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云欣将从薛蓉倩床上取来的药粉摊开在凤穆暄面前时,他神情陡然异常难看:“你是什么地方弄来这些药粉?”
她自是瞧出这事儿甚是严重,又想着还需要他的帮忙,也就不作一丝隐瞒:“薛蓉倩的床上,那床头上有着这种大量的药粉,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凤穆暄轻颔首,将药粉从从她手中取走:“这东西还是少放在身上为好,若是失眠,放置些许于枕边有助于睡眠,但这量已经太过了,况且这药粉并不单一,里头还添加了幻情粉,会让人产生幻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将这些东西放在薛二姑娘的床上,是和她的身份有关。可还记得先前她曾说过他们时隔两三个夜晚会替她换脸?让她毫无自觉,甚至是以为是在做梦,靠得就是这个,且这东西还会让她的脾气过于暴躁。”
他们在一步一步地毁掉薛蓉倩,早一开始,他们就算好这个棋子的最终命运。
“难怪……昨晚上我睡得那么沉。”薛云欣感慨了一下,双手用力拍了拍,生怕残留下一点药粉,“真是个好东西。要是全部拿去给二夫人用会如何呢?”
凤穆暄唇角一勾,笑容里带着一丝满意:“可以想象。”
薛云欣蹙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再抬眸时,眸间清亮地如同那黑夜里璀璨的星辰,她笑嘻嘻地出声道:“你们现在事情处理的如何呢?全部设好了局,还是一半,抑或更少?”
她只需要知道进度,因为她知晓知道的越详细,与她越没有好处,容易脱不开身子。
凤穆暄笑笑,望着她的眸子便猜得她的用意:“你若要全部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不必,只需要与我说一点点就好。”薛云欣连连摇头,知道太多。还会被灭口。
凤穆暄将手中的药粉收了起来,幽幽地望着她:“你的小算盘,我都清楚的很,是不是不想和我们走得太近,绑在一根绳子上?不过你难道忘记了,你爹爹可已经将你推开玉痕了。”
真是贼精贼精的,薛云欣在心下感慨道,但同时有了疑惑:“你既然能够透过双眼望见别人再想什么,那你为何不去看看柳国舅他们呢?说不准不仅能够知晓他们的想法,他们的yu念。还有他们的盘算。到时候你们根据他们的作为来一步步地拆招。将他们一网打尽。”
凤穆暄小愣了下。随后笑语:“这倒是不错的法子。可若是他们是那种将所有的情绪念头写在眼里,那事情早已解决了,不会一拖就是二十来年,还连累了那么多人。”
薛云欣愣住。敢情他是在说她喜形于色?抑或说是什么都显露在眼睛里?难怪……
“不过这方法可以拥在柳国舅身边的一些人身上,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沉得住气。”
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勾人心魂的光芒,害得薛云欣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一不小心被吸入到里头,再也无法从漩涡里走出。
“小丫头,你逃不开的。”凤穆暄伸手划过她的发丝,手指挑开了发带,发丝垂落,不似以往那般像稻草般枯燥。也比先前长了很多。
薛云欣不由得心慌意乱,心跳加快,面部燥热,就连耳朵也烫得难受,她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脸是有多么红。
凤穆暄瞧见她羞涩的模样,心情更好,伸手捏了捏她通红的脸蛋:“还是少了点肉,是该让薛大人好好养你,不然卖不了多少钱,还没一只猪来得重呢。”
“你才是猪。”薛云欣回骂了一句,她算是知晓这人最初的那一分温柔与好心全是装得,嘴巴比那轩辕燕还坏。
轩辕燕,他娶薛念晴或许是一桩好事吧?
毕竟薛念晴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会成为他得力的帮手,他毕竟是要走向轩辕真的道路,即便不行,也不可以随意地挥霍日子。
有些人的道路打一开始就已经被铺好,而有些人……不,每一条道路都被铺好,只是有人拦路抢劫。
她也曾以为等得自己到了出嫁的年龄,爹爹娘亲就会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品相好的夫君,可最终没有等到这一天。
其实,她也曾偷偷猜想过,说不准等得四五年,她会嫁给轩辕燕。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简单。
凤穆暄瞧着她神思游离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在想什么?”
