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员外说的也有理,白府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容置喙。但是如今,事关朱府一案,还请两位各让一步的好!毕竟,有违皇命我们谁都开罪不起!”
方卓涵扫了一眼脸色都不甚好的白震云和白紫阳一眼,温声出言平复两人的情绪。
“让让诸位见丑了!”白震云稳了稳情绪,拱手朝许无言他们赔礼,
许无言浅浅一笑,“好!那我们就从那场大火说起!”说着扫了身旁的白紫阳一眼,示意他再不可莽撞行事,“白员外医治烧伤的那半年,听说尊夫人并不在榻前照拂,冒昧问一句所为何故?”
白震云闻言,眸色暗了暗,看着许无言的目光里夹杂着几许愠怒,“大夫说老夫烧伤引发恶疾,再加上夫人一向体质虚弱,不宜在榻前伺候。许提刑,既是商讨朱府一案,又何以不断提及老夫的家事?”
“哦!白员外多虑了!只是本官想知道,皇上何以在你烧伤后不久下令明你半年之后和朱永靖一同监制那批皇宫器具。恰好,与此同时朱府的二公子朱立又出了远门,半载有余不曾回家,直到朱永靖大寿之时才回到朱府。”
“不过是巧合罢了!圣意岂是我等臣下可以妄自揣测的?!”白震云没有任何余地的一语带过,
子雅期俊眉一挑,带着无害的笑意看向稳如泰山的白震云,很是妖媚的笑了两声,“还有更巧合的呢,白员外,你可知道那朱立的远门就是在灵州的细柳山庄呢?”
“什么?!子雅大人你说笑了,朱家二公子老夫是见过一面。不过是在朱府,那时他年纪尚小。除此之外,老夫与他并不曾谋面,倘若朱立曾到过老夫的细柳山庄,还有半年之久。老夫断不会丝毫不知的。”说着还扫了怒色不减的白紫阳一眼,“这个阳儿也是知道的!”
白紫阳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许无言点点头,三年之前朱立的确没有到过细柳山庄。否则白紫阳不可能不知道。
“你…这个…”子雅期有些结舌,毕竟不能说是通识堂打探的消息,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说辞,白震云完全可以否认。
“这个,我想白员外是认得的吧!”从进屋便没有说话的子雅湛此时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方明黄色的绸子,给白震云看;
“这是…?”白震云不解的看向子雅湛,
子雅湛打开绸子放在白震云的眼前,一方暗红色的靖王印鉴出现在几行小字之后。白震云看罢脸上布着惊异,张口结舌的看着子雅湛。
“靖王的亲笔书信,灵州连年战事,靖王亲自镇守,恰好是白员外家发生火灾不久,靖王曾亲往细柳山庄探望。便看到了朱府家的二公子就在白员外府上。白员外,我说的可有不尽详实之处?”
白震云点头如捣蒜一般,“是老夫糊涂了!记性竟到了这般不中用的地步。靖王爷所言不假。那个时候朱立确实在我府上。”
“他在你府上所谓何事?”
白震云放在椅子的手紧了紧抓住一侧的把手,沉默了那么几秒,继而抬起头,“朱立便是为老夫医治的大夫!朱立自小天赋异禀,对医术更是痴迷,而后掌握了一身好医术。朱老爷害怕他招致祸患,便隐藏了他的本领。直到皇上下令命我们半年后监制皇宫器具,而我的伤势又颇为严重,遍求名医均不得治,朱老爷只好让他的二公子为我医治。”
“白员外说的没错。朱立非但医术高超,易容术也堪称一绝。”许无言站起身来看着说话依旧气息平稳毫无波澜的白震云,“他非但医活了烧伤十分严重的白震云。同时也把自己变成了白震云的模样。朱二公子,三年来你顶着大你许多的人而活,可生活的平安喜乐?”
许无言依旧浅笑着,看人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的凌厉气息,只是淡淡的。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没有任何危险气息的样子,往往给人的却是致命的一击。
“许提刑,你……”白震云的身体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永靖的白骨就在那里,你要验一下吗?”
