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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阑时分

    在持续的鏖战中,日本海军陆战队被打的七零八落不说,还让日军军部跟着在淞沪现了大眼。现在,深蓝色的身影成了个笑话的代名词,被打的狼狈逃窜的陆战队员们为了逃命什么事都肯干,什么事也都敢干!

    杨树浦的队员为了逃命慌里慌张的把煤油厂给点了,拿大火当屏障,百老汇路,公平路上三天三夜大火不熄。只是这恐怕还不算什么,最让日军军部暴跳如雷的莫过于那帮被打的闻战丧胆的队员们居然打着白旗投降了!要说那帮陆战队员们连这事也敢干,这在视荣誉如生命的日本军队里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有三拨被打的失魂落魄的溃兵逃到了外白渡桥,向英军投降。如今,这帮倒了大霉的陆战队员被英国当局就地缴械扣押,这么一大群四五百个头顶棕绿色钢盔,身穿深蓝色军服的丢人玩意现在正老老实实的抱着脑袋蹲在外滩公园里放风呐。

    这回玩大了,日本帝国海军的招牌不但被这些家伙砸碎了扔进马桶里冲走不说,还把全日本的军队都拖出来一起当着全世界面前丢尽了脸。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海军咬牙切齿的把能搜罗到的兵都给扔进了淞沪战场,但好像还是该咋败就咋败,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这下子海军懵了,真懵了,这倒霉催的手里没兵了,那你还扔谁去?再扔就要把江田岛上的教官们给扔进去了,可要是连老母鸡都给赔进去了,以后谁帮你下蛋?海军学员难道连海军学院都不上直接打包装船吗?

    现如今整个淞沪战局完全就是日军被打的缩着脑袋不出来,但要是平心而论的话,这些天天呆在船上的陆战队并不是专业的陆军,他们和真正的日本陆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无论是装备还是意志都不行。所以,士气如虹的中华军人他们压根就打不过,如果不是拥有坚固的永备工事和舰炮战机大力支持,陆战队员们早就被打的下海喂鱼了。

    现在的陆战队员们日子不好过,相当不好过,面前的国军德械师不愧是有着教导师盛誉的精锐,那来自德意志帝国的严格训练以及高昂的士气让这支部队无坚不摧,而陆战队员们则像狗一样被打的满街跑,几乎每个陆战队员都在痛骂海军省那群高高在上的蠢蛋,闲着没事干瞎他妈逞什么能,就陆战队那小万把人的家底,可怜巴巴的扔到大上海还不够这几十万虎视眈眈的敌人塞牙缝!妈的,要说这些混蛋怎么还不快点把陆军拉过来顶雷,难道非得等到我们统统被装进白木盒子里送回老家,这些磨磨蹭蹭的猪猡才知道我们扛不住了?!

    实际上陆战队员们冤枉他们口中那些磨磨蹭蹭的猪猡们了,早就发现大事不好的日本海军将领们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向陆军请求支援。但日本海陆军之间的矛盾大的令人难以想象,积怨日久的陆军将领们一个个抱着膀子瞧热闹,离得远远地坐在一边看着海军陆战队被打成了滚地葫芦,时不时的,这帮幸灾乐祸看大戏的陆军再喝几声倒彩,给本已焦头烂额的海军雪上加霜的多添几个堵。

    海军将领们再也坐不住了,集体前往陆军本部求援,陆军一看,啊哈,泻火的机会来了!谁放过谁是孙子!满陆军省只要是听到风声的家伙们统统都跑了过来,一路上还都把压在箱子底的礼服勋章挨个往身上捣鼓。等海军将领们到地儿一看,我的妈呀!这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今天新皇登基了你们全都穿成这样?

