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暗地里为周宪章做了很多,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为了皇上,她想为皇上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然而,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在为周宪章做事的时候,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皇上,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好像,她生来就欠了周宪章的,她乐于为这个男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即便是被太后老佛爷所记恨,她也无怨无悔!
原因很复杂,珍妃自己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当她看见这只玉镯的时候,她总算想明白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周宪章明白珍妃为她做的一切!这就够了!因为,皇帝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珍妃为皇上做了很多,因为皇上,她得罪了太后老佛爷,被责罚,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可是,皇上的心里,却永远也不明白!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搞明白!
“娘娘,护国和硕格格来了。”一个宫女轻声说道。
珍妃慌忙把玉镯藏进了袖子里,心里却是隐隐有些失落,别的女人都可以正大光明把别人送的首饰戴出来,而她却不能!
护国和硕格格敏绣和玉琼格格樱桃,走到了珍妃面前,双双施礼下拜:“敏绣、樱桃见过珍妃娘娘。”
珍妃笑着说道:“两位格格快快请起,快坐下。”
敏绣坐在了珍妃的斜对面,樱桃则是站在敏绣的身旁,她是奴婢出身,如今虽然贵为格格,在珍妃和敏绣面前,却是留着规矩。
珍妃的目光,落在了敏绣的左手手腕上。
敏绣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和珍妃衣袖中的玉镯一摸一样。珍妃心里有些淡淡的妒意,周宪章的信里已经说了,他雕了两只玉镯,一只送给珍妃,一只送给敏绣。珍妃的玉锘能藏着,而敏绣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戴出来。
“好漂亮的镯子,哪里来的?”珍妃明知故问。
“哦,是昨天刚买的。”敏绣说道:“珍妃娘娘,好看吗?”。
“好看!”珍妃心里莞尔,敏绣把镯子戴出来了,可也不敢明说是周宪章送的,这个护国和硕格格,原来和她一样,也只能藏着掖着。
敏绣说道:“珍妃娘娘,我们是来给您报喜的。”
“哟,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敏绣回头看了一眼樱桃,樱桃低着头,羞得满脸通红。
“珍妃娘娘,樱桃要出嫁了。”敏绣说道。
“哟,那可是大喜事,”珍妃笑道:“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有这福气,能娶到咱们的玉琼格格?”
“不是大臣家的公子。”敏绣说道:“是麻野义男!”
“那个日本人?”珍妃不由得一怔。
甲午战争结束后,麻野义男拒绝回国,就跟着敏绣到了北京,受聘为醇王府西学顾问,在醇王府中教导天文、地理、化学、物理、军事等等西学知识。麻野义男曾经留学英国,对西方现代科学很是精通,为人也很忠厚,在醇往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传授西学知识,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尊敬。
在旅顺,麻野义男救过樱桃的命,樱桃也喜欢麻野义男的知书达理,两人早已生情,敏绣就顺水推舟,给两人做了媒。
樱桃慌忙跪地说道:“珍妃娘娘,麻野义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甘愿嫁给他,请珍妃娘娘玉成。”
甲午战争,日本军队让大清国损兵折将,接着又逼着大清国割让台湾,大清国百姓对日本人很是仇视,所以,当玉琼格格要下嫁日本人麻野义男的消息传出去,就有不少王公大臣义愤填膺强力反对,如果樱桃只是一个奴婢,这事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是大清国的玉琼格格,有关皇家脸面,不少王公大臣大骂樱桃丢了祖宗的脸。
所以,樱桃见珍妃变了脸色,以为珍妃不同意,急忙下跪央求。
珍妃定了定神,笑道:“樱桃,你起来吧,这桩婚事,我看着挺好。”珍妃对樱桃这桩婚姻,并不反对,反而极为羡慕。一个女人能够嫁给自己的意中人,这是樱桃的福气,反观她自己,却是被禁锢在紫禁城里,给皇上当摆设。
“多谢珍妃娘娘!”樱桃大为欢喜,站起身来,站在敏绣的身边,一脸春风。
“敏绣,我记着,再过四个月,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珍妃问道。
敏绣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太后老佛爷把她许配给了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定于明年二月成亲。敏绣心里明白,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她没见过袁克定,也不想见这个男人!都说袁克定一表人才,可敏绣对这桩政治婚事极为反感,对袁克定也是恨屋及乌!
