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原本过去的伤痛.他已经在竭力掩饰.用着自己的繁忙和清苦來转移.可现在.却似乎又要一层一层的剥开.
每一下.都是血肉模糊的伤痛.
“她做我的替身.”这说法.令黄蕊蕊有些惊诧.怎么会颠了一个倒.不是自己是美玲的替身吗.怎么是美玲是自己的替身.
本能的.她感觉霍景纬又在骗自己.明明美玲十年前就跟霍景纬认识在一起.而自己.那时候应该才十二三岁.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根本就不认识霍景纬.又怎么会让美玲成了自己的替身.
霍景纬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和不解.微闭了一下眸.他才再度睁开.郑重道:“蕊蕊.在这儿等着.我带你去看一处地方.”
既然横竖是个伤痛.痛快淋漓的揭开.阵痛虽然难免.总强过这么强掩着.伤品.掩着.不代表就不存在.
他打了一个电话.不多时.已经有人将他的兰博基尼开了过來.停在了直升飞机不远处.
霍景纬跳下机舱.伸手将黄蕊蕊一把抱了出來.就这么.抱着满脸污渍的黄蕊蕊.将她放进了自己的车上.
“这是上哪儿.”黄蕊蕊低声问.
“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看了.也就明白了……”霍景纬低声说.缓缓启动了跑车.
黑色兰博基尼风驰电掣的驶离了机场.拐上了高速公路.向着前方前进.见得黄蕊蕊一副又要呕吐的模样.他吓得赶紧煞车.停在一边:“蕊蕊.要不要先去医院瞧瞧.”
“不……”黄蕊蕊摇了摇头.这孕吐现象.上医院也无济于世.她现在.注意力纯粹被霍景纬所说的地方给吸引了.她也迫切的想知道.霍景纬要带她去看什么地方.
霍景纬重新启动车子.这下他不敢开得太快.害怕黄蕊蕊再度呕吐.车子就这么平稳而缓慢的向着前行.
渐渐的.黄蕊蕊发现了不对劲.兰博基尼已经驶离了A市.向着B市的方向前进.
B市.可是她的家乡啊.当初奶奶去世时.她回去过一趟.此后.就再也沒有回去了.
她略带疑惑的望了霍景纬一眼.担心他是不是开错了地方.
霍景纬回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紧张.他并沒有开错方向.
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很快就开到.看到自小熟悉的B市出现在眼前.黄蕊蕊还是有些小小的感概.从小.她就是多么的渴望.能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只给她苦难童年的地方.
霍景纬的车沒停.继续向前.已经穿过B市的热闹市区.向着郊区前行.
这一路越是前行.黄蕊蕊越发的惊奇.这一路.是多么的熟悉.是通往她童年旧居的老路.
以往她祖辈的旧居.都在这儿.后來黄从贵太过嗜赌.连同这祖屋宅基地都抵押了别人.黄蕊蕊只得跟着奶奶.迁到了别处租房子住.
她侧过身子.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惊讶与不解.若说以往.霍景纬跟她曾一道來过B市.她能理解.可现在.他连她的童年旧居都能找到.这太令她吃惊了.
她不知道.霍景纬什么时候來过这儿.居然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霍景纬沒说话.距他的目的地越接近.他的心.又是无可避免的窒息的痛.他的神情.已从当初跟黄蕊蕊激烈争吵中彻底的平复下來.此时的脸上.只有肃穆和沉重.那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道线.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分外用了力道.
似乎总有不好的事.令他困扰.黄蕊蕊沒有再问.反正前面不远处.就是她童年的旧居.想來.霍景纬应该在那儿停下.
可是霍景纬沒有向着她的旧居再前进.在离得了一两里距离的时候.他已经改了方向.向着后山的方向驶去.
这些年.随着城镇化的扩张.随着进城打工的人数增加.这农村.已经渐渐有些荒芜的景象.田野中.是杂乱的野草.
在一片荒地中.霍景纬终于停下了车.他趴在方向盘上.沉默了片刻.才跳下车.
长腿一迈.绕过车头.他走到黄蕊蕊的这边.拉开车门.将黄蕊蕊抱了出來:“到了.蕊蕊.”
黄蕊蕊站在地上.又一阵呕吐.好在自己的车.什么东西都齐备.霍景纬从车上拿出矿泉水.让黄蕊蕊嗽了口.低声问了句:“你还能坚持吗.”
他有些疑惑.黄蕊蕊现在的这种情况.适合让她知道这些事吗.
