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放开我!”周宪章大叫。
“你他妈的想跑!”蒋乃武喝道:“徐大哥死了,老子先宰了你这个奸细为徐大哥报仇,再和清兵同归于尽!”
蒋乃武说着,瞪着血红的眼镜,嚎叫着冲向周宪章,周宪章一个扫堂腿,正扫在蒋乃武的大腿上,蒋乃武立脚不稳,滚到在地,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贴着蒋乃武的脑门飞了出去。
不远处芦苇丛中,一个清兵正端着步枪瞄准射击。周宪章一眼就认出,那清兵手里的是一支单发步枪,一枪击出,需要退弹。周宪章顾不得许多,迎着那清兵猛冲过去,那清兵还没来得及拉枪栓,就被周宪章一头撞了个满怀,滚到在地,手里的步枪飞了出去。
那清兵也是彪悍,手里的枪飞了,伸出右臂就要从腰间拔刺刀,周宪章的手被捆在后背上,只得跪在那清兵的身上,用大腿压住那清兵的右臂,嘴里大叫:“芸好妹妹,快来帮帮我!”
葛芸好急急跑了过来,围着周宪章和那个清兵跑了三圈,却是无从下手,急得大叫:“我怎么帮你?”
“杀了他!”
“我我我没刀!”葛芸好大汗淋漓。
“没刀就用石头、木棍、绳子……妈的,不管什么东西,能杀人就行!”周宪章气得大叫,这丫头就这点能耐,还他妈的当什么革命党!
“我不会杀人!”葛芸好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就听呛啷一声,那清兵拔出了刺刀,向着周宪章的的胸口刺去。
“老子会杀人!”就听一声爆喝,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正砸在那清兵的头上,那清兵脑浆迸裂,刺刀的刀刃停在了周宪章的胸口上,然后滑落在了泥潭了。
葛芸好一声尖叫,扑通一声坐在了泥水里。
蒋乃武站在那死尸旁,拍拍手:“老子给徐大哥报了仇!”
“你他妈的就杀了一个清兵,你看看,清兵杀了你们多少人!报个屁的仇!”周宪章骂道:“赶快给老子解开!”
一发又一发炮弹飞上了山崖,剧烈的爆炸声中,无数革命军的残躯被爆炸掀起,散落在丛林中。
蒋乃武捡起刺刀,割断了周宪章身上的绳索,转身就要往山崖上冲,周宪章大喝一声:“给老子站住!”
蒋乃武怔怔地望着周宪章。刚才他还要口口声声杀了这个奸细,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对这个奸细的话言听计从。
周宪章捡起清兵的步枪和子弹带,却是一支老式的雷明顿步枪,这种枪是单发的,但稳定性极好。
周宪章冲着蒋乃武一摆手,一把拉起坐在泥水中的葛芸好,向东面的芦苇丛跑去。
蒋乃武稍一犹豫,急急跟了上来。
周宪章已经从炮弹的弹道上判断出来,清军的炮兵阵地,应该在山崖的东南侧,按照清军的一贯作风,他们的指挥部应该与炮兵阵地在一起。这是清军不成文的规矩,一向怯懦的清军指挥官,想当然地认为,炮兵阵地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甲午战争中,清军的这种部署,让日本人占了大便宜,很多时候,日本人会把清军的炮兵阵地和指挥部一锅端。
不过,在国内,对付毫无军事经验、装备低劣的的革命党人,清军还是遵守这种怯弱的战术原则。
湖面上,四艘运兵船距离湖岸不到五百米了。
周宪章带着葛芸好和蒋乃武,在湖岸边的芦苇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芦苇丛外面的陆地上,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清兵,伏在土丘下大树后,面向山崖。
葛芸好边跑边喘着气说道:“你到底叫赵普胜还是叫金城武?”
周宪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丫头还纠缠于这些小事,一点轻重都没有。
“我姓周!”周宪章没好气地说道。
“你怎么又姓周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葛芸好问道。
“这句话是真的!”周宪章说道:“要是假的,老天劈了我!”