可又有什么办法,在大清国,太后老佛爷的懿旨就是最高指示,从军国大事到儿女情长,太后老佛爷一句话就决定了一切。
敏绣发出一声冷笑:“太后老佛爷管得太宽了!”
珍妃叹道:“敏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不过,你想想,从大清国开国到现在,皇家的格格,哪一个不是政治婚姻呢?能像樱桃这样给自己做主的格格,恐怕一个都没有。”
樱桃轻声劝道:“格格,吉人自有天相,格格是好人,奴婢觉得,好人总会有好报的,我听人说,那袁克定虽然年轻,可他知书达理,礼贤下士,而且,长得很是英俊,京城里都说他是个好男子。”
正说着,忽听太监高声呼喝:“皇上驾到!”
只见光绪皇帝黑着一张脸,气冲冲地沿着竹林中的小径大步而来,身后几个太监弓着背,忙不迭地跟着,如同一群鸭子。
“袁克定这个混账东西!朕饶不了他!”光绪皇帝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珍妃、敏绣、樱桃慌忙起身,跪地迎接。
光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摆着手:“你们都起来,敏绣,你来的正好,朕正要和你说说这个袁克定。”
众人起身,珍妃心头极为不悦,光绪身为一国之君,做事总是这么沉不住起,袁克定的事,不管是因为什么,总是关系到敏绣的终身大事,岂能当着敏绣的面,这样咋咋呼呼的,这也太不给敏绣面子了。
敏绣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对于袁克定的事,她既不想知道,也不想关心,在她心目中,袁克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样子,袁克定大概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帝哥哥,敏绣反倒觉得有些幸灾乐祸,这个袁克定最好是谋反,让皇帝哥哥一刀把他给咔嚓了,敏绣就用不着出嫁了。
其实,不仅敏绣这么想,珍妃和樱桃也是这么想。所以,光绪咋咋呼呼地大骂袁克定,三个女人都不吱声,谁也不关心袁克定出了什么事。
光绪皇帝一脸的怒气,却见三个女人不来气,很是失落,只得自说自话:“这个混账袁克定,竟然公然要求退婚!皇家的婚事,说退就退,这成何体统,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退婚?”敏绣心中一阵激动,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
“妹妹,你不要难过!”光绪喝道:“这件事,朕给你做主,保你风风光光嫁到袁家去,朕倒要看看,这个袁克定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为难朕的妹妹!”
敏绣心头火起,这个皇帝哥哥简直就是个糊涂虫,一点也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又不敢说破,只得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珍妃知道敏绣的心思,却也不好直说,只得问道:“皇上,袁克定要退婚,这是为什么呀?”
光绪皇帝一怔,随即发出一声叹息,摇头说道:“敏绣,这事你也别生气,天津武备学堂那件事,也不知是谁嚼舌头,让袁克定知道了。”
敏绣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珍妃大为恼火,光绪皇帝太沉不住气了,那件事岂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那可是会要了敏绣的命啊!
可光绪皇帝已经说出来了,覆水难收,珍妃只得说道:“皇上,那件事,明摆着是叶家父子造谣,目的是诋毁周宪章的名声,以除掉章军,叶家父子用心险恶,他们的背后还有人,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帮着他们陷害周宪章,也让敏绣格格跟着背黑锅。”
光绪皇帝猛然醒悟,急忙说道:“对对,那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袁克定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听信谣言……”
“皇上,你心里明白,那不是谣言!”敏绣咬着牙说道。
光绪皇帝哑然,有些不知所措。
樱桃在一旁说道:“皇上,奴婢看来,这事有些蹊跷。”
“你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光绪皇帝喝道。樱桃虽然被封为格格,可在皇帝眼里,她还是敏绣的丫鬟,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说话。
珍妃说道:“皇上,还是听玉琼格格把话说完,皇上是圣君,兼听则明嘛。”
“好吧,那你就说说看。”光绪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