“轩辕燕。”薛云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凤穆暄面色当即有一份难看,隐隐像是有一分嫉妒,也是他还当真有些嫉妒轩辕家那小子,年岁才十五,嫩得很,而他都二十了。
别人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而他是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
“疼!”薛云欣感受到捏着自己脸蛋的手重重地捏了下,尖叫出声。
闻声,凤穆暄赶紧地松开手,眸间流露出一丝歉意,又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蛋,细细看了一眼:“没捏肿。”
薛云欣抽抽嘴角:“要是捏肿了,我跟你没完。”
“没完好啊,那我继续捏。”凤穆暄见她并未真生气,松了一口气,又跟着她打趣道。
“懒得理你,我去找小皇帝了。”薛云欣瞪了他一眼,但倏然不知晓地自己那声音溢满娇嗔。
凤穆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去吧,不过不可随便想别人。”
“啊?”薛云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见他笑而不语,撇撇嘴头也不回地从那隐蔽的小径离开。
凤穆暄目送着她离去后,将药粉随手一扬,粉与风而走,化作世间的一缕尘,而后向着另一处而去。
越走越远。
薛云欣在小径上磨蹭了一会儿,闻得外头并没有什么声音,方才走了出来,她假装随意地在宫殿四处溜达,暗中却留意着四处巡逻的侍卫,待得一空荡之时,她溜进了冷宫。
宫门残破不堪,木屑脱落,一只只蚂蚁在门上爬动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宫门,悄然钻入,又阖上门。
落叶堆积,踩上去破软,不远处的墙角,一簇绿幽幽的花草盎然生长,算是为了这破败的宫殿增添一丝生气。
也许……曾经这儿也是繁荣的宫殿。
她小步走在毫无人烟的走廊上,望着那脱落木皮的栋梁,还有布满蜘蛛丝的门窗,真是足够凄凉,也许这就是皇宫。再繁荣的地方也有它的萧条,而且伴君如伴虎,昔日享尽荣华富贵,而今落得生无所依。
一丝轻叹从粉唇间溢出。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愿意来看我?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你想到我了,你终于想到我了。”一丝哀怨的声音在一道门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薛云欣抬眼望去,只见那残破的窗户边上侧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让她完全看不清容颜,那衣服也是极其的破旧,凌乱不堪地搭在身上。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你来了。”这一回,她的声音没有像先前那般幽怨,平静了许多,“二十多年了,还没有恨够吗?”
薛云欣疑惑地望着她的侧影,只要转过头就能够确认,可就是说了这么句话。
她情不自禁地向着窗户靠去,想要看得真切一点。
“原来不是。”
轻柔的声音里满是失望,瘦如枯槁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下。
“将饭菜放在门口。”她平静地吩咐了一句,转过身子欲向着幽暗的屋子深处走去,可衣角却是让薛云欣不由自主伸出的手给拉住了。
女子身子一顿,背对着薛云欣。
“你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了吗?”薛云欣好奇地询问道,小皇帝让她来冷宫,难道是让她来见这个女人吗?
这女人是谁?二十多年前,那就是小皇帝的爷爷当皇帝的时光……
女子身子一颤,发丝遮盖的面容上有着一丝惊愕:“原来是误入这儿的小猫。”
薛云欣抿抿唇:“我不是小猫,也不是误入。”
女子慢悠悠地转回身子,凌乱的发丝后头是一张布满沧桑的面孔,左脸颊上还有纵横交错的疤痕,甚是丑陋,而那一双眸子呈现灰白色,毫无光芒,竟然是个瞎子。
薛云欣望见她唇角微微扬起:“不是误入啊!是他让你进来的吗?他终归还是记得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来冷宫瞧瞧,看看是什么模样,是什么让繁华如斯的地方变得如此萧条,里边又是住着怎样的人。”
“那你现在可是知道了?”女子的声音甚是轻柔,身子微微向着窗户探来。
薛云欣摇摇头,但一想到这女子看不见,出声道:“不知道。我只知晓要住好的,吃好的,要靠自己去争取。”
女子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浓:“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身为君家的孩子是没有那么自由的。”
“可我不是啊!”
女子面容上闪过震惊:“你是谁?为什么能够来到这儿?”
“想要来就来了,小皇帝给了我一块令牌,四处通畅无比。你是先皇的哪个妃子?”
“先皇?”她轻轻呢喃了一声,“他死了吗?到死都不肯来看我一眼,就真得那么恨我吗?是哪个皇子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