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年过不惑.可此时的表情.岂止是不惑.简直是大惑特惑.
她不明白.自己一惯平淡安宁的婚姻生活.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变改.视为恶魔的前夫突然找上门來.然后又來这么一群人找上门來.一定要约她谈谈.
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她什么都不想谈.她只想生活如以往那般的平静.天天迎接女儿上学放学.然后买菜煮饭料理家.
霍景纬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惶恐的小妇人.她战战兢兢的坐在那儿.如同等待法官宣判罪名的犯人.
霍景纬一惯沉稳内敛的神情.也有些困惑.甚至跟着大惑特惑.
这人真的是黄蕊蕊的妈妈吗.
“谢太太.请喝茶.”霍景纬礼貌的开口.他需要先打消这个女人的紧张不安.才好继续跟她谈话.
王秋玲依言.端了茶杯.拘谨的小抿一口.又拘谨的放下茶杯.
“这么唐突的请你过來喝茶.冒昧之处.还请原谅.”霍景纬跟着端起了茶杯.平静的跟王秋玲说着.
至少目前.他得对她客气.有可能.她就是黄蕊蕊的妈妈.
王秋玲沒说话.视线只是死死的停留在面前的茶杯上.那茶杯里.仍是残留着一半的淡黄的茶汤.漂亮得犹如茶汤.
“谢太太.我想问.你跟黄从贵.是什么关系.”霍景纬追问了出來.
听着黄从贵这个名字.王秋玲的身子.不由微微又是一颤.这动作再轻微.可仍然是沒有逃过霍景纬的眼底.
“沒关系.”王秋玲盯着茶杯.低低的否认了一句.
“谢太太.你不用害怕.今天我们在这儿的谈话.决不会有半句会流露出去.所以.我希望你跟我讲实话.”霍景纬开导着她.
“我说了我跟他已经沒关系了……”王秋玲的视线.终于是抬了起來:“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希望沒有这个人.更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这激动的神情.微微超过了霍景纬的预期.如黑漆般的眼中.闪现了一丝光芒.
黄蕊蕊对起黄从贵.也是这么的一幅神情一幅态度.她是恨不得跟他什么关系都沒有.
看來.这女人.确实跟黄从贵认识.而且以往的关系不一般.才会这么急的撇清跟黄从贵的一切.
如此的认知.令霍景纬轻舒了一口气.他怕是黄从贵找个女人來演戏.來假扮黄蕊蕊的母亲.可眼前这女人.似乎并不想承认有这层关系.
“我想知道.黄从贵是你的前夫吗.”霍景纬追问出了口.
“不是的不是的……”王秋玲捂着耳大叫了起來.之前黄从贵施暴在她身上的种种.不由又是浮现在眼前.
在门边站着的阿琛快步上前.俯于霍景纬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两句.霍景纬听着这话.脸色也是难看.
“谢太太.你能平静一下吗.我们不提这个人渣了.來.喝茶.喝茶.”霍景纬适当的转移了话題.
如果她真的如阿琛所言的那般.在黄从贵闯进家中.再度施暴.确实是一件令人同情的事.
纵然两人以往是夫妻.可她现在已经是另外改嫁他人妇.黄从贵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强迫她.
王秋玲胡乱的喝着茶.眼中的神情.依旧是害怕和紧张.
“别害怕.谢太太.我找你.只是想了解一点情况.现在我们聊一点轻松的话題.你现在结婚了吧.听闻你现在的家庭很好.有个女儿也是听话乖巧……”霍景纬说.
“你什么意思.”王秋玲抬起头來.紧盯了霍景纬.她不清楚他的來历.她怕这些人.会伤害了她的女儿.
她这浓浓的戒备神情.令霍景纬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过随口提提她的家庭丈夫和孩子什么的.结果在她这儿看來成了什么.
“好了.谢太太.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大家直接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我们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黄蕊蕊的母亲.”霍景纬将问題直接问了出來.
“不是.”王秋玲一口回绝了:“我说了.我跟黄从贵沒有任何关系.更不会跟他生个女儿.”
这是要彻底的跟黄从贵断绝一切.断得什么都直接否认.霍景纬将身子紧紧的陷在藤椅后.轻按着眉心.
“好.既然谢太太跟黄从贵什么关系也沒有.我也不想在这个问題上继续纠缠你.不知道谢太太方便不方便告诉我们.黄蕊蕊的妈妈.究竟是哪一位.”
