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痕低低得笑了笑,充满稚气的笑声在这样的气氛里并不算违和,他紧挨着薛云欣站着,又是小声言道:“你说薛尚书算不算欺君呢?昨日朕才下圣旨,今儿个薛二小姐就没了性命,你说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云欣,你要是说真话,朕就不算你抗旨,甚至给你个优惠,让你在宫中行走彻底自由。”
薛云欣抿了抿唇,侧首望着君玉痕狡黠的眸子:“皇上,你上回已经答应我可以任意行走,怎么现在……?”
君玉痕神秘地笑笑:“朕自然是不会耍赖,若想要知道……可有什么地方适合说话?”
薛云欣向着四周张望了眼,瞧着陆续进来的人甚是复杂,加上这边上还站着丫头们,起身道:“皇上,你都已经说了这番话,还怕别人听了去?”
君玉痕皱皱眉头,小瞪了她一眼:“走不走?”
“皇上之言,云欣怎的可以违抗呢?”薛云欣将手中的冥纸交与身边的丫头,出了灵堂,“皇上,随云欣来。”
在路过西园时,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前边的人儿双眼正向着西园飘去,这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测,毕竟那日狄姨娘不曾从正面确认。
“皇上,是想要去西园吗?”她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尤其是遇见这个比她小却要装得甚是老成的君玉痕,而现在她完全是知晓他并不会进去。
君玉痕艰难地挪回视线:“不必。不过是下人所呆的地方。”
薛云欣撇着嘴暗笑了下,下人,说这话时他心里在痛吧!
“其实你可以进去瞧瞧的,说不准有着别样的风光。没准还会碰上极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皇上。”
君玉痕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你最好闭嘴,不然朕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薛云欣暗暗炸咂舌,想不到小皇帝如此年幼就这么凶残,她不由摇摇头,继续示意让皇上向着前边走。
片刻中,就入了蘅芜苑。
蘅芜苑里颇是安静。压根就瞧不到一个人影。
薛云欣邀请君玉痕入了屋子,顺便泡上一杯热茶,而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
君玉痕略有嫌弃得瞥了眼面前的茶水,闻了闻,又放下,开口道:“说吧,薛尚书那番话有几分真假?”
薛云欣鼓鼓嘴:“我回答,皇上会封了云欣的嘴巴不?”
“你……”君玉痕又瞪了她一眼,“快说,不然朕真要封了你的嘴巴。反正也没啥用。”
“小皇上。你脾气实在太坏了。来。笑一个。云欣就告诉你爹爹那番话是真是假。”薛云欣笑嘻嘻得逗着君玉痕,“干嘛活得那么累呢,你才不过八岁呢,有些事儿丢个你那什么劳什子皇叔去不就好了。咱就要趁着这年纪还小。好好乐呵一番,不然大时,事儿可是倍多。”
君玉痕眸色微闪,流露出一抹浅浅的忧伤:“我不是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却也是人啊。”薛云欣闻得他不再自称朕,知晓他放下了架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现在能够依赖人,就好好开心的玩一把。给自己一个时间的,待过了那时间。就去做正事。”
君玉痕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抬眸,笑着道:“好。”
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生动的光芒,是孩童纯真的模样。
“不过咱们现在还是说正事吧。”薛云欣承认自己有点小坏,好不容易让他脱了帝皇的身份。又当下将他扯回了原来的位置,“我爹爹那番话真与假,你会听不出吗?不过这么说是有好处看,可以和丞相府的关系不那么糟糕,再者就是不会丢太多人命,让一切归于平静。当然你说一定要追究,那无论真与假都是一样。好了,皇上,云欣都告诉你了,那你是不是可以让云欣彻底在宫中自由行走呢?”
君玉痕不开心得撇撇嘴:“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他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这天下只有三枚,一枚是在摄政王的手中,两枚在他手中,而现在这其中一块就落到他她这儿了。
“拿去。”
薛云欣屁颠颠地接过这好东西,兴高采烈道:“皇上,好人啊。”
“给你这东西是有目的的,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君玉痕无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去冷宫。”
薛云欣怔住,愣愣得盯着眼前这张唇红齿白的嫩脸,似没有听清楚他的话:“皇上,你说什么?”
