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收到寇少卿让人送到太子府的书信时.沈惊世还以为是他给自己设下的陷阱.毕竟满朝文武都知道.寇少卿是沈端朗面前的红人.也是他最为倚重的臣子.在目前这种局势之下.他竟然让人给自己传达了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信息.也难怪沈惊世会起疑心.
不过很快他的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给他送消息的人说了.这是从宫里传出來的.寇少卿只不过是代为转达而已.于是沈惊世就以为这是他母妃想出來的脱身计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经由寇少卿告诉自己.他今天本來还想问一下皇贵妃的.沒想到她却先问起了自己.不过这也让沈惊世明白了一点儿:原來这一切都是曲无容的安排.
想到这里.沈惊世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虽然他选择走上这一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初受了曲无容的刺激.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等到时机成熟就提前逼迫沈端朗退位.这是他们母子两个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谋划好了的.所以沈惊世并沒有想到.在他漏算了一点儿差点儿棋差一招的时候.竟然会是曲无容帮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忙.
“世儿.你在想什么.”见他突然陷入了沉思.皇贵妃奇怪地问道.
沈惊世回过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沒什么.我就是在想.容妃娘娘这么帮我们.应该是有她的理由的吧.”
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沈惊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在寿康宫外面.曲无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不过他却沒有把这个理由告诉他母妃.而皇贵妃自然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也就沒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天都城的冬天很冷.尤其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都还沒有下.空气却已经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曲无容站在殿外的游廊上.仰起头看着被宫墙围起來的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怀里还抱着花花.此时也是跟她一样的姿势.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外面那么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从外面经过的金玉.看到这一人一猫站在走廊下.姿势和神情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來似的.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曲无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回道:“屋子里闷得慌.我出來透透气.”
“那你也多穿件衣裳呀.”金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手拦住一个经过的小宫女吩咐道:“去把娘娘的那件雪狐皮的披风拿过來.”
“是.”小宫女答应着便离开了.
曲无容也沒有拦她.低着头有一下沒一下地顺着花花背上的毛.花花似乎被她摸得舒服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不再仰望着天空做忧郁状了.直接把头埋进怀里打起小呼噜來.
“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这时候.小宫女已经取了披风回來.金玉接过來给自家小姐围在肩膀上.担心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曲无容挑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金玉扁扁嘴.“还说沒有.你这几天连话都说得少了.总是看着天空发呆.我就不明白了.这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沒有.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我在看.什么时候会变天.”曲无容意有所指地回道.
“变天.”金玉自然听不出她话里隐藏的含义.以为她说的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你是说下雪吗.”
曲无容微微勾起嘴角.“算是吧.”
听到她居然是在盼下雪.金玉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贴心地劝慰她道:“这几天天气都是这样阴沉沉的.差不多也快要下雪了吧.”
“是啊.”曲无容点点头.“快了.”
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般.在几日后的刚入夜.原本已经安静下來的天都城里.突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有好事的百姓打开窗户看了看.这才发现原來是一队将近上千人的官兵手持着火把进了城.步伐一致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住在临街的一对夫妻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小声地揣测起來.“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官兵进城啊.”
发问的人是妻子.丈夫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街上的形势.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看他们的方向像是往皇宫里去的.会不会是皇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啊.”
“啊.”听到他这么说.妻子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你是说……”
“嘘”沒等她把话说完.丈夫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用另外一只手拉下了被掀开的窗户.“不管发生什么事.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都沒有太大的关系.咱们还是赶快去睡觉吧.”
官兵们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皇宫外面.在皇宫的正门端阳门前面.沈惊世和他的谋士们正等着他们的到來.
“人都到齐了吗.”看着数千官兵齐刷刷地停在自己面前.沈惊世沉声问道.
他话音刚落.就从队伍里走出來一个统领模样的人來.那统领走到他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回禀太子殿下.你要的人马全部都已经到齐了.”
“很好.”沈惊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乌压压的人群.“你们都知道今天晚上本太子要做什么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知道.”
这个回答让沈惊世越发地满意.“等今天晚上事成之后.你们就是本太子最大的功臣.到时候本太子自然会论功行赏.好.行动.”
只听他一声令下.数千人便动作迅速地行动起來.不消片刻便占领了皇宫的几个宫门.而这个过程顺利得连沈惊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当然不知道.皇宫里负责守卫的御林军早在沈端朗他们私服私访回來之后.就已经被沈无岸借着职务的便利换成了自己的人.而今天他们的行动也在沈无岸的预料之中.若不是沈无岸让人暗中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只怕光占领宫门就得是一场不小的争斗和牺牲.
不过沈惊世这会儿沒有时间去考虑这么多.事情进展得顺利对于他來说只有好处沒有坏处.所以他也懒得去深究这皇宫里的御林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当下便带着人直朝沈端朗的勤政殿里奔去.
今天晚上沈惊世带來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而且他们在人数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攻进皇宫之后.他们几乎沒有费什么力气就击退了企图抵抗的御林军.一路上畅通无阻地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进发.
也正是这样.当沈端朗得到消息的时候.沈惊世已经带着人到了勤政殿外面.他想要喊人护驾都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逆子.你好大的胆子.”看着眼前的阵仗.沈端朗气得浑身直发抖.他自问从來都沒有亏待过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儿子.他甚至还封他做了太子.准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为什么他还要带着人來向自己逼宫.
沈惊世站在大殿中央.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地望着坐在龙椅上的人.“反正这个位子早晚都是我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沈端朗被他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只能恨恨地说道:“早知道你会这样忤逆不孝.朕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面.”
“呵呵.”听到他这么说.沈惊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來.不过这笑意却沒有到达他的眼底.“父皇.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
沈端朗沒有回答他.
“其实.你早就想罢免我的太子之位了吧.”沈惊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你封我为太子.只不过是想要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之口.并非是你看重我.若不是我这些年來一直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只怕早就跟太子哥哥一样.被你随便找个借口诛杀掉了吧.”
他口中的“太子哥哥”.是沈端朗的嫡长子.也就是沈端朗跟寇韶华所生的儿子.那个当年被自己诬陷以巫蛊之术害自己的孩子.沈端朗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会儿蓦地听他提起.沈端朗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一沉.
“我记得.那会儿太子哥哥好像才八岁.父皇你竟然也下得了手.”不管他听了是什么反应.沈惊世继续说道.“母妃说.你眼里只有权力和皇位.父子亲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还说你既然能对元后母子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轮到我们.叫我要多跟你学着点儿.一定不能步上太子哥哥的后尘.”
听到他的话.沈端朗终于有了回应.他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人.冷笑道:“拿自己跟元后母子相提并论.你们也配.”
“是.我们不配.”沈惊世一点儿也不生气.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淡然从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不是吗.”
沈端朗狠狠地瞪着他.“你别忘了你母妃还在朕的手里.难道你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怎么.父皇你还不知道吗.”听到他这么威胁自己.沈惊世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头.“你最宠爱的妃子容妃娘娘.她早就已经帮我把母妃送出宫去了.母妃现在正在太子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这番话让沈端朗愣在了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朕不信.”
“唉.父皇你真是老糊涂了.”沈惊世说着.似乎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是你亲自用毒酒赐死了沈无岸.作为他的遗孀.容妃娘娘怎么可能会安心地待在宫里做你的妃子呢.她之所以选择进宫.就是为了要找你报仇啊.”
他这么说自然是在故意挑拨.但是沈端朗本來疑心就重.这会儿听完他的话.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怪不得沈惊世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攻进皇宫.原來是在他身边安插了这样的一枚棋子.而他竟然还真的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