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欣二人显然是让眼前这个长发女子给吓着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忽然，那铁链又动了起来，那女子缓缓地直起头，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透过长长的头发看向她们，可双眼却又似无光一般：“腿，腿，肉肉的腿……”
傻子？薛云欣脑海中掠过这一词，猛地又响起她这副身体原来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头，但她很快就察觉到那女子是在看棉兰手中的油纸包。
“你要吃这个？”她取过棉兰手中的鸡腿向着那女子晃了晃。
女子点头如捣蒜，连连叫道：“腿，腿，腿！”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这个腿就给你吃，好不好？”薛云欣慢慢地向着她靠近，棉兰原想阻止，可看看那女子让铁链捆着，不太可能伤着自家小姐，也就由着去。
“倩倩，倩倩。”女子叫唤道。
薛云欣愣了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棉兰，却见棉兰眼眸间满是诧异，喃喃而语：“二小姐？”
“我是倩倩，不是二小姐，我要吃。”这话大概是这女子说得最长的一句。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薛蓉倩？薛云欣心下颇是疑惑，她来到其面前，只觉得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却强忍着胸口涌起的难受将手中的鸡腿递上。
那女子动作甚是敏捷地从她手中夺过鸡腿，而后侧过身子蜷缩在一起快速地啃着，那模样甚像是山上的猴子。
薛云欣轻咬了下嘴唇，伸手欲去拨开她的发丝。哪料她突然转过头来，不停地挥手阻止人靠近。
“四小姐，当心点。”棉兰急急唤道，小步跑上前。又对着那女子言道，“倩倩二小姐，奴婢这儿还有一只鸡腿，让奴婢替你将头发好好理理。然后给你吃，好不好？”
女子停下动作，一双眼眸愣愣地看着棉兰，直到看到棉兰手中当真还有一个鸡腿，神色陡然亮了起来，点点头。
棉兰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子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又悄悄地接过云欣递上来的剪刀，剪去了长长一段，当下一张熟悉的脸蛋露了出来。还真是薛蓉倩的容颜。只是这张容颜因长年晒不到太阳而甚是苍白。
薛云欣二人万分震惊地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骗子，骗子，腿。我要吃腿。”薛蓉倩伸手欲去拿另一只鸡腿，奈何够不着。不禁懊恼地晃动起铁链，势要与她们抢夺。
好久，两人定下心神，将那鸡腿递上，她方才眉开眼笑。
“你是从什么时候呆在这儿？”薛云欣知晓自己问这问题时，她未必能答得出来，况乎看着地上的长发也多少明白已过去了多少年。
果然她摇摇头，但接着又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可当瞧见地上散落的发丝时，她愣住了。
薛云欣为防止她发怒，赶紧道：“你看看，我们这样多清爽，这太长行动不方便。”
薛蓉倩歪着脑袋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缭绕着浓浓的疑惑，似乎并未听懂她的话。
“倩倩二小姐，让奴婢好好替你理发，可好？你看看这样是不是好看？”棉兰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温柔的出声道，“你要是喜欢，奴婢这就给你打理？”
薛蓉倩沾满油脂的嘴巴微微嚅动了下：“好看，好看，倩倩要。”
薛云欣暗叹，幸亏将棉兰带了下来，她照顾智力低下的人好像素来有一套。
棉兰取下自己头上的木簪子和发带，忍着薛蓉倩头发上散发出的恶臭，欲替她理发。
“棉兰，你说要不要将二姐姐带出去好好给梳洗一番？”
要是可以，断然是再好不过，可这铁链子……她拽了拽，完全弄不开。
正当这时，一番谈话声传来。
“白姑娘，当真要将那二傻子带出去？”说话的正是陈嬷嬷。
“是。她还有用，薛知荣并非是无情之人，上个月那假货之死他没有痛苦，因为他知晓那不是他的女儿，而这二小姐不一样，她可是薛知荣真正的女儿。”
薛云欣望了望薛蓉倩，瞧见她身子往角落上缩了缩，猛地发现她后头有一个洞，若她靠着，就没有人发现得了。
“倩倩二姐姐，我们能够到你后面去吗？”她压着声音低低询问道。
薛蓉倩皱皱眉头，轻颔首，挪开了身子，且将那鸡腿骨头也扔进了洞里。