“去冷宫。”
“皇上,你让云欣去冷宫,那丢给云欣这东西有什么用,你是再逗云欣吗?”薛云欣微恼,但当话出口后,她隐隐意识到什么,当下改口,“云欣知道了。等得二姐姐出丧后,云欣便进宫。”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个人当下转移了话题,闲扯着四书五经,天文地理。
彩月跨入外屋时,听到的正是小皇帝君玉痕在呵斥薛云欣,道是她太笨。
“四小姐,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她那儿。”彩月并未走到里头,只立于小书屋门口。
薛云欣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难道朕还没有一老夫人的面子大吗?这侍读可不是如此当的。”君玉痕甚是严肃的出声道。
薛云欣小怔了下,立即明白她的用意,恭敬地回道:“皇上,祖母自是与你不能比,但她终归是云欣的祖母,况乎今日是特殊日子,说不准老夫人真有事儿找云欣。还望皇上允许。”
“也罢,朕便成全了你这份心,朕与你一并去,毕竟这薛府朕还是头一回来,借此机会好好欣赏。”
小皇帝虽小,却分量大啊。
所以她丝毫不惶恐薛老夫人会扯些出糟心的事情来折腾她。
果然不出所料,当她和皇上一同出现在薛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臣妇参见皇上。”
“免礼。老夫人还请节哀顺变,你既与云欣有事相商,朕就将云欣暂且借你一回。”
君玉痕这话薛云欣甚是不喜,她又不是物品,怎是可以如此借,不过待看见老夫人的脸色又变了变,铁青着,倒也释怀许多。
同时又不得不感叹着小皇帝是个极其聪明之人,远远在她之上啊。
薛老夫人嘴角僵硬:“臣妇谢过皇上。”
君玉痕摆摆手,随意地找了个座位坐下,静默地打量着屋中的情形。
一旁的薛云欣瞧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薛老夫人身上,恭敬道:“云欣给祖母请安。不知祖母唤云欣是有何事?”
薛老夫人嚅动了下双唇,视线划过君玉痕,又迅速地收回,凝视着薛云欣:“云欣。你二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几分,据落樱丫头说,蓉倩先前找过你?”
薛云欣轻颔首,微垂眸子:“二姐姐找过云欣两次。”
“找你何事?”薛老夫人目光凛冽地望着薛云欣,那模样仿佛是她杀了薛蓉倩一般。不过……她忽然觉得这老夫人关心起这事儿有些蹊跷,照理她不该也像二夫人那样故作伤心吗?
难不成老夫人知晓薛蓉倩的事情,怕出现意外,方才来探口风?
薛云欣故作为难地看了看君玉痕,欲言又止。
薛老夫人蹙蹙眉头,沉默片刻,掀唇而语:“莫非不能说,与皇上有关?”
君玉痕眉眼微抬,眸间闪过一丝恼意,但面上却是扬着灿烂的笑容:“云欣,但说无妨。”
“是。头一回是云欣成为皇上侍读回来的时候,二姐姐说云欣是踩了狗屎运。第二回是圣旨到来时,二姐姐说是云欣在皇上那儿谗言,才使得她不能嫁给小世子。”
至于其他几次,她便隐下不报,反正那几回可以当作无意间碰到,至于那天晚上,想来除却凤穆暄这个听客外该是别无他人,完全不怕落入其他人眼里。
“原来薛二姑娘是在怀疑朕的眼光。”君玉痕不满地撇撇嘴,“真是无趣。”
“还望皇上见谅,蓉倩素来为儿媳蔺氏宠上天,说出这番话却也只是太由着自己的性子。”薛老夫人恭敬地解释着,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小皇帝。
君玉痕轻哼了声:“外人都道薛二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却也不过只是传言。”
“传言终归是传言,总是有错。”薛老夫人赶紧附和着。
“老夫人,若是无事,朕要领着薛四姑娘走了。”君玉痕站起身子,神情露出些许不耐烦。
“既然皇上还有事儿,那便让云欣陪着你走便是。其他事儿都不急。云欣,好生伺候好皇上,至于你二姐姐的事情,无需操心了。”
薛云欣乖巧地点点头,跟随着君玉痕退出了屋子。她知晓薛老夫人那句话更多的是警告,让她不要随意生事……如此一来,她更加觉得薛蓉倩是被二夫人等人害死,而薛老夫人也知情。
出了园子,君玉痕就离了薛府,道是时辰到了,不能在外边消磨时光。离开前,他允诺了薛云欣这几日可以不用进宫,但必须是随叫随到。
薛云欣看在他赠送令牌的份上,对于他最后的苛刻要求也勉为其难的答应,毕竟惹恼帝皇不是好玩的事儿。
然,才送走君玉痕,又迎来了锦绣坊的秦掌柜……