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的军里缩进营盘连着歇了好几个月,直到眼瞅着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的好了,不冷也不热的最适合训练,而且绝大部分有伤有病的老兵也歇过来了。于是,军里就把那些老兵中的老兵都集结起来,想着给他们开开小灶,拔拔他们的枪苗子,打磨打磨,省的这帮家伙生了锈,那军里可就完蛋了。
但军里这次的教官人选很奇特,不是全军最精锐的锋锐营弟兄,而是满营野路子的虎义营担纲教导队,负责本次的训练。其实这是军里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敢拍的板,毕竟锋锐营的弟兄和好多精锐老兵那都是一个国军教导队练出来的,你再让锋锐营上去训练这些老兵那不就是老瓶灌老酒净烫剩饭啥用没有不是?
那虎义营就不一样了,满营全是从野地里挖来的泥腿子,个个都是满肚子邪招,虽说这些招数平日里看着跟那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一样,可一到战场上,这些邪门歪招保命杀敌的能耐绝对一等一的不比谁差!
只是军里现在就是想让虎义营上来教导都没得上,因为宁虎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拉着全营跑了,直到几天前,宁虎打发人回到军里捎信,说是再有三天全营就能背着包袱跑回来了。
等这天军里搭好台子,蒋毅他们这几个军师长刚刚坐到密密麻麻排好队列的弟兄们面前时,一阵格叽格叽声从场外传了进来,而在下一分钟,队列里的弟兄们都看傻了。只见百多辆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场子里,连人带车外头包的都是清一色的黑皮,甚至还论人头每人戴了一面墨镜!这牛气冲云天的出场方式让礼台上也是一片尴尬,把蒋毅看的是脸上发木,动弹不得。
虎义营这些新添的宝贝家什蒋毅当然知道是从哪里抢来的,前一阵子宁虎带着全营偷偷溜到日军的后方占领区打野食,居然打到了一个后勤仓库,结果就人手一辆自行车一路上连背带扛翻山越岭才把这些驮着宝贝财富的两个轮子给带了回来。什么,你问我这么多人不怕被后方的二鬼子发觉出来?真是的,没文化,我们伟大的光头老大带着秃驴师爷有超过一百种办法抄小路分兵合聚,还想发现这个光头佬?他二鬼子有那个能耐吗!
另外,师爷不止一次的在底下大声嚷嚷:“要是二皇军真有这个能耐破了我火狐狸的道,那老子就割了老二送他二鬼子当他妈球踢!”
等这个抢劫团伙流窜到个县城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个日军仓库,仓库好大好大却只有老少老少几个伪军看门,宁虎他们登时认为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肥羊上门了!连带着下面好多弟兄都是一个劲的嘲笑;你四个轮子四条腿的鬼子们鼻孔朝天出气的真球狂啊,不拿俺们中国人当回事,就让这几个伪军看门,看今个爷爷们咋给你好好补补课!
兴奋的土匪大头子和土匪头头们废了好大的神才把这个抢劫计划谋了个停停当当,又蹲到附近的林子里心甘情愿的喂了一下午的蚊子,每个土匪脸上全是乐哈哈的笑容,这次要大发洋财啦。
等到了晚上冲进去一看,满脸包的抢劫犯们顿时跳脚大骂鬼子不厚道,你说你这么大个仓库不放武器弹药粮食布匹,堆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干什么!最恶劣的是你这仓库还他妈空了个九成九!叫爷爷们等于是空跑一趟!
瞅着面前箱子上那些笔画稠的能让弟兄们昏过去的包装,宁虎光秃秃的脑袋顶上冒着青烟,一脚把面前被师爷称为缝纫机的玩意踹的连翻几个滚,乓的一声撞在箱子堆上连手摇转轮都给撞得飞了出去,再顺手抓起一叠稿纸来个天女散花扔出去老远,把这些脸盘子长得像锅盖的蠢货统统飞起来散掉。等宁虎发泄完了,面前就一片狼藉跟那月球表面一样,七零八落连个完整物事都找不到了。
此时的宁虎在心里大骂不已;日他先人的让老子们白高兴一场!空空荡荡的仓库里压根就没多少东西,外头高墙挡着,大锁锁着,窗户堵着啥都看不出来,谁知道喂了半天蚊子却抢他奶奶一空壳子,怪不得就只有几个二鬼子看门,这都他妈快成空仓了栓不栓看门狗那不都一样!
准备闪人的宁虎恰好瞅见不少弟兄堆在仓库角落里看稀奇,土匪大头子挠了挠光光的脑瓜,凑过去一看;嘿,这不是那个叫啥子车的稀罕玩意,咱跟着蒋老弟转战南北时见过,一个人坐上去俩脚转转这铁家伙就能跑,不用吃草料更不用喝油料,啧啧,以前碰见一辆都稀奇,没成想今个竟然捞到了这么多。
宁虎抓过来一辆这摸摸那摸摸,正好有几个会骑车的弟兄这时候也围了过来,告诉其他看的不明所以的弟兄们,这玩意是自行车,代步的家伙事。接着几下里一教,土匪们一个个吱吱叽叽的在仓库里骑了起来,反正这鸟不拉屎的混帐空仓大白天都没人来,现在深更半夜的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那这一两百只大耗子就由着劲的穷折腾去吧。
土匪头子和手下的一众匪徒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骑车转遍了仓库里每一个旮旯角,撬开了每一个箱子盖,没想到还真淘到一些好货,先是整箱的墨镜,这可是个好东西,大太阳底下有个这玩意那眼睛就不用受洋罪了,接着就是上千身上好的衣鞋,绸缎衫裤里外黑白三件,还有脚下的大皮鞋踩上去舒舒服服的不想脱下来。然后,上下一新心满意足的土匪们,在宁虎老大的一声令下,每人骑一辆自行车,把衣服鞋子墨镜一个不留统统带走!