周宪章发下如此重誓,葛芸好不再怀疑:“那就我叫你周大哥。”回头对蒋乃武叫道:“蒋大哥,他是周大哥,这一次他肯定没说谎。”
蒋乃武哼了一声,表示认可。
三人绕过一个浅水湾,周宪章一招手,三人伏在草丛中。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包,山包上腾起阵阵青烟,传来沉闷的轰响。山包的山阴之处,有一片树林,隐隐可见树林里旗幡招展,一些清兵在树林里进进出出。
“山丘上有五门野炮,树林里应该是清兵的大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兵的主将应该是颜琼林。”周宪章说道。
“你怎么知道?”蒋乃武问道。
“我是奸细啊,当然什么都知道!”周宪章没好气地说道。
葛芸好“周大哥,我们错怪了你,你别生气啊。”
“我哪里有功夫跟你们生闲气!”周宪章说道:“我是通过野炮的弹道的发射频率推算出来的。”
一队清兵丛树林的西边列队走了过来,秋瑾、唐群英和师中吉三人被五花大绑,走在清兵中间,一个营官坐在马背上,手里挥动马鞭,耀武扬威。
“秋姐姐受伤了!”葛芸好说道。只见秋瑾的胸前血迹斑斑。
蒋乃武身子一跃,就要冲上去,被周宪章一把按倒在地:“听着!老子是指挥官!给老子趴下!”
蒋乃武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他是彻底服了这个姓周的。
清兵押着秋瑾三人,来到了树林南侧,把三人捆在大树上。营官跳下马,冲着秋瑾等人骂骂咧咧,清兵则是散布在周围,或坐或躺,有些人干脆睡起了大觉。
周宪章的嘴角发出一丝蔑视的冷笑,经历了甲午战争的清军,其战术素养仍然没有改观,甚至比以前还不如。
周宪章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摸上山丘,炸了他们的炮兵阵地。山丘上爆炸,清军必然混乱,你们乘乱救出秋姐姐他们,然后向山崖上转移。”
“你能炸了他们的大炮?”蒋乃武不相信。
还没等周宪章回话,葛芸好说道:“周大哥肯定能。”
周宪章心中感叹,女孩子要是相信一个人,那就是毫无保留,当初金姝就是这样。
好男人就不能辜负了女孩的信任!
周宪章把步枪交给了蒋乃武,换了把刺刀,摸了摸胸口的仙子阿,向山丘上匍匐而去。
……
上海道台衙门。
道台大人黄遵宪躬身站立在衙门大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原本是道台大人的座位上,坐着一位体格健壮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身着一品官服,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面色沉郁,不怒自威。这位老者,就是两江总督刘坤一。
黄遵宪是一位开明官僚,也是大清国少有的能够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官员。1877年黄遵宪,随驻日大使何如璋出使日本,曾被日本历史学界称为中国“最有风度、最有教养的外交家”。后任驻英国二等参赞、驻新加坡总领事等职,甲午战争期间,黄遵宪被召回国,任江宁洋务局总办。战争结束后,任上海道台。
黄遵宪是正牌科举出身,院试、乡试、殿试,秀才、举人、进士,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说起来,他是科举考试的既得利益者。但是,他却对科举考试深恶痛绝。作为大清国少有的几位外交官员,黄遵宪游历海外,对西方的教育体制极为推崇。当康有为提出废除科举,兴办西学,维新变法的主张后,黄遵宪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维新派的立场上,与维新派相互呼应。
来到上海后,黄遵宪与梁启超、汪康年创办《时务报》,大力鼓吹维新变法思想。
《时务报》的主笔是梁启超,经理是汪康年,黄遵宪则是《时务报》的幕后策划。
梁启超的如椽大笔,是《时务报》的精髓所在,他的文章笔锋犀利,文辞绝妙,观点激进,自成一体,就连守旧官僚们也不得不为梁启超的文笔所折服,不少守旧的王公大臣捧着时务报边看边骂,却又啧啧称奇,迫不及待地等着下一期的到来。
梁启超是维新派的中坚,汪康年却是张之洞的人。
甲午战争后期,两江总督刘坤一主持对日战争,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从武汉来到南京。战争结束后,张之洞又回到了武汉,继续担任湖广总督。
张之洞赞同开展变法,却又不同意康有为的变法路数,与维新派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时务报》开办之处,张之洞担心《时务报》成为维新派的喉舌,便把自己的心腹幕僚汪康年派到了上海,与梁启超合作。
双方的根本目的是一致的,梁启超明知汪康年是张之洞的心腹,却也是合作愉快,又有黄遵宪的幕后操作,《时务报》开办之初,就是声名鹊起,一炮走红,成为在全国影响力巨大的刊物之一。
然而,随着梁启超的笔锋越来越犀利,梁启超与汪康年之间开始出现了裂痕。汪康年自恃有张之洞做后台,插手《时务报》的编辑,力图阻止梁启超发表刺激朝廷当局的过激言论。而梁启超却是毫不退让。
张之洞知道,梁启超敢于与汪康年叫板,他的背后有黄遵宪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