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的日军官兵越过战死的南宫营长,冲过了常德城外最后的一道山峦防线,可就在他们密集的逼近常德的城垣时,日耳曼战神向着天地迸发出无边的怒吼,一百零五毫米的重型榴弹一发发呼啸着飞向不断近逼的日军队列,震爆在日军官兵周围,撼动着日军官兵的五脏六腑,令他们的内脏翻江倒海,干呕不止。
冲击波荡震八方,泥土混着枯草一起飞上天空,一个日军炮兵小组扛着曲射步兵炮(日军对口径九十毫米以下迫击炮的称呼)刚架起来打算射击,炮组里的老兵就忽然听到脑袋顶上传来一阵尖厉的破空哨音,久经沙场的老兵顿时慌了,炮弹大概砸在离自己多远的位置擦出来的哨音根本不一样,听都能听出来,头皮发麻的老兵知道马上就要有一发重型榴弹砸在自己的位置!
“隐蔽!”
老兵高喊着猛跑几步,还没来得及趴在地上,炮组成员就感到眼前猛地强光一闪,随即就是雷鸣般的巨响灌入了迷茫的灵魂,瞬间失离了直觉,飘散火烟。
周围的日军看着一股泥浪从大地上喷涌而起,人体肢干被冲飞在泥浪最顶端,血肉残块掺杂着炮身碎片四处横飞。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拖着白烟,落在了潜伏于近旁弹坑中的日军特等射手面前,正在射击的特等射手冷不防看见一个球形物体滚到自己面前,仔细一看,登时扔了手里的步枪,歇斯底里的惨叫着往弹坑最深处的边缘缩,发疯般的拼命紧挨着弹坑坑壁,连坑壁上锋利的弹片在后背上挂出一道道翻着粉红色肌肉的可怕伤口都毫无感觉。
那个黑黢黢的物体,是一颗头颅!被炮火烧黑的脸庞已经看不清五官,而在弹片划满的伤口上,鲜血,泥土,黑渣混在一起,变成一股股褐红色的浊流,慢慢的划过斑驳的皮肤,滴入土地,渗入大地。
“炮弹打光了!炮弹打光了!”
每一个国军炮兵弟兄都在翻找着堆积如山的炮弹箱子,试图找出一发被漏掉的炮弹,可所有的箱子,全部空空如也。
“怎么办,长官,鬼子上来了,我们顶不住了!”
失去了炮火支援的国军部队很快就被淹没在迎面而至的黄色洪流中,一看抵挡不住,炮兵营长狠捶着大腿,红着眼睛嘶吼着:“炸炮!炸掉大炮!撤!”
“营长,别炸炮,求您了,千万别炸炮!”
几个老兵跪在营长周围,抱着营长的腿,凄声哭喊。
“鬼子上来了,不炸不行啊!”
营长也是赤红着眼睛,嘶声大吼。
“大炮就是咱当兵的命啊,求长官让我用我这条命,换大炮一命吧!”
“我的兄弟们啊,怎么换呐!鬼子来了,大炮带不走了!炸了,炸···了!”
营长说完,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而在混乱的撤退中,十几个弟兄非要留下来放炸药,不疑有他的营长安排好撤退之后,跟在队列后卫向常德城撤退。
“长官,长官!”
身边的弟兄带着哭腔慌张的拉着营长往后面指,循着方向,营长清楚的看见,十几个弟兄抱着大炮,拉响了身下的炸药。营长和周围的弟兄在看到了这一副悲惨的场景,都是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震天撼地的巨响后,德国榴弹炮全部翻倒在地,侧掀的轮子在兀自缥缈的薄烟中转了几转,直到夕阳下的灰烟散去在蒙蒙的荒草里,让一个时代的光芒,也随着如画的晚霞,落入西山。
至此,常德外围阵地基本全部失守,虎贲师全师死伤殆尽。
大批日军已经推进到了常德城的城墙下,及此,师部下达了最后集结令,残余部队将常德城内所有能拿得起枪的男人全部集结起来,全师杂兵,役伕,通讯兵,辎重兵,政工人员,军法队,县警察队被全数编入战斗部队。由于全师弹药已基本耗尽,许多弟兄只得捡起竹子削尖当武器,但就是打成了这样,所有国军军人依旧竭力奋战,直至战死,决不投降!
当天,日军各部队迭次猛攻,常德四面城垣基本全部失守,国军各部被迫转入全面巷战,满目的枪火弹雨,全城一片火海。
城门既破,日军大量步兵伴随着战车冲入城内,而师里的军属战防炮连在敲了四辆日军战车后,全部战防炮位就被伴随的战车火力悉数掀飞,当火光落下了硝烟,所有死守在炮位的战防炮炮组弟兄已是全体殉国。
再无拦阻的日军战车碾了过来,碾过尸横遍布的街巷,肠子,烂肉,碎骨缠满了履带,可这些血肉残骨不久就在无情的机械轮转中被碾进土里,或是碾入履带链环的钢铁间隙,挤压稀碎。甚至在战车正前方,死守的虎贲师弟兄还能看见半截滴血的肠子挂在战车的挡泥板上,一滴滴的落着鲜血,落入转动的履带,磨销无踪。
可战车后的日军步兵在这个犹如火星大地的战场上,亲眼看着这些像小时候行走在稻田间所遇见的独角天牛一样的战车,被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冲来的中国人浑身缠着手榴弹合身撞上。一声声巨响中,笨重的战车混着决死弟兄的血肉化为了熊熊燃烧的残骸,永远停下了前进的履带。
街道尽头,一座残败的砖瓦房牢牢卡住了日军进攻的锋矢,高开的墙窗上,喷射的火焰荡起阵阵灰烟,几十具日军尸体密布在狭窄的街道上,血溅墙垣。
日军军官也是毫无办法,掷弹筒兵随身携带的炮弹已经打光,而在被炸得像月球表面的巷战战场里所需弹药根本就没地方增补,所有的掷弹组现已放弃打空了弹药的掷弹筒,在正手持枪械随队作战;再加上其他的重型火炮推不进来,带队军官眼见突破无望,也不管误伤不误伤了,抄着话筒呼叫后方炮兵阵地,紧急请求炮火支援,用密集火力覆盖该地区!
少顷,咻咻的破空声传入耳膜,街巷民宅原本雪白的墙壁被一次又一次的战火熏成黑灰,直到在巨响中化为残垣,但日军突击部队却趁着炮弹延伸的间隙,在瓦砾中快速穿插贴近,直至将双方距离拉近到五十米左右。
“小野,服部!”
“嗨!”
听到呼唤口令,负责掩护的日军士兵集体掏出手雷,用尽全力掷向射击窗口,一时,连环爆炸掀起一丛丛砖石碎木,泥土烟幕,而小野和服部则借助着烟雾向前急速冲进。
冲锋中,服部飞跑几步跃入一侧的废墟里,靠着一面残墙毫不停歇的连续向窗口投光了自己身上携带的所有手雷,不断腾起的黑色烟雾大大的遮蔽了窗口的视线,窗内的国军弟兄仅能隐约看到两抹钢盔反光在不断贴近。在窗内盲目和断断续续的射击中,小野抓住时机成功的贴上了机枪街垒,靠着墙下的死角,攥着手雷往头上用力一磕,射击窗内的国军军人只听见窗下传来叮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眼前一片炫光,后面的日军士兵看见窗子里骤然喷出一大股褐色的烟柱,闪着银光的机枪部件飞出窗口,血肉溅落。
“进攻!”从废墟里站起来的小野大呼进攻,成群的日军在小野的呐喊中跃身而起,冲锋向前。
常德城的防线好像一张满是窟窿的大网,成群的日军犹如水银泻地,顺着漏洞四处穿插攻击。一处漏洞附近的师直属营一连长王云盛,从残缺的连里拼出来一个班,急速赶往街巷防线的缺口,尽力封死日军的渗透路线。
王云盛带着弟兄潜伏在街道一侧被炸得塌了半边的阁楼,盯着楼下三十个排成扇形,交替掩护的日军士兵小心翼翼的前进在街道上,贴着墙的王云盛悄悄的露出一只眼睛,仔细的对着下面和周边又看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托着枪身,在瞄准镜里准准的套住了一个手按军刀的日军军官。
带队的日军小队长谨慎的行走在遍布碎砖泥块的街道上,而战场上九死一生历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中尉,这块该死的废墟很不安全。但烦闷的中尉听着满城的枪炮声,心里愤怒的咒骂这场已经持续了六年的战争;这愚蠢的战争就像一个庞大的泥沼,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还有!这战场上哪是安全的?自己和部下居然还被卷入了绞肉机般的巷战,一个六十二人的小队,半个小时不到就损失过半!
不过中尉在心里是一边骂,一边警觉的四处观察,以免遭到重庆军的突然打击。
噗,小队里的士兵们猛地看见小队长的头部骤然像颗熟透的西瓜一样爆裂,可中尉至死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没等中尉倒在地上时,十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同时齐射,在十几米的范围里弹无虚发,令谨慎前进的日军瞬时就中弹倒下去了十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