“我不知道.说了我跟黄从贵沒有任何关系.”王秋玲仍是坚持否认.
似乎这样温和的谈话方式.对她根本沒有作用.她是否定否定再否定.
霍景纬能理解她.一个目前生活安定平稳的女人.是不想生活有多大的变故.她本能的否定一切会影响着她的事.
“既然谢太太一门心思不肯好好配合.我只有先礼后兵了.阿琛——”霍景纬扬声叫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阿琛闻言走了过來.
“你带几个人.去谢太太家中守着.要是碰上谢太太的女儿.不介意请她一道过來喝茶.”霍景纬漫声交待着阿琛.
“是.”阿琛沉着的应了一声.随即挥手.召过了四处隐蔽着的几个保镖:“跟我走一趟.我们去家中等人.”
看着那几个体形高大粗壮的黑衣男子.王秋玲慌了神.她站起來.急走几步.挡在了阿琛的面前:“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好了.不要去找我的女儿.”
果真母爱是一个伟大的东西.再懦弱再胆小的女人.在自己的子女受着威胁时.都会本能的想要护着.
“我是在直接找你.”霍景纬冷了声.提醒王秋玲理智的面对问題:“谢太太.有事情.我是直接找的你.我不过是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甚至为了防人口舌.我连这茶楼都给清了人.是你不配合.逼得我要找你的家人……”
“是不是.我说了.你们就不会再來找我.不会再來骚扰我的家人.她们不知情.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王秋玲问霍景纬.
“是的.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來.我决不会骚扰你的家人.”说到这儿.他的话语.放得缓了.有了几许严厉警告的意味:“当然.这前提是.你必须说的是真话.要是你有半句假话.不光你的日子不好过.包括你的家人.日子都不好过.”
他的话很冷.很缓.王秋玲看着阿琛带着的那一众保镖.却是沒有一丝的怀疑.眼前这人.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明明刚才.他都还看上去稳重谦和的一个君子.言谈举止也是带着上层人的修养和贵气.可在沒达到他的目的.他全身都是泛上了冷气.一切都沒有那么客气.
王秋玲重新在霍景纬对面的藤椅上坐了下來.她捧着面前的茶杯.再度倒茶.一口气喝光了.才低声道:“好.我说.”
“我家境以往很穷.我哥哥为了他能娶上媳妇.早不早就把我抵给了黄从贵当老婆……后來.就有了一个女儿……就是你刚才说的黄蕊蕊……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黄从贵在赌桌上被人挑唆.说黄蕊蕊不象他……他就怀疑.是我背着他跟别人偷情.有了黄蕊蕊……整日里.他一喝醉了.或者赌输了.回來就各种打我.可我发誓.我根本沒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更沒有背着他偷人……再后來.被他打得胳膊都差点断掉……”
说到这儿.王秋玲抬起了胳膊.将短袖再往上抹了一下.肩头处.一块长长的疤痕仍是残留在连接处.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仍是令人有些不忍直视.
王秋玲惨然一笑.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当时他拿着菜刀砍了我.也不准我包扎.伤口一直烂着脓着.我知道.我再不走.我迟早会被他折磨死……所以.后來趁他不注意……我就连夜逃了……”
霍景纬默然着.难怪这女人.死活不肯承认跟黄从贵认识有关系.确实是一桩伤心事.黄从贵的行为.也真是令人发指.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有各自的不幸……霍景纬默默的从纸巾盒中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了面前这个失声痛哭的小妇人.
王秋玲接过纸巾.呜咽着道了一声谢.捂了眼睛.仍是不停的抽泣.
一时间.茶楼中寂静无声.只有王秋玲抽抽答答的哭泣声.
霍景纬原谅了这个女人.当年可以丢下年幼的黄蕊蕊一人跑了.令黄蕊蕊爹不亲娘不爱的.
她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等她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霍景纬才再度问出声:“现在.如果黄蕊蕊想见你一面.仅仅是想见你一面.想知道她的母亲长得什么样.你能满足她的这个小小要求吗.”
王秋玲犹豫了.随即她摇头:“不……”
霍景纬不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他道:“当然.你放心.我会安排得好好的.不会让你的家人知道这事……”
王秋玲依旧是摇头:“不了.当年我丢了她跑了.估计她心中也很怨恨我……我沒脸见她……”
她交待完这些.起身就要离开茶楼.霍景纬沒有出声阻止.他只是坐在藤椅上.静静的目送着这个懦弱的小妇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