    这时,厅堂一侧的玄关开了,里面一个陆军少将笑嘻嘻的弓着腰,像面见主公的小姓一样溜了过来,跑到那群海军将领面前还故意转了个圈,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传出来几声梆子响,这哥们便像饰演能剧的演员一样高高抬起下巴,用关西特有的腔调揶揄着往日里昂着头,连正眼都不带瞧一下陆军的海军将领们。

    “哎呦喂,我的海军大爷今个是怎么了,怎么想起到我们陆军省这破烂地方来了?咱们吃得好,穿的好,用得好的海军城里大人们怎么瞧得起我们陆军这些穷乡下来的乡巴佬们了?哎呀,我们吃杂粮饭长大的陆军就是比不过吃着精白舍利长大的海军,看看人家就是知道礼数,空着手就来拜访我们了,哎,姑娘们,上茶。”

    “哈哈哈哈······”陆军将领们的哄笑声简直要把房顶给掀了,特别是这个家伙专门把口袋里的手帕拿在手上边挥边说,活像一个待客的老*,而这些不幸的海军将领们则成了一群兜里没钱的嫖客。上面那帮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的陆军将领们舞着手捶着腿肆无忌惮的大笑着,还有个来自北海道的陆军将领极其无礼的在地板上打着滚放声大笑,滚到中间又骨碌碌滚回了自己的座位。当时那个场面真是极其混乱,陆军可算是逮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像弹簧一样蹦蹦跳跳的陆军将军们极尽所能的嘲讽着海军的无能,跪坐在下面的海军将领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人敢发作,谁敢发作?海军自己也清楚,平日里与陆军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斗得不可开交,张着大嘴从人家陆军身上放血咬肉的事这海军可没少干,现在用上人家救急了,能有好脸色看吗?

    陆军这种没良心的举动让军部大为光火,噼里啪啦几个耳光下去扇的陆军不敢吭声了,他再敢吭声还得挨大耳刮子。但那边没挨耳光的海军龇牙咧嘴更难受,肉疼的把该给的不该给的好处都吐了出来给陆军,人家陆军的脸色这才好看点。

    随着海军陆战队告急的电文都快把大本营给淹没了,日本上司们拍桌子骂人撵着陆军赶紧去救援。这回倒是没人敢捣乱,陆军紧急集结,海军全力配合。不过就算如此,陆军援军赶到淞沪也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这也就意味着陆战队员们还得硬着头皮耗在大上海固守待援,这陆战队可是海军的心头肉,看来心头肉又要被多剜几天了······

    此时在淞沪,蒋毅巡视着营里的防区,许多熟悉的身影如今再也见不到了,蒋毅一个人恍恍惚惚的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不停地想啊想,蒋毅晃了晃有点发沉的头颅,往事如潮,自己战前的每一个片段还都历历在目,恍若飘渺的梦境,凄远迷蒙。

    黄埔出身的蒋毅想起了自己溪口老家的亲人,快四十岁的父亲和三十二岁的母亲在民国元年那个雪天里兴奋的脸庞。那一天,当自己降生的时候,挥挥洒洒下了几天的大雪突然停了,和煦的阳光,驱散阴云。

    父母亲族都说,当时,天空中第一抹冲出乌云的光芒直直地洒在自己身上,连厅堂里都泛着金光,好似天神下凡,让大家都有一种要叩拜的念头。一位慈祥的老夫人在一旁抱起自己,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浅笑低吟道:“咱蒋家的子孙就叫毅儿吧,刚毅勇烈,好好的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吧。”

    众人连称大善,欢天喜地的父亲安顿好母亲就和亲族们去祭拜祖先了,感谢祖宗的庇佑,让自己将老得一独子,蒋家有后了,我蒋文有后了!

    令蒋毅日后惊得合不拢嘴的是,那位给他取名的老夫人不是别人,竟是王采玉王老夫人,蒋介石的生母!父亲蒋文是一位走南闯北的大商人,豪爽和善,人脉极深,广有余财,在家乡积善行德,扶助乡里,赈济饥民,极得乡人赞誉。王老夫人早年丧夫,蒋文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同族受罪,曾在王老夫人最困难时大力扶助过,让其一家温饱可得,不至穷困潦倒,就连蒋介石在多少年后提及此事,亦感激非常。后来王老夫人家境逐步殷实,两家更是通家之好,王老夫人这位慈祥而又坚强的老人多次在家书中向儿子蒋介石提及蒋毅,认为此子三岁便可看到老,德才兼备,定为忠义之人,可以至亲手足厚待之,然战乱频仍,蒋介石未能得见此子,深以为憾。

