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东宫正殿.
侯承允难得一次沒有同姬妾们玩乐.而是忧心忡忡地在大殿中來回踱步.自打他第一时间收到圣上身体有所好转的消息后.就一直愁眉不展.从昨晚开始就沒有吃过任何东西.半个时辰前还摔了宫女送來的饭菜.将碍了他眼的两个奴才推出去鞭挞了……
“殿下.殿下.”
早先派去探听消息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殿中.面如土色地跪倒在侯承允脚下.“大、大事不好了……”
“说.”侯承允眼神阴骘.从牙缝中狠狠吐出一个字.
“就、就在刚才……卧榻多日的陛下去御花园散步了……”小太监低头看着地板.声音打着颤儿向侯承允汇报情况.
什么
侯承允两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撑住椅子扶手.恐怕已经一屁股摔在地上了.“怎么可能.不会的……父皇他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侯承允眼中杀机一现.猛地掐住小太监的脖子.恶声恶气地问道:“是不是你们办事不力.是不是这样.啊”
“殿、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因呼吸受阻.小太监痛苦地挣扎起來.
然而侯承允脸上无一丝怜悯之情.反而怨毒之色愈重.手腕一用力.“咔嚓”一声拧断了太监的脖子.“哼.沒用的奴才.”看着失去生息.瘫软倒地的尸体.侯承允不屑轻哼了一声.随手叫來几个人将尸体搬走.
“殿下.凤大人求见.”
门外传來一声通报.侯承允面上一喜.不等传话太监离开就亲自走到殿外将多日不见的凤吟迎了进來.
“凤卿啊.你可算是來了.”侯承允极尽殷切地拉住凤吟的手将人请上座.又遣退所有太监宫女亲自斟了茶.
谁知刚一落座.凤吟的脸色竟比进门之前更加冷淡了.不等侯承允开口.他就板起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打算豁出去了么.”
“……”
侯承允愣了愣.半晌之后才意识到凤吟指的是什么.面上显出几分尴尬.讪讪道:“凤卿你有所不知.本宫现在的处境是举步维艰.前景堪忧啊.”
凤吟挑唇一笑.眼神中透出几许不易察觉的讽刺.“再堪忧.您也不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吧.”
“”
侯承允大吃一惊.原來凤吟早就知道了.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直到侯承允彻底抛却兄友弟恭的虚伪.冷着脸质问道:“凤卿.你一直在调查本宫吗.”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调查.”凤吟微微侧过头.与侯承允恼羞成怒的表情截然不同.凤吟说话的语气始终平静.“想必除了微臣之外.也已经有很多人都想到这一层了.”
“住口”
侯承允怒极拍桌.猛然站了起來.“本宫迟早是这大曦国的天子.那些宵小之辈要妄言什么.就由得他们去好了.”
“殿下当真不在乎.”凤吟轻描淡写地问道.
被凤吟凉薄如水的目光一扫.侯承允浑身一个激灵.差点站不住脚.事到如今他已经沒有办法心平气和了.父皇只会让他等.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朝中大臣皆以为他无德无才.根本沒有能力继承大统.如果他遵照父皇的意思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等下去.那些乱臣贼子迟早要把他赶下台來……
“凤卿.我只问你一句.”
侯承允眸色渐深.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这一次.你到底帮不帮我.”
“……殿下.”凤吟低声苦笑了一下.秀丽的眉眼笼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帮.还是不帮.”侯承允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桌案之下藏着一柄淬过毒的匕首.刀刃泛着危险的青芒.
凤吟收起笑容.缓缓垂下眼帘.“倘若不帮.殿下便要杀了微臣么.”
听到凤吟仿若视死如归一般的宣言.侯承允捏着匕首的手指触电般痉挛了一下.该死.又被他看穿了.
“你不怕死.”
侯承允冷笑着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既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人.还不如把一切摊开了谈.“但是.我知道你怕什么.”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凤吟眉心一拧.刚抬头就捕捉到侯承允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寒意.这让他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原來本宫的凤卿也免不了这个俗啊~”心满意足地看到凤吟脸色突变.侯承允勾起嘴角愉悦地笑了起來.