随着许无言的目光触及到那根白骨,白震云那长久以来的硬气一下子崩塌开来……
“是你!是你把我爹关进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的是不是?你这个混蛋!”白紫阳听了许无言的话冲上前去伸手抓住朱立的衣领,厉声吼道,
朱立看了白紫阳一眼,伸手只轻轻一甩便把也是一身武功的白紫阳摔到了地上,“不学无术!”四个轻蔑的字眼脱口而出,
“你!”摔倒在地的白紫阳,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当了自己三年父亲的人竟然怀揣着这么一身不可揣测的本领,然而三年之久,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反而是认贼作父……
此刻的许无言一点儿也不想去扶地上的白紫阳,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连这点儿忍耐都没能学到,不让他多吃点儿苦头,怕是还长不大。
“把你父亲关进水牢不是他的主意!”许无言只淡淡的瞥了白紫阳一眼,继而朝向朱立,“他不过也是听命行事罢了!”
朱立看着许无言眼眸里闪出了真正的笑意,“狐尾女提刑果然名不虚传!”说着伸手朝向耳后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短短的时间内,众人的心一直在吃惊、震惊的冲击下一波又一波的接受洗礼,然而在看到那面具之下的脸庞时,原本觉得已经习惯的情绪,再一次被卷进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当中。
许无言也不由得把由衷的震惊投注到那张脸颊之上:
那是两张绝美的脸颊汇聚到一起碰撞出来的无法直视,左侧是一张绝世佳人的容颜,含烟眉、玲珑目、秀气鼻、不点自红的晶莹粉唇每一处都流淌着专属于女性的柔和与婉转;而左边,峰眉、星目、直挺的鼻子加上厚厚的中唇,每一处棱角都镂刻着俊朗公子的阳刚之气。
这样两张脸颊组合在一起就像是太极图案之上的黑白阴阳一般,那么各自鲜明又强硬的配合在一起。每一张脸颊单拿出来都可以倾倒众生,然而正是最完美的部分组合而成的却是这般无以言说的违和和别扭。
“阴阳脸!”芸香盯着那张既让自己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脸颊缓缓的说道,“他们竟然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当真会真的下此狠手!?”
芸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股巨大的恐惧将她紧紧笼罩……
“是的!”朱立的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整张脸颊面向众人,“我就是夜隐门最高一级的暗探!”
夜隐门的暗探分很多级别,每一个级别都用不同的方法控制。因为暗探是见不得人的,往往级别越高,就越不能以自己的面目示人,夜隐门的控制者也不允许他们有机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为此,不断给暗探们服用药物,一旦暗探的脸颊变成了阴阳脸,他们的级别就到了顶端,但是性命也就几乎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就算是死,他们的死法也绝对是最为残忍痛苦的。
“朱府灭门你是知道的?”
朱立看了许无言一眼,点了点头。三年之前的那一场血案,他事先全部知道。
“为什么?”施嫣儿带着对人类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朱立,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就算是为皇上效命,可那些都是你的家人,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不是吗?”
朱立只看了施嫣儿一眼,目光便飘向窗外,属于男人的那张脸颊上凝固着让人久久看不懂的笑意,“身为暗探没有资格问为什么,所能做的就只有服从命令!”
许无言缓缓走到朱立的跟前,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命令也包括死后鞭尸吗?”
朱立听罢,那张许无言认为不会出现任何属于人类情感的脸上带着惊讶之色看着许无言,那双眼睛里生涩的出现层层涌动起来的情绪,
继而那个侧看会让人心碎的嘴角缓缓的淌出殷红色的液体,人也直直的向后倒去。对于这种残杀满门无心之徒,没有任何理由会让人心生怜悯,然而许无言却是鬼使神差的伸手扶住了朱立。
“你还会扶我!”朱立看着许无言嘴角带着一抹自己很陌生的弧度,暂且可以称之为笑的东西,
许无言嘴角扯了扯,本不想说话的唇角还是流出了几个字,“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明明应该义正词严的把他痛骂一顿,亦或是冷脸以对,可是看着这张脸颊,许无言却是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来。
朱立那张特殊的脸颊开始扭曲起来,然而那双眸子却是柔和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极缓慢的从那个以冷静为色调的眼角滑落下来。
许无言扶着朱立的手紧了紧,朱立的那双眸子直直的看着许无言,嘴唇动了动,许无言俯下身去,随着嘴唇动的幅度减小,那只抓着许无言手臂的手也无可挽回的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