    蒋毅天生神力,小小年纪,百斤重物毫不费力的高高举过头顶,被乡人誉为“贲育虎子”,大家都希望他成为像孟贲,夏育一样的虎士;

    十三岁时,蒋毅随父亲蒋文远行走商,拜遍亲旧武学大师,极善使刀,横刀朴刀戚家刀样样精熟,十五岁枪法如神,两把德国毛瑟军用手枪曾连毙截路强贼八人,八枪八命,枪枪中头,面不改色,名震四方;

    十八岁时,随父至黄埔军校,把族人的家信送至蒋介石手中,在场的黄埔教官闲来无事,看这个年轻人不似凡品,随口和蒋毅说论了几句军伍战法。而令这些教官们惊憾不已的是,蒋毅仿佛是为剑而生的将军,对战争的敏锐直觉,下战令的狠厉决绝,这好像是上苍赐予地与生俱来的天赋。

    六位教官,闻皆叹服,言其子必为不世将雄,前途不可限量,自认教无可教,且以为进修过德国高级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怕也远不能及,兵家大成蒋百里恰逢其会,挽其手,抚其顶,奋喜之至,相顾而无言,唯有泪数行。蒋介石更是亲自走向蒋毅,拍着他壮实的肩膀,连声赞叹,将其带在身边,以为心腹近侍。

    在黄埔军校里,蒋百里亲自教导蒋毅,德文,日文,军略,手把手的教蒋毅,他是蒋毅一生中最敬重的老师,最让别人眼红的是老师根本就不让别人插手对自己的教育指导,生怕他们水平不足教自己教的不好。

    时光砥砺,蒋毅的才学让蒋介石极为激赏,常常彻夜长谈,拊掌大欢,而且这位年轻族人卓越的军事才能令蒋介石自叹弗如。谁都知道,蒋介石最重视同乡宗族,而蒋毅可是亲族中的大将,蒋介石最信赖的人,没有之一。

    蒋毅没让蒋介石失望,一朝厚积薄发,在中央军练兵场上公开大校中,蒋毅蒙着双眼飞速组枪,百米外游动靶枪枪正中靶心,近身格斗连翻十七人,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参观的中央军军官们为之痴狂!

    还有那扎实高超的军事素养,黄埔教官有史以来的最高评价,军事大家蒋百里对蒋毅的厚望,更是受这些高级军官们狂热追捧。一时间蒋介石周围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高级军官,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涎着脸满脑子想着如何把蒋毅这个宝贝从老蒋身边挖走,揣进自己腰包里。

    蒋毅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让蒋介石乐得合不拢嘴,看看,我溪口老家的族人中出了个了不得的将才,这可是我蒋介石天大的福分啊!蒋介石在人群中抬起头远远的望见蒋毅,在那雄壮高大的身躯中仿佛看到母亲那缈缈的清影,想起母亲家书中的那些话,更是让蒋介石一心要保护他栽培他。

    这群高级军官们都在心里直嘀咕,你说你老头子把这么个英才放身边当侍卫,你不是暴敛天物是什么?二十一岁怎么了?霍骠骑当年打匈奴才几岁?你个老东西别想找借口推脱,赶快放人!这个宝贝我要是手慢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高级军官们鼓着眼,贼溜溜的目光不停地扫来扫去,周围这么多同道,脖领上都是金灿灿一片,官一个比一个大,很不好得手啊,看谁运气好了,妈的,干他妈一票,手气好万一成了,那可发了。高级军官们伸着脖子瞪着眼,活像一群愤怒的斗鸡,在一阵呲牙咧嘴后,花落36师,这可让宋希濂乐的摸不着北了,当场任命蒋毅为36师108旅216团一营营长,深谙治军之道的蒋毅确实争气,短短十日,全营上下皆服,蒋毅更是亲自带队,刻苦训练,战力为全团之冠。蒋毅也明白,战争即将爆发,每当看到兄弟们戴着大沿钢盔,一身德式军服排着整齐的队列威武的走过面前,蒋毅真的很痛苦,他不知道这些军人有几个能活下来·······

    蒋毅一声长叹,凝望远方,却望不穿那漆黑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