“你……”
凤吟话还沒说完就听见候奕击掌的声音.紧接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押着个气息奄奄的女人走上大殿.凤吟手中握着的茶杯“砰”地一声掉在地上裂成碎片“侯、承、允.你这个混蛋.”在看清那女人的容貌之后.凤吟双手撑过桌面怒目瞪向侯承允.
“凤卿.注意你的身份.”侯承允冷眼看着被侍卫押送上來的燕凌波.将其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之后.话却是对凤吟说的.“就凭你刚才的放肆言论.本宫完全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凤吟默然无语地低下头.一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不得不承认.候奕那厮倒是颇有些先见之明.知道豢养女侍卫來勾引人~”侯承允意味深长地瞥了凤吟一眼.“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才对候奕手下留情放他一条性命的吧.”
“……”
自小就相识.凤吟很清楚侯承允喜怒无常的性格.在这里激怒他不是明智的选择.
“想不到.殿下早就开始怀疑微臣了.”凤吟风轻云淡地一笑.故意不去看已经不省人事的燕凌波.只将目光放到侯承允身上.“倒是微臣天真了.身边放着太子殿下的眼线却不自知.原來殿下什么都知道呢.”
侯承允面色一沉.欺身靠近凤吟.冷声道:“你我幼年相识.那时我还不是太子.而你……也只是一个受尽旁人冷眼的庶出之子.”忆及往昔种种.侯承允向來冷戾的表情难得地柔和下來.“我驱退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你也总是鼓励我.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父皇和大臣们所想的那般一无是处.”
凤吟安静地看着墙角.并不出声打断侯承允的回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然分道扬镳了呢……”
侯承允无力地垂下肩膀.说话的声音越來越轻.直至后來几欲消失.“凤吟.是不是在权力面前.多么深厚的感情.最终也会变得不那么纯粹了呢.”
“殿下……”
“我也不想这样啊.”不让凤吟有说话的机会.侯承允痛苦地抱头低吼.“父皇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我还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当个酒囊饭袋的无用太子吗.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不好受啊.”
倒豆子一般发泄完毕.侯承允自顾自地转过身.疲惫不堪地撑着椅背.“不怨你责怪我.不帮我.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凤吟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看在他眼里的侯承允背影孤独.明明还很年轻.却有种垂垂老矣的萧索之感.
“但是.”
侯承允忽然抬头.脸上划过一丝怨毒的表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在求得一个结果之前.我绝不回头.”
……
……
与此同时.国师府.
好好休养了几天.在出逃路上饱受了一番惊吓的朝露总算恢复过來.养足了精神.
虽然被凤吟软禁的那会也是好吃好喝的从沒受过什么苦.但毕竟活动范围受限沒有自由.在这里朝露就比较随意了.那个面瘫国师根本不管她.就算偶然碰上也从不打招呼……
懒得热面孔贴人家冷屁股.朝露也不特意去巴结对方.反正住几天就得走人~但是话说回來.那面瘫国师好歹救她一命.什么都不做还白吃白喝人家的是不是不太好.
“哎~烦死了……”
思來想去也想不到该用怎样的方式报恩.朝露垂头丧气地坐在门边听院中树梢上鸟儿鸣唱.
前两天还时不时可以见到君无夜在附近蹦跶.可从昨天开始那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又跑去哪里刷新别人的节操观了~
即便呆在屋里再无聊.朝露也不敢在这敏感时期跑出去瞎晃.谁也不敢保证一出门不会再撞见丞相府的追兵最起码这几天还得老实呆着.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离开皇城去燕凌波给的地址寻找瑞王一行人.
又发了一会呆.已经无聊到极点的朝露终于坐不住了.拍拍屁股站起來.打算去前院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知道那面瘫国师的官职具体有多大.但从那日相府侍卫恭敬的态度和这豪宅的占地面积來推断.这家伙绝壁是个人物.
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不经心地穿过回廊.一不留神就迎面撞到个人“哎哟”吃痛地捂住前额抬起头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冰清玉洁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