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里撤出南京,撤到了后方的时候,蒋毅被上司一纸调令调出三十六师,调入俞济时军第五十一师升任副师长之职。
交接时,蒋毅给副手张国栋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当自己不在德械师了之后,团里哪些方面需要格外关注。
走的时候,蒋毅一出团部大门,就看着团里相送的弟兄们两个两个的排着了长长的阵列,从团部,一路排到了路口;
“枪··上···肩!”
在张国栋清亮的口令中,全团弟兄齐刷刷的举起手中的长枪,向老长官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三十六师二一六团全团集结完毕,请长官训示!”
蒋毅激动地握着双手,原本能言善辩的他,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在此刻无语凝噎,老团长看着沐浴在霞光中的全团弟兄,浑身披着金色的霞光,威武至极······
这是蒋毅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团里的弟兄,后来,只有在梦里,才能和弟兄们重逢了。
当蒋毅在军部里,和匆忙赶至的蒋介石共同站在授勋台上时,蒋介石当着全军部军官的面,一把撕去蒋毅军服上的上校衔章,亲手给蒋毅戴上了少将军章。随后在蒋毅换上一身做工精细的将军军服后,蒋介石亲自给已是将军的蒋毅取了字,字武烈,以寄托对蒋毅沙场立功的浓浓期望。
台下的俞济时高兴坏了,一看见蒋毅被调入军里后,俞济时在底下做梦都乐醒过,这不是别人,这可是蒋毅啊!蒋介石的同族心腹大将,此等参天价码让别的军长们看的那眼都是红的,现在军里谁不知道大运来了,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
想想吧,老兄,老行伍俞军座会能连这里面的道道都看不出来?调入蒋毅,就是调入了一个决定,一个全力栽培蒋毅和军里的决心!军里搭着蒋毅这个顺风车那以后有许多事情就会很顺利,让军里发展的更好,更强!而且这也说明了校长对自己很看重,要不咋不让蒋毅到别的军当副师长?看起来校长是希望这个军成为真正的心腹主力军,让军师长都是自己绝对信任的人,现在是军里另一个师有蒋毅带着,自己再带着起家老本师在军里帮衬着,那还有啥不放心的?人家蒋武烈又不是那号昧良心的叛将,拿自己同袍的命去卖个好价钱。
要说这蒋毅和俞济时还都是同乡,都是浙江奉化人,作为小辈的蒋毅打心眼里敬佩俞军座;当年打上海,俞军座冲锋上阵,连肠子都被日本人炸飞一截,问问国军弟兄里面,谁不知道老俞能打,都说这是条好汉子,值得敬佩。
在座的黄埔将军们都清楚蒋毅的身份,校长这是要大大栽培蒋毅,五十一师里从师长到士兵没人把他当副师长看,都是把他当长官对待,不过大家发现蒋毅很会做人,只是把自己的份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从来没有说是干过伸手捞权了啥的下三滥的事,更没说是见到长官或者下属摆什么架子瞎充什么大蛋。
当蒋毅在军里安顿好了之后,便被俞济时他们这一大帮人拉军部里去喝顿欢庆酒。军部里,一桌子人围在那大吃大喝,可这满桌子那么多人当中,蒋毅真正熟悉的,带他自己在内也不过就仨人。而这回酒桌上的主角,还正是从三十六师里来的这三个新弟兄,宁虎蒋毅荣烈。
酒桌上坐在蒋毅身边满脸精悍的荣烈,他可是跟着蒋毅父亲蒋文走南闯北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弟兄,看着蒋毅长大,而且蒋毅的枪法那还是人家荣烈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他可是专门从溪口老家跟来近身保护蒋毅的长辈武师,连蒋毅在底下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荣叔。至于宁虎,他就是个半路钻来的光头,三十六师的花名册上根本就没他这个人,这家伙不带着手下弟兄跟着蒋毅你让他跟谁去?
正喝着,也不知道是谁嘻嘻哈哈的提起班子这个词了,喝多的宁虎登时也乐了,在酒桌上嚷嚷起来;
“班子,你才是班子,你全家都是班子!有些子个烂货天天班子班子挂在嘴边还以为自己多有文化,谁不知道加个班子俩字那就是不咋地的意思,上不得台面的俗词,什么草台班子,戏班子,浪迹天涯啊我,只有最没见识的东西才会一个劲的叫他妈班子班子,其余谁会用班子这个下三滥的词!这么不体面。”
大家伙一通乱笑,可蒋毅看见酒桌上一位不认识的晋军将军似乎笑的很艰难。要说蒋毅当然不认识他了,这位晋军将军正好是今天路过军里,被俞济时拉过来,大家伙的一起坐在酒桌上喝个酒,熟络熟络。
蒋毅冲来访的客军将领举起酒杯,那位晋军将军赶忙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正要碰的时候,蒋毅问了句;
“兄弟,打听个人啊,姜玉珍姜旅长现在咋样了?现在我也见不着他,以前我跟他约好了再相遇那就好好喝一顿,俺俩拼拼酒,看谁先趴下。”
啪,呆滞的手里,酒杯滑落在地上,碎成了粉白的残片。
“姜旅长,怕是再也喝不到你的酒了。”将军喉头一哽,话硬是说不下去了。
“兄弟,这···”
蒋毅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始终不相信,那个豪爽的山东汉子能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可是晋军中有数的猛将,手下的一九六旅更是有名的甲种劲旅,而且那天大家不是说好了有机会还要在一块喝酒的吗。
“蒋兄弟啊,俄晋军打的惨呐,鬼子先是打到了崞县,才三天十九军就死伤枕藉,王靖国王军长更是把自己绑在城门上死战不退,最后还是被护兵强行给抬了下去带出战场。”
将军断断续续的说着,眼里满是浑浊的泪光。
“崞县失守后,七万多鬼子,几百坦克大炮就全掩了过来,说是八万国军死守忻口,可他们不是在河北,就是在山西的其他地方。没办法,只能让姜旅长在原平死死钉住鬼子,抢时间出来。兄弟啊,你是没看见,俄山西人死的惨呐,在原平打了整整十一天,一个旅全拼光了!姜旅长带着弟兄从城外打到城内,有些院落那是反复争夺,俄老晋人尸首摞尸首,摞了好几层啊!”
“战区里也是一直在增援,可鬼子上头有飞机,地上有大炮,援军根本就没几个能打进去的。一直打到最后,那原平到处躺的都是咱山西儿郎,姜旅长到底也是没能熬过来,跟他的弟兄都留到原平了。蒋老弟啊,俄们晋军,真的是拼到底了啊!”
看着满鬓斑白的晋军将军说的老泪纵横,蒋毅手拿捏不稳,杯子格朗的掉到桌子上,酒水撒了一身。蒋毅手颤抖着拿过酒瓶,把酒全部浇在地上,周围的弟兄也是摘了帽子,站起来纷纷举起酒杯酒瓶尽洒于地。爷们,路上走好!走好!······
原平之战,守军一九六旅除被送往大白水的伤兵百人外,全旅五千人,从旅长到马夫,全部战死。当原平守军力竭全没的消息传来,晋军将士无不凄然动容,全体肃立,望北而哭。
以前晋军因为战斗力不高而被称为豆腐军,可就是豆腐军都是流干了热血,壮烈如斯,闻之令人如此心酸。
1937年10月10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中将旅长姜玉珍将军为国捐躯,在十一日的血战里,一九六旅同日军最精锐的坂垣师团主力野战部队迭死殊战,直至全旅,尽没原平。
至此,原平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