薛云欣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难不成是装傻？
“还不快进去！”薛蓉倩沙哑地声音响起，神色一片清明，哪还有先前那般痴傻的模样。
薛云欣也不再好奇的去追问，拉着棉兰钻了进去，但棉兰却让薛蓉倩拦住了，只听她吐出两个字：“剪刀。”
棉兰看了看薛云欣，见她点点头，就将剪刀交给了薛蓉倩。
而后一并进了小洞，两个人紧紧地靠着，若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洞该是薛蓉倩徒手挖，她身上什么都长，唯独指甲没有。
“白姑娘，薛大……薛知荣会在乎这么个傻女儿？”
“在不在乎，等得明天见着就知晓了。”白天的声音甚是冰冷，“若是当他瞧着自己的女儿儿子一个个死在眼前，怕比杀了他还要来得痛苦。”
薛云欣听得这番话，心中溢满恨意，照她们说来，她还得感激她们给孟府来了个痛快，没有折磨他们太久？
忽然，外头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若非薛蓉倩的背脊还是暖和，薛云欣会以为那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将她给杀了。
“白姑娘，好像有人进来过。”陈嬷嬷警惕地说道，“这地上有两道脚印。”
白天轻哼了声：“没想到那丫头连这个地方都找到了，当真是让人小看了她，不过纵使她进来又有何妨，就算见着她的傻二姐又如何，傻子见傻子，你说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她的头发被剪了。”
“傻子也是需要美丽的。”
薛云欣听着白天满是轻蔑的话语，心中腾腾地冒火，可偏偏奈何不了人家。
忽而，白天话语一转，甚是温柔地说道：“倩倩，我们带你出去好不好？然后美美的洗个澡，梳个发。”
“好。”薛蓉倩点点头，身体微微晃动了下，伴随之的是铁链撞击石壁的声音。
“啪嗒，啪嗒……”接连的响了四下，铁链松开，垂落之时又撞击了石壁。
“那我们走吧。”
话落，白天便转身欲走，然而她是轻看了薛蓉倩，不然她的命就不会交代在这儿。
薛蓉倩缓慢地站起身子，趁着她们两人没有注意时，抽出袖子里的剪刀一刀扎在白天的后颈上，又迅速地抽出插入拔出，鲜血几乎是喷了她一脸。
白天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睁着的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握着剪刀的薛蓉倩。
“白姑娘！”一旁的陈嬷嬷待反应过来时，白天已然倒在了地上。
薛蓉倩断然不会放过陈嬷嬷，可经过白天这么一茬，陈嬷嬷有了警惕，连滚带爬地从她手中逃脱。
借着倒在地上的火烛，小洞内的薛云欣看清了外头的一切，当即和棉兰钻了出去，一同帮着薛蓉倩制服了陈嬷嬷，由于没有绳子，拾起了地上那长长的发丝，揉搓成绳，捆住了陈嬷嬷的手。
“四小姐，陈嬷嬷有点重，我们怕是抬不上去。”
“那就用链子拷上，等得爹爹归来后，让他来处理。”薛云欣从白天怀中掏出钥匙，又和棉兰将陈嬷嬷拖过去，直接拷上，“走。咱们回去了。”
薛蓉倩跟着她们走出了地下囚牢，当熟悉的屋子落入眼眸时，双眼不禁泛起了泪水，多少年了，她在里头呆了多少年？在她还只知晓一点点事情的时候，就过上了无星无月的日子。
眼前这两人她并不认识，可听那丫头的话语，她知晓这小丫头该是她的妹妹，她的妹妹都这么大了。
“你几岁？”
薛云欣愣了下，这还是她主动开口问话：“十一。”
她在里头最起码呆了十一年，真漫长，竟然没有饿死，竟然还能够望见这一轮弯月。薛蓉倩站在窗前，贪婪地吮吸着外头溢满芬芳的清香。
“棉兰，你在这儿陪着……二姐姐，我去弄身干净的衣裳来，当然你最好去弄些水来。”
言毕，瘦小的身躯就离开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借着花花草草树木枝叶离开了牡丹苑，而这些全部落在归来的隐卫眼里。
约莫一刻钟，她取来了一身衣裳，不过是婢女的料子：“……二姐姐，你将就着穿一下，等着爹爹明日归来就能够弄身新的。”
薛蓉倩冲着她莞尔一笑：“谢谢。”
也幸得牡丹苑有专门的厨房，棉兰在厨房里烧了一桶水，拎得满头大汗，若非那隐卫实在看不下去，等她拎到，这水怕是要凉了。
“你还在？”薛云欣望见进来的是隐卫，颇是惊诧。
隐卫轻颔首，抬眸看了眼满身污秽和臭气的薛蓉倩，淡淡道了句：“当初那果然是假。”
薛云欣嘴角轻抽，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那你知道以前的是谁吗？”
“该是柳国舅的人。”
薛云欣点点头：“不，应该说她是被柳国舅控制的人，她是小世子的胞妹。”
瞬间，隐卫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看了她一眼，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