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入泥坑,肮脏的泥水和着残留的血腥味涌入鼻尖,让沈宿觉得作呕。
那几个刚刚解脱的太监抢走了她的米和帛,她不怨他们。
是统治者的无能成就了他们,她只能更加的埋怨自己,这一刻,没有泪水,她的小手在肮脏的泥地里捏握成拳。
小脸深埋在胸前,谄笑之声不绝于耳,有属于周宫中人的也有属于楚国人的。
寒风过处,一股久违的寒冷袭上心头。
就在她将沉睡过去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搂起她纤细的腰枝,将她脏兮兮的小脸贴入怀中……
她望着他狰狞的面具,透过那面具她仿若能看到一双绝美、深邃的凤目,沉静幽冷仿若似曾相识。
沈宿就这么盯着那面具的双眼之间,清澈的眼一动不动,没有畏惧没有卑微……
战倾尘身子微僵,只觉得这双眼像极了一个人,灵动、清澈、不染纤尘。
还有这小脸的轮廓与那个两年前救他于危难的少年如出一辙。
只是当寒风吹醒他的发热的头脑,他才意识到,那个唤作阿宿的少年已离他而去。
想到这里,战倾尘紧紧地抱紧沈宿的身子。
直到沈宿受不住他的力度呜咽一声,他才慢慢地放开她,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宿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醉人的声音,却没有想到是传闻之中,面目狰狞,如夜叉转世的楚战王殿下发出的。
“十一”她答道。
“十一,我找皇兄要你,你愿跟我走吗?”他低喃道,下巴在她的头上婆娑着。
沈十一大惊,一者,他为什么要带她走,他要她做什么?二者,他堂堂楚战王要一个俘虏也需要向楚帝禀告?三者,他用的“我”,不是“孤”……
见她久久未答话,战倾尘只当她是默认了。
后来,她听人说那天抢她帛与米的被战王手下当场结果了。
再后来,是楚人正式入驻周宫之后,传出国破当日,楚之战王八千铁骑破周都,拒楚帝所赐珠宝城池,唯抱着一五岁“男”孩回了军营。
大楚熙乾元年,楚明帝灭周,都城由荆州迁往洛邑,改洛邑为洛阳。
一车一箱车的物品被运往洛阳东街卫巷战王府。
沈十一坐在珠宝那一车的最高处,战王的属下都知道他们的十一公子爱财如命,夜里也只有抱着珠宝箱子才能睡得安稳。
初春时节,垂柳拂风,浩浩荡荡的车队在东大街卫巷一处宅院前停下。
宅府大匾额上写着几个大字:楚战王府,题名为战煜天,是楚帝的名讳,落款:熙乾元年。院前两座巨型石狮,巨大的府门涂着红漆,门耳是纯金的环,堪比如今的楚宫门,门外站在数十位大楚禁军。
战倾尘从华车中走出,没有立刻进府,而是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终于在珠宝车上瞧见了怀抱着金盒子睡得流口水的沈十一。
跟在战倾尘身后的赵贤脸色顿暗,清了清嗓子唤了声:“十一!”
珠宝箱上的小人儿没有丝毫反应,依旧睡得极沉。
“小十一,你的宝贝都被人抢光了!”赵贤使了坏心唤了一声。
小十一略有所动,身子颤了颤继续睡自己的……
战倾尘凝眉摇摇头,似有些无可奈何地伸出手去抱小人儿。
他伸手将十一抱入怀中,却看到宫灯下十一发青的面!
赵贤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战倾尘抱着沈十一朝战王府内走去,步履匆忙边走边下令:“传太医!”
赵贤不敢有丝毫马虎,立马派人去御医苑传太医,还点了名要医正大人来!
待平复下来,赵贤暗自思忖,十一公子的样子像是被人下了毒了,可是这一路又有谁敢动战王宝贝着的人呢?
此事疑点颇多,赵贤将四十八车的物什,战王手下两百二十来宫人全部安置好,便朝枕墨楼走去。
枕墨楼,战王暂时就住的地方。
赵贤还未靠近枕墨楼,就听见楼内厉吼。
“孤只问一句,他怎么还没有醒!”
战倾尘一掌粉碎了面前的书案。
“回……回战王爷,这位小公子呈中毒症状,体内毒素沉积许是多年药物作用……此刻毒性顿发才至昏迷不醒……”御医苑医正颤声答道。
“中毒?”战倾尘咬重这两个字,十一怎么会中毒?难道他在前朝宫中就被人下了毒。
医正见战王爷没有发火,继而道:“还有……小公子的脉象奇特,体质特殊可能……”
“可能什么?”战倾尘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颤抖。
“可能活不过十五!”
战倾尘的身形微颤,呼吸一窒,他转身望向榻上沉睡的小人儿。
粉雕玉琢的脸无了血色,纤长的睫羽在烛光的照映下打下一片阴影。
清澈不染纤尘的睡颜,柔进了他是心田。
如果不是他率领着铁骑破城而入,或许他还是一个生长在周宫之中无忧无虑的孩子,是他碾碎了他的梦……
“孤只问一句怎么能救他?”战倾尘望着医正再度开口。
“回战王。”医正突然跪地道,“若是战王能知晓公子体内毒物的名字,臣可求回春谷谷主帮小公子解毒。”
“赵贤!”倾尘对着楼外唤了一声。
未及片刻一声靛青色长锦袍的男子入殿。
“将崔琰带来!”
赵贤心下一惊,未来得及多想就出了战王府朝天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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