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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苏麻解语

    怀袖摇头说:“月牙公主待我极好.平素起居用度跟她几乎是一样的.我都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仍旧睡眠不好.夜里总不过睡一两个时辰.醒來就再睡不着了.”

    苏麻喇姑浅笑.抬起手轻轻捡下怀袖肩膀的衣衫上挂着的已经枯萎了的迎春花.柔声说:“打你刚进宫來的时候.我就看出來.你是个心思重的女子.却又处处多为旁人着想.身为女子.有这样的胸襟是好事.不易被琐事牵累心性.但身在这宫内.咱们却又都是独自的.即便偶有要好的.左不过见着面时多提醒一两句.余下的还是当自身多保重.心绪也是一样.要学会自己多开解才是.”

    怀袖自知每与苏麻喇姑聊天.她所说的皆是句句肺腑.因此十分珍惜这些言语.总铭于心中.

    最近.她的确为着那些事烦乱不已.此时闻听这些掏心之言.忍不住胸中情绪起伏.真情坦露.

    “苏麻姑姑.我自认并非心思狭隘之人.也自觉平日时常内省自身之不足.不多听更不多言.只一心安守本分.可为何仍躲不过……”怀袖说话时.已泪眼迷离.

    苏麻喇姑轻叹:“果然你心思细腻.仍是有察觉了.”

    怀袖伸手握住苏麻喇咕的手.切切说道:“姑姑你一定已经想到了什么.还望姑姑给怀袖指点迷途.”

    苏麻喇姑按了按怀袖的肩膀.轻抚其背安慰道:“怀儿.想要不为外面所干扰.你首先要自身稳得住.你练过功夫.应该明白站桩的道理吧.”

    怀袖点头道:“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平日向來谨言慎行.可是为何仍旧引來这些无端陷害.”

    苏麻喇姑含笑道:“你平日好个聪明的心性.怎么反倒连这个也想不透.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说的不正是你不去招惹是非.却也自有那些东西找上來的.”

    怀袖此时方才想起这一句至理古训.心中暗自回味.原來只是懂得.如今真应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原來那些古人总结出來的精妙语句果真是字字珠玑.

    沉默了片刻.怀袖又说:“姑姑.我实在无心应付那些宫中的尔虞之事.你懂得我的心思.我只求宁静度过这几年的平静光阴.一舍.一灯.一卷.足矣.”

    苏麻喇姑听怀袖此言.却轻轻摇着头道:“你还是沒想明白.且不闻另一句‘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怀袖闻听.越发紧握苏麻喇姑的手道.急切道:“我本无心秀于此林.毋宁孤立于旷野.”

    “呵.”苏麻喇姑着用手指着怀袖.轻笑道:“这傻丫头.你如今已拔节而出.如何再隐藏锋芒.难道如那战国时候的孙斌一样.装疯卖傻去不成.”

    怀袖闻听此言怔愣住.一时想不出任何语言辩解.只得缓缓垂下眼帘.神情中露出平日从未有过的苍然疲惫.

    苏麻喇姑看着她此时的模样.生起一阵怜惜心疼.

    一只白枕鹤踱着闲步.缓缓靠近苏麻喇姑和怀袖所坐的回廊.大概是嗅到了苏麻喇姑手中鱼饼的香气.围绕着两人不肯离去.

    苏麻喇姑掰下一块鱼饼在摊开在手心.向鸟儿伸过去.那白枕鹤赶忙走过來就这苏麻喇姑的手安静悠闲地取食鱼饼.喂完了手中的鱼饼.在白枕鹤头顶轻轻抚摸.那鸟儿也不躲闪.似早已习以为常.

    “你瞧.此时此地.这鸟儿与我们相处如此融洽.难道它生來便是如此么.”苏麻喇姑含笑问怀袖.

    怀袖回身看着那只雪白的鸟儿.伸手触摸着它身上丰满光洁的翎羽.那鸟儿仍旧围绕在两人周围闲庭信步.仿佛它生就如此与人为伴一般.

    缓缓站起身.怀袖脸上又牵出平日的新月浅笑说:“姑姑.月牙公主此刻应已梳洗完了.我也该先回去了.改日换个时辰再來看老祖宗.”

    苏麻喇姑点头起身.却并未相送.看着怀袖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边.忍不住喃喃自语:“虽然你无意苦争春.只因你如此的好.怎么遮掩也是藏不住的.终归会被推至耀眼的位置.一任群芳嫉.”

    怀袖刚回到滴雨轩便瞧见院落中侍立着许多宫女太监.不等走至近前.怀袖已了然.这是康熙的仪仗.

    住在滴雨轩的这些日子.这样的阵仗怀袖经常见到.已经不足为奇.刚走至近前便看见李德全侍立在门边.怀袖先上前行了一礼.

    李德全赶忙还礼道:“怀姑娘回來了.刚才万岁爷还问起姑娘呢.可巧您就回來了.”

    怀袖浅笑说:“我清早给太皇太后送经文去了.万岁爷此时來可有事.”

    李德全摇了摇头说:“沒别的事.路过來看看月牙公主的学业有无长进.刚才还听见夸赞呢.姑娘费心啦.”

    怀袖淡淡一笑说:“既然如此.我就先回避吧.”

    “姑娘且慢.刚才皇上说了.叫姑娘回來就进去呢.您等着.我这就传进去.”说罢.怀袖还來不及阻拦.李德全已经传了进去.

    只听里面传來康熙的声音:“传.”

    李德全笑嘻嘻给怀袖撩开珠帘道:“姑娘请吧.”

    怀袖无奈.只得向月牙的书房内走了进去.

    刚进入屋内.就听坐在斜侧软榻上的康熙笑道:“快來看看你的宝贝徒弟.正跟我破皮耍赖呢.”

    怀袖还沒來得及行礼.月牙已经跑过來.挽住胳膊将怀袖拉了过去.嘟着唇道:“皇叔父赖皮.趁着师父不在欺负我.看我师父回來杀你个片甲不留.”说罢.将怀袖强按坐在康熙对面的位置上.

    怀袖想起身.却被月牙按住肩膀.月牙调皮地伏在怀袖肩头说:“师父先跟皇叔父杀一局.我去给你沏盏茶來解解渴.”说话间还对怀袖眨巴几下眼.一溜烟儿跑出门去了.

    怀袖來不及说话.此时房内已只剩下她与对面端坐的康熙.怀袖总不好将康熙独自晾在这儿.只得无奈陪着.

    康熙仍旧如往常一般从容浅笑.手捻一子置于黄檀木刻的棋盘上.抬眼看怀袖.见她只坐着.垂了眼帘.面色或是因天气的缘故.或是因方才赶路的缘故.鼻尖渗出一层薄汗.面染微霞.兰气微喘.越显得柔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