“还行.”黄蕊蕊有些虚弱的应了一声.这怀孕.可真是一件幸苦的事.连她那么好的身体素质.一惯锻炼惯了的人.面对这孕吐.也是束手无策.
站直了身子.她向着四周望了望.还是小时在这儿玩耍过.似乎眼前的景象.都跟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小时候的记忆.全是黄从贵的暴力.并的事.也沒有多大的记忆了.记忆里.也只认得这是她旧居.
“跟我來.”霍景纬已经伸手.过來牵她.
稍作犹豫.黄蕊蕊还是遵从本能的.将手递给了他.
似乎太久沒有被这双有力的手牵过.黄蕊蕊心中百味俱杂.原本都打算嫁给李文川.可哪料得.居然会跟霍景纬鬼使神差的來到这个地方.
正感概间.霍景纬却是弯腰下來.蹲在她身边.一把就來扯她身上的新娘婚纱裙.
“喂……”黄蕊蕊失声惊叫.收回那点胡思乱想.瞪着身下的霍景纬他想干什么.大老远的带她來这么偏僻的地方.动手撕她的裙子.
“这裙子太长太碍事.不方便在这杂草从中穿行.”霍景纬解释.随即一咬牙.哗啦一声响.原本有着长长尾裙的婚纱裙.被霍景纬徒手撕裂了一大幅.拖地的婚纱裙.改成了及膝的蓬蓬裙.
黄蕊蕊翻了翻白眼.做工精良的手工婚纱.在他的手下.就成这个样了……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下.果真霍景纬的暴力.不是盖的.
霍景纬沒有再说什么.他紧抿了唇.一惯轮廓分明的俊脸.透着悲壮肃穆.牵了黄蕊蕊的手.就这么.踩着杂乱的草从.向着前行.
少了婚纱长裙的羁绊.黄蕊蕊走得也轻快不少.好在因为怀孕.李文川让她婚礼上不要穿高跟鞋.她就穿了一双坡跟的小皮靴.此时走在这田野上.并不吃力.
一路曲曲折折前行.霍景纬走一程辨别一下方向.大半个钟头后.将她带到了一处枯井边.
这枯井.已经瞧不出是一口枯井了.里面堆满了乱石和杂草.只有周边.还冒了几块围井口的青石.显示这曾经是一口枯井.
“蕊蕊.记得这儿吗.”霍景纬停下脚步.轻声问黄蕊蕊.
黄蕊蕊茫然的摇了摇头.连这旧居都记不怎么清楚了.又怎么还记得这口井.
可是.瞧霍景纬的模样.这口井.似乎对他人生还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他不是这B市的人.居然还能找到这口井.
霍景纬轻声道:“也对.那时候你还小.记不得也正常.”
见黄蕊蕊一直以一种迷迷瞪瞪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霍景纬痛苦的闭上了眼.半天.才幽幽的道:“十五年前.我曾经在这口井中.躲了两天两夜……”
这话.太令黄蕊蕊震憾.霍景纬居然在这口井中躲了两天两夜.黄蕊蕊拿手挡了自己的嘴.避免自己太过意外而失声惊叫.
可是.似乎这并不是假话.霍景纬能找到这儿.并不是要來跟她讲这么一个假话.
霍景纬站在井前.双目紧闭.依旧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中:“当年.我和我妈妈被绑匪给绑了.被带到了B市來藏匿……后來……他们杀了我妈妈……而我趁机给逃了出來……慌不择路下.我就掉进了这口枯井中……”说到这儿.有泪水.终于从他的眼角缓慢的淌了下來.
稍作停顿.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接着颤声道:“当时我掉进这井中.又不敢高声求救.怕绑匪仍在附近.搜索我的下落……我就躲在这下面.不敢动也不敢叫.就这么.在这里面躲了两天两夜……”
黄蕊蕊听到这儿.心被紧紧的揪了起來.沒料得.霍景纬的身世.也曾这么的离奇与动荡.还以为.他出世富贵世家.一切都是应有尽有.根本沒有烦心事.哪料得.他曾有过这般痛苦的过往.
“后來呢.”她轻声问.虽然现在霍景纬是平安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仍是担忧那个少年时的他.掉在这深深的枯井中.四周又有搜索他下落的绑匪.他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后來……后來你來了.”说到这儿.霍景纬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那一直紧蹙着的眉.也慢慢舒开:“不知道怎么的.你來了这儿.你趴在井边.看了我半天.至今我能清楚的记得.你的小脸.露在井边的那一刹那.当时的我.就象看见了天使.我能记得.你扎了两根羊角小辫.露着两颗小虎牙冲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