瞪着雪白帮子的薄底绒靴.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于背后.小圆帽前脆亮的正帽翡翠晶莹剔透.腰间扎着雕刻精致的和田玉带.下坠玉扇坠儿和绣工香囊.
一位清雅飘逸.一位英朗俊俏.众人一瞧便知这二位定是哪个豪门富贾的公子哥儿了.
方才那与福全说话的矮胖男人从里面迎出來.浑圆的脸上堆满敦厚的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将几位引入一处房屋内.
三人走入屋内.见这屋内的陈设与饭庄截然不同.一个青砖盘的大土炕就去占了半间屋子.炕上靠墙放着两个旧色的炕柜.
靠窗边放着红油大躺柜.因年岁已久.原本鲜亮的漆红已基本被灰尘荡成了灰褐色.躺柜台面上摆放着平日用的茶碗.木梳.蒲扇等家常用的物件.
矮胖男人扯下搭在肩头的白手巾.将靠窗的一张圆桌和几个凳子麻利地抹了一遍.笑呵呵道:“小店简陋.沒有专门的待客的包房.这是我自己住的屋子.几位贵客莫嫌弃.先坐下.我去端茶水來.酒菜马上就好.”
说罢.转身拉开门去了.原來这矮胖男人便是店掌柜了.
月牙在屋里转了两圈.四下打量说道:“这就是睡觉的地儿呀.”说着.瞄了眼卷在床内黑灰色粗布铺盖.觉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窜了起來.
怀袖原本将目光撩向窗外.打量那些喝酒吃肉的男人.听见月牙如此问.回头瞧了一眼笑道:“你以为天底下的卧房都跟你的一样么.咱们沒见过的还多着呢.”
怀袖话落时.见福全垂首侍立在旁侧.唤道:“福全.既然出來了.你就与我们同桌入席吧.不必过于拘泥这些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