临走时,喜气洋洋的土匪们穿着新衣新鞋在一窝蜂的溜出去之前,还没忘了顺手把那几个给打成了包子的伪军倒吊在房梁上,再拿着几块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找来的破抹布往他们嘴里一塞,齐活完事扭头就走。
要说这几个看门的伪军可是些一身恶习的怂包,征兵的晕货四处抓丁拉伕也不知道是咋把这几个兵渣子给捞进部队了,瞧瞧这几位,吸大烟逛窑子带坏部队风气样样在行,可一轮到打仗就他妈怂了,气的他们的上司一脚把这几个烂鸟踢了出来,扔到这看仓库。而当晚这几个烟鬼色痨看见黑压压一大群拎着长短枪械的人包抄仓库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一枪未发跪地求饶,让虎义营的弟兄把这几个货缴了械暴打一顿扔角落里看着,就因为营里这次不仅是零伤亡还抢了不少好东西,所以弟兄们心情好,只是用烂布把这几个伪军的嘴堵上挂起来不让他们去报信而已,也实在是算这几个伪军运气好,没被弟兄们临走之前一人赏他妈一颗黑枣吃吃。
当一两百辆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载着大包小包消失在千帆过尽的夜色里,只留下满仓狼藉,还有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倒吊在房梁上的伪军,难堪的去迎接明日初升的太阳。
等自行车群停到礼台前的时候,蒋毅看着最前面那个神气的光头连脑袋顶都是麻的。这光头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大敞怀的黑色绸衫绸裤,露着里头那件白色的绸褂,踩着那双不知道擦了什么东西瓦光瓦光的大皮鞋在太阳底下锃锃发亮,搞的众人皆是一脸呆滞的看着那个光头佬耍着牛皮麻溜的坐到了蒋毅旁边的空凳子上,哭笑不得。
老实说,蒋毅现在都快疯了,该怎么对底下准备受训的弟兄们讲?就说这一两百个戴着墨镜,骑着自行车的黑衫大爷是你们的教官?我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帮占领了御林军军营正干啥不法营生呢。
蒋毅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丢了大丑的耍猴贩子,结果耍猴的还在台上而猴却跑了,可这已经成这样你也没办法不是?那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整了。不过平日里,蒋毅自认为自个那脸皮挺厚的,榴弹炮都别想轰开,但今天却满脸一红到底,上下嘴皮子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弟兄们,此次训练,由虎义营主训教导,现在,由主训官宁虎给大家训话。”
旁边的宁虎咧着嘴兴奋的接过话筒,对着底下嘁哩咔嚓的就是一大排子:“底下的小兔崽子们听着,爷爷我就是你们的宁虎老大!从现在起,你们就都得跟老子混了!老子让谁抓鸡谁他妈敢逮狗当心老子溜他!溜他!······
蒋毅看着宁虎抓着话筒声嘶力竭的乱吼,满脑子都是恒河的场面,而宁虎这是头一次站在台上朝这么多小弟训话匪气发作,一通黑话下去全场弟兄都成了木鸡站在那发愣,等宁虎抡完了,还记得冲蒋毅小声问了句:“嘿,蒋老弟,哥哥我这算不算说完了?”
蒋毅和礼台上一排听呆了的雕塑们一样,艰难的点点头,宁虎这才满意的扭过头,对着话筒大声嚷嚷道:“老兔崽子们,动手!”
操场上,老兔崽子们有组织的捶着一窝窝叫苦连天的小兔崽子在大太阳底下背着几十斤的土袋子满操场一圈圈的挨着。不过,可怜的受训者们不止是负重长跑这么简单,身后还有宁虎他们几个一拨骑着自行车抓着鞭子跟在人群后头督战,看谁落后跑不动了上去就用皮鞭给他鼓鼓劲,看着被“鼓劲”的家伙就像躲瘟神一样冲到最前面连个头连都不敢回,让挥着皮鞭的土匪头子和旁边几个土匪亲卫开心的哈哈大笑。
这时候的操场上,只要响起皮肉交击的清脆声,接下来必定会有一声或是几声变了调的惨号就该撵着屁股响了起来。
使了吃奶的劲才跑完全程的小兵们还没歇过来劲,威风八面的大皮鞋们又叼着烟卷拎着鞭子闪亮出场,宁虎得意的看着小兔崽子们呼啦啦的聚成团迅速排好队,自己只需皮鞭一指,队伍就赶紧就跑到各个场地